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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有情人永老无别 ...

  •   逃过一劫的郦君玉,匆匆忙忙地出了宫,回到梁府,梁家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回京了,猛见他进来,从梁夫人到梁素华皆是惊喜非常,张罗着让厨房做他爱吃的饭菜。

      见到家中如此,郦君玉心想看来皇帝果然没有惊动人,还好还好。现在不是享受平静儿温馨的家庭生活的时候,要紧的是赶紧弄清楚元熙是怎么得知真相的,如果是刘捷或者高平大长公主等政敌提供的情报,虽然元熙做出不准备追究的姿态,这些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还是抓紧机会向孟家、康家报信的好,若不然,倒还可以再观望观望。

      见过梁夫人,郦君玉先叫来荣发,先问:“最近京里有什么事没有?或者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风声?”

      荣发见他回来正高兴,被问得摸不着头脑,“除了高平大长公主到宫里哭诉了一回,陛下赏了她一处宅子,让她先在京里住下,杜萱荣被关在诏狱里,正审着,还没定罪,我前儿遇见唐郎中,听他说杜萱荣的罪名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其他就没听说什么了。”

      “高平大长公主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几位大长公主,还有刘捷的夫人去探望过她。”

      郦君玉到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

      荣发是郦君玉最为信任的人了,有些不会跟梁素华说的话,也不需瞒着他,“陛下知道我就是孟丽君了。”

      “啊——!!”荣发惊得嘴巴足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那那那咱们……”赶紧跑吧。

      “我还能好端端坐在家里,就说明不急着跑。——想跑越跑不掉。”郦君玉苦笑道:“你去酒坊胡同权公公家,一定要见着他本人,不需问别的,只要问问陛下在我走之后见了什么人就好。”既然想要维持现状,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让消息继续扩散,可以从元熙紧接着召见的人推测他的消息来源。

      此时刚从福安殿出来的张志义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错了错了,大错特错!

      张志义能力有限,与他做对比的唐文浩不但能力强还是皇帝嫡亲表弟,上面交代差事,难度大也就是有可能出彩的,多半直接就交给唐文浩了,剩下给他的他还不一定能办好,张志义担心哪天自己的乌纱帽就要换到唐文浩头上了,只能另辟蹊径,既然正事上咱比不过,那就得想点旁门左道的办法了。

      这事说起来还要往前捯,张志义本来主意也没打到郦君玉身上,只是成天琢磨着怎么讨好元熙或者给唐文浩上点眼药,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张志义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也有几个愿意为他“分忧”的亲信。

      锦衣卫职掌杂芜,不但负责直驾宿卫,还要负责巡察缉捕,这就包括访查奸小、缉捕盗贼,这样一来,每天都会有锦衣卫的人便服混杂于百姓之中探听查访,这天也是巧了,孟家有个媳妇出来给婆婆抓药,碰巧遇上郦君玉下衙带着荣发回家,这媳妇自言自语说了句“这是哪位老爷,怎么跟我们府上姑娘长得这么像,就连他的小厮跟荣兰也是一个模样。”

      就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引起便衣的锦衣卫的注意,一路尾随到了孟府。

      张志义且不敢把这个未经落实的惊天秘闻告诉元熙,又没法从孟府内部得到有效的实证——以元熙对孟士元、梁鉴两位师傅的信任,孟府和梁府是没有安插暗探的。安插不进去探子,这可如何是好。张志义想来想去,倒给他发现了另一处疑点——皇甫少华。

      郦君玉和皇甫少华是师生关系,私下里来往不少,而且那一科里郦君玉与皇甫少华的最为亲近。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人嘛总有亲疏远近,一科百来号人,座师哪儿能一视同仁,用他们文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入室弟子和私淑弟子的区别。郦君玉他们那科,梁鉴也就对他最好,把他招了女婿不是。

      本来很正常的事,现在一想就不一样了,如果郦君玉真是孟丽君,皇甫少华就是他的未婚夫婿,俩人之间来往密切就大可玩味了。

      既然不能从孟家想办法,那么不妨试试皇甫家,这一查又费去大半年的时间,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孟家那个媳妇又一次外出,被悄悄抓到锦衣卫的大牢里后,才有了转机。

