《总有人阻止我好好学习》LOGOI

2、第二章

　　顾川从侧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廊一截暖黄的光探到门前，他下意识轻手脚关了门 ，尽量不发出响动。

　　卧室的门半押着，顾川往门缝里瞅。

　　许晴还没睡，坐在床边。虽然他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许晴注意到了。

　　“小川回来了？”许晴站起身拉开卧室门。

　　顾川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表，时针指着数字二。他皱眉，烦躁的把前额的头发撩到后面：“你怎么还没睡？”

　　话说出口又后知后觉，本来是想关心一下许晴的身体，然而这个语气配上他的措辞却显得很不耐烦。

　　于是顾川抿了嘴，许晴笑的有些勉强，说：“这么晚了你还没回来，我不太放心就想着等一等，而且你晚上饭也没吃好……”

　　顾川侧头，果然餐桌上还摆着碗筷。

　　“菜我刚才热了……”许晴往餐桌旁走：“饿就再吃点。”

　　顾川鼻头突然有点酸，他揉了揉头发，跟着过去坐下，没再说话，低头拿起筷子往碗里扒拉菜。

　　许晴坐在另一边看他吃，俩人沉默了半晌，许晴突然听见顾川在吃饭的间隙吐出几个不那么清楚的字眼。

　　“妈，对不起。”

　　许晴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笑容。

　　顾川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她迅速变红的眼眶，继续说：“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您想做什么就做吧。”

　　他终究还是想清楚了，许晴不欠他的，哪怕她缺席顾川人生到目前为止的大部分时间，联系着他们的血脉亲情依旧在。

　　顾川记得清清楚楚，六岁那年他父亲的黑白遗照刻在墓碑上，那些叔叔们穿着警服朝墓碑敬礼，大人们都不说话，他穿着黑色的小西服站在伞底下，许晴搂着他低声哭泣。

　　那是个雨天，又湿又冷，六岁的顾川觉得寒气附在他衣服上，一直往身体里钻，他当时想，爸爸一个人躺在地底下一定也觉的冷。

　　然而大人们的想法六岁的顾川没办法理解，许晴在他父亲离世后把他托付给了他的爷爷奶奶，定期打来抚养费，甚至后来有了和杨国文重组家庭的意向。

　　直到顾川十三岁那年爷爷奶奶去世，他和许晴的交流都不过是每年假期短短的一个周。

　　对于顾川而言，六岁之后，他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生活所有的仁慈都在六岁前消耗殆尽，他父亲葬礼那天的阴雨一直连绵的下，再也没有过停歇。

　　他不恨许晴，却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面对许晴。

　　然而再怎么陌生，许晴依旧是他母亲。

　　顾川不擅长沟通，在母子关系面前尤其如此，许晴在他对面偷偷的抹眼泪，他只能装作没看见，在迅速吃完饭之后，顾川把碗筷收拾到水槽里，对许晴说：“妈我回卧室了，你也赶紧睡。”

　　许晴赶忙站起身，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妈妈就是等你吃完，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赶早班机，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顾川应了一声往卧室走，许晴还站在餐厅看着他，关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去Y市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找那个杨国文，你们都处这么久了应该靠得住。”

　　看着闭合的卧室门，许晴眼泪夺眶而出。她知道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最早是无法面对顾川那张与他父亲过于相似的脸，再加之生活压力而不得不分开，但后来，却是不知如何面对。

　　于是距离越来越远，联系越来越薄弱，直到顾川的爷爷奶奶去世，这种隔阂已经无法修复。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

　　然而人生永远不能重来。

　　清晨六点。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出来，顾川睁开眼，由于昨天睡得晚，太阳穴有点发涨，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套了身宽松的衣服准备出去晨跑。

　　他的生活节奏出人意料的规律，六点起床出去晨跑，回来冲个澡洗漱准备早饭，之后开始其他的事情。

　　许晴卧室的门还关着，顾川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做了几个热身，塞上耳机开始沿着离家不远的公园跑步。

　　七点半回到家里，许晴的卧室门还关着，顾川把买回来的豆浆油条放到桌上，犹豫了下，去敲了敲许晴的门。

　　然而门没关，只是虚掩着，他一敲就推开了，卧室里没有人。

　　已经走了？顾川皱眉，略有几分失望涌出来，接着他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转身准备去冲澡。

　　眼角余光却瞥见铺的整洁的床上有个白色的东西，于是他硬生生收回收回迈开的脚，走进去把那个东西拿起来。

　　是个信封，上面是许晴的字迹，写着“给小川”。

　　拆开里面是封简短的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各种注意事项，例如许晴买的菜啊肉啊放在哪里要自己做着吃不要老点外卖，她给顾川新买的衣服放在哪里之类的细节提醒，看着看着顾川之前的失望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看到最后，是一段比较长的话。

　　“最后，妈妈联系了S市一中，如果你想去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可以拿着这个申请转到市一中，事情我都办妥了，如果不想的话也没什么，妈妈相信你有自己的规划，无论你选择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顾川拿着信站了一会，没什么表情，最后他把信折起来放回信封里，又把那张申请拿出来，离开了许晴的房间。

　　马上高一下半年就开学了，他攥着那张申请，心里五味杂陈。

　　想了一天没结果，顾川收拾好开学要用的东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好巧不巧的响起来，他拿起手机，李二鱼三个字显示在屏幕上。

　　李二鱼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据说他妈妈当年生他的时候家里正好买了两条鲤鱼，就起了二鱼这个名字。

　　实在说，随便的让顾川觉得李二鱼是他们家捡来的。

　　顾川刚接起电话，那头就开始吵吵：“哥！马上就开学了出来玩儿啊！KTV来不来？”

　　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干，顾川应了句“来”之后拿了钥匙就出门。

　　包厢里面的人都是和顾川他们混在一起的，招呼了几句，他挨着李二鱼坐下来。

　　“哥，你真的要去市一中？”

　　李二鱼拎着啤酒瓶凑到顾川耳边问。

　　顾川一愣：“谁告诉你的？”

　　“我妈说阿姨给你准备好转校了。”

　　KTV包间里一个寸头男生正拿着麦声嘶力竭的吼着离歌的歌词，头顶五彩斑斓的灯闪的像帕金森，顾川随口“嗯”了一声。

　　“不是哥，你看市一中这个名头，那可是咱们这片儿最好的高中，是不是有点......”李二鱼搓着手欲言又止。

　　顾川斜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觉得这个名头挺配我大哥你的。”李二鱼一个哆嗦，朝后又靠回自己的位置闭上了嘴。

　　顾川知道他的意思。

　　他顾川，学校里不折不扣的黑恶势力，校内迟到翘课不穿校服，校外打架是家常便饭，突然间说自己要去全市最好的高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要稍微了解一点他的人都会觉得这事简直不正常的可怕。

　　有股狠劲儿突然就拧住了，他怎么就配不上市一中这个名头了？顾川从包间沙发上站起身来，说：“想起点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看着点时间，差不多就散了吧。”

　　说完他直起腰往出走，中途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折回来，拍拍李二鱼的肩，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来，“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二鱼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川双手插兜走出包间，嘴里爆了句粗口，觉着这人今天邪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