      在锦衣卫各种匪夷所思的刑具面前,孟家下人那点忠心完全不堪一击,不但招招出郦君玉主仆绝似死去的孟丽君和离开的荣兰,更招出孟丽君留下的写真图。“姑娘原给家里留了一副写真,画的跟她真人一模一样,后来这幅画被我们姑爷拿去了。”

      这么说皇甫少华果然是知情人。张志义心中暗喜,立刻命安插在皇甫家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副画。

      之前皇甫少华刚给孟家临摹过这幅画,每次画的时候他都谨慎地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闷头作画,画完再严密地收进卧室的暗格里。锦衣卫与人格斗不见得各个都是高手,但是偷盗点东西,尤其皇甫少华不在家,下人难免有所懈怠的时候,孟丽君的画像理所当然地被人偷去了。

      张志义心中大笑。有皇甫少华在就不怕牵扯不到唐文浩!唐文浩包庇皇甫少华的事已经令皇帝对他不满了,如果再加上郦君玉这一件,哼哼……

      这事吧,做起来也有几分冒险,郦君玉那是简在帝心的人,皇帝会不会盛怒之下先怨恨是他——谁让他多事的!

      就算皇帝要处置郦君玉、唐文浩,他也不见得能落着好,毕竟这么多年才发现,朝廷的脸面早丢尽了!可是知道了不报上去,万一哪天事发,他难保不会吃挂落。

      而且要怪罪,唐文浩就更跑不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功大于过。

      富贵险中求!赌了!!

      没想到赌输了。

      即使有孟丽君的画像在,元熙也没有听风就是雨,何况那幅画的笔迹和郦君玉颇为不同,谁知道是不是皇甫少华有什么龌龊心思,故意把他老师画成个女人的。元熙虽然衷心希望这是事实,仍然谨慎地求证,首先想到的是把路飘云叫来问个究竟。

      福安殿和慈庆宫之间经常有宫女、内侍来回传话啊,送东西啊,权昌逮了个机会不着痕迹地打听到了路飘云和郦君玉认识的过程,更打听到郦君玉是中举前不久才刚认识康信仁,路飘云都不知道两人认作义父义子的事。

      元熙这时就有九分相信了,又命人偷偷找到王雪晴。王雪晴的弟弟刚回京,熊浩帮忙找了一家不错的书院读书,元熙的人查到的结果是,自从王雪晴赎身之后,郦君玉只见过她两面,一次还是皇甫少华陪着,后来虽在城里给她租了个院子,郦君玉除了在她搬进来之后来过一次,再没上过门。从她搬进来到郦君玉南下,这中间还隔着好几天呢,背着娇妻岳父偷偷弄来的女人就这么白白放着?只能说明郦君玉不是男人。仔细一想,他成婚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生,也是个旁证。

      瞒得朕好苦啊!元熙一方立刻派权昌将他带回京城,以免他神通广大,提前得到消息,说不定逃了。另一方面,则是封锁消息,连梁鉴和孟士元都没有惊动。多亏他演技过人,天天和两位丞相议事,居然一丝都没有被看出来。

      以锦衣卫消息之灵通,张志义自然知道郦君玉今天返京,进宫陛见。他都没敢安排别的事,就在锦衣卫大堂上随时等着元熙召他过去,对质也好审问也罢押送也行,反正在他的预想中,怎么都得见着郦君玉,根本没想到等他到了福安殿,郦君玉已经大摇大摆地出宫了。

      元熙在郦君玉哪儿憋的一肚子郁气全发到张志义身上了。

      他这个人有个毛病,越是拍桌打凳大喊大叫的反而不一定真有什么,反而动了真怒的时候往往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知道他这个习惯的张志义,一踏进福安殿就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息,顶着元熙阴狠憎恶目光足足在地上跪了一炷香的功夫,冷汗层层叠叠往外冒,衣服全贴背上了,就在这位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锦衣卫指挥使,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的时候,终于听见上面有些冷冷的声音,“把该处理的人都给朕处理好了,外面要是有一丝风声传出来,你脖子上这颗脑袋就别要了。”

      用不着细说,张志义就知道元熙是什么意思了。只是不明白到底是皇帝有意袒护,还是自己的情报有误,或者根本就是唐文浩设的局?

      磕过头,张志义抖着腿退了出去。

      打发了张志义,元熙紧接着有召见了孟士元,师徒二人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总之孟士元离开福安殿的时候,脸上如释重负,而元熙看他的背影眼神却是遗憾、惆怅中带着希望、倚赖。

      得知这些后,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郦君玉欢喜的三魂六魄都要飞出灵台直上九霄一般。虽然元熙只是暂时的不追究,并不等于拿到了丹书铁券,但是怎么说呢,江山代有才人出,国色天香的女儿也必定层出不穷,说不定元熙什么时候自己就厌倦了呢。

      兢兢业业勤于王事,成为大齐不可或缺的能臣,才是立身之本啊。郦君玉如是想。

      **

      之后的事情证明郦君玉做到了当初立下的誓言,在梁鉴和孟士元相继凋零之后,在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出任丞相,力挽狂澜,以中流砥柱的气度,辅佐长和帝渡过了登基时那段多事之秋。

      长和帝的童年生活比他的父亲元熙帝强多了,做为唯一的皇子,他得到了祖母和父亲母亲的百般宠爱。好在元熙不是个糊涂人,疼爱归疼爱,更请了梁鉴、孟士元、郦君玉等饱学方正之士教导他。

      当时还是皇子的长和特别喜欢听郦师傅讲课,觉得他能把枯燥难解的内容,讲的生动有趣,不只他爱听,就连父皇只要有空,也时常来听课,不但听课,下课后还会把郦师傅叫到福安殿继续讨论,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头,父皇每次见到郦师傅,那眉梢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谊分明是,分明是……每当这时,郦师傅的态度就有些严辞力拒的意味在里面,难道是父皇强迫他……等他自己娶了亲懂得男女之事后,又觉得不像,或许纯粹发乎情止乎礼?

      长和想不明白也不敢问,直到父皇临终弥留之际,把他叫到床边,让他俯下身子,在他耳边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该交代你的事,早已经说了,唯有一件,是我的一点私心,你记好了,日后善待你的少傅,他其实是个女子……”说到这里便溘然长逝。

      不得不说长和接手的国家比起当年他父皇登基时好太多了,开关之后,经过十几年的积累国库渐渐充盈起来。不止是财政,文臣武将的储备也不是十几年前可比的,至少不会再出现敌人打上门,大齐却无将可派的情况。

      新帝登基,朝廷上少不得一番交锋,边境上也不太平,在郦君玉、皇甫少华的辅佐下,长和帝迅速摆平了这些乱子,然后就有功夫考虑先帝遗言了。

      善待?怎么算是善待呢?按长和帝的想法,善待大臣,无非就是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问题是郦君玉位极人臣,除非长和把皇位禅让给他,这官是没法加了。另外,根据祖制,没有军功的郦君玉也没法封爵位。他的夫人已经是一品诰命了,荫子……更没法了。

      父皇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长和登基之后,皇甫少华便奉诏回京,这些年,他一直是一勇毅营总兵的身份领军在浙江福建一带驻防。刚开始那几年海上盗匪群起,水军新建,虽有周兴旧部的底子,还要和新招来的人掰掰腕子,尽搞了内斗了,再加上勇毅营,只有更乱。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内部理顺了,战斗力也提高了,毕竟是有着广大国土、众多人口做后盾,只要能上下一心,对付根基浅薄的盗匪还是不成问题的。在最初最艰难的几年之后,水军主要就是起威慑的作用。

      勇毅营做为京卫,在东南海防稳定之后,就调回京城,之后京郊其他诸营轮番调往东南,皇甫少华也就一直没回来,当然这是朝廷的说法,至于背后还有没有原因,那就不好揣测了。

      终于到了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驿站,皇甫少华翻身下马,休息一晚,明天陛见之后就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人。

      进了门,驿丞见来人虽身穿一身半旧江绸长袍,但浑身的气度一看就是做过大事的人,忙上前招呼,却不料被一把推开了。皇甫少华怔怔地看着楼梯上,嘴角渐渐绽开了一个惊喜的笑容。郦君玉必定是深得上天眷顾之人,不说他的经历,便是他的容颜,多年也没有什么变化,即使有,也只是更加从容平和了。

      心里珍藏的人蓦地出现在眼前,皇甫少华心中狂喜,脚却被钉在了地上一般,不敢移动分毫,生怕一动就惊破了美梦。等楼上的人含笑向他走来,皇甫少华才确定这不是梦是真的,在顾不得什么,飞奔上楼,紧紧握住她的手,“恩师……”从今往后,相握的手再也不会分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0章 有情人永老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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