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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郦明堂离开苏州 ...

  •   第二天一早,蔡羽、周兴带人上门接郦君玉二人,做为主人家,出来相送的却只有杜萱荣,据说高平大长公主又病了,就是杜萱荣,脸色也想当不好看,和折腾了一宿没睡的皇甫少华有的一拼。

      告别了脸色阴沉的杜萱荣,坐到车上,蔡羽和周兴把近两天的情况说与郦君玉听,蔡羽又道:“谢巡抚那里也收集了不少证据,只是杜家毕竟是皇亲国戚,等闲不好查问,”免得让人觉得皇帝容不下亲戚,“如果能有人出首才好趁势而为。”

      这个——郦君玉心思一转,“你使人见见徐二公子。”

      蔡羽一愣,这没头没脑的。皇甫少华忍着羞愧把昨晚上的事小声说了一遍,只没明说诱饵是谁,蔡羽心里猜测,脸上猥琐,嘴巴里打趣,就连周兴也涎着脸问:“你抱着人的时候,手底下有没有,嘿嘿……”

      这还是对妻子一往情深的人呐。

      郦君玉咳嗽了一声,这俩人才端正了脸色,说起了接下来的行程。这一行明面上的说法是来祭海的,实际的任务是来勘察沿海地形,当然得往海上走一圈了,周兴道:“自山东滨海往南,海水就不大结冰了,倒不用担心天冷,最近一段没有风浪,正是出海的时候。”张云卿怀孕,他急着赶紧回去陪老婆呢。

      皇甫少华本来脸色就不好,这下更难看了,“现在算是跟杜萱荣撕破脸了,这就往海上去,只怕……”

      “依你之见?”郦君玉问。

      要是让皇甫少华说,他宁愿郦君玉呆在安全的地方,出海这种事,他来就好了。祭海并不是非得在海上祭,至于勘察绘图,就算亲自出海转一圈,看到的也不如周兴这种常年在海浪里讨生活的人多,仔细问问,再加以整理也就是了,有他带着人出海也能堵住想找茬的人的嘴了。而且不管他心里乐不乐意,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元熙得知郦君玉没出海,不但不会责怪他畏难躲懒,反而一定会和他一样松一口气。

      但郦君玉的性子他知道,突然被问,皇甫少华反而答不出来了。

      “海里可不是江上湖里,大了去了,就算有人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要去哪儿,想遇见也不容易。”周兴道。

      其余几人一想,也是,近年来沿海受屡次倭寇骚扰,更有人口失踪的情况,可见也很是不安定,除非郦君玉躲在衙门里面一步不出来,不然才是一抓一个准,尤其是在皇甫少华不在的情况下,就算有蔡羽带着人只怕也还是不安全——锦衣卫要是靠得住,当初也不用找人陪着出使鞑靼了。

      如此一来,即便是皇甫少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

      大齐立国至今朝廷是第一次正式派官员祭海,其隆重可想而知,地点选在松江府一处临海的海神庙,相传,此地曾有一船渔民出海遇见台风,船只几乎倾覆,就在生死一线之际,得一位身穿霞帔头戴凤冠的天女搭救,一船人最终平安返航,回来之后,为感念天女搭救之恩,集资修建了这座庙,先开始叫天女庙,后来经过历代扩建,成为现在中为大殿,前庙后寝,三进院落的格局,名字也改为了海神庙。

      松江知府衙门准备好三牲祭品,香烛鞭炮,元熙为此特地赐下御笔亲书的匾额,上面写着‘海天浴日’四个大字。一大早郦君玉便带领松江府官员差役还有当地士绅百姓焚香化纸,先将匾额悬挂在正殿门上,然后再将祭品投入海中,虔诚朝拜,最后还要唱戏取悦神灵,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不要今天一场台风明天一场海啸的。

      大冬天里在海边被风吹了一整天,实在算不上轻松,但不用和人使心眼,这一点还是挺令人愉快。

      祭海之后的第二天,郦君玉他们便杨帆出海,当地官员心知他们此去的目的,带着一种既羡慕他们有可能立功,又可怜他们可能一去不回的复杂心情送行,郦君玉看得直抽嘴角——你们的专门来给人添堵的吗?

      锦衣卫在苏州这些日子也不是白混日子的,竟然让他们打听出杨端本藏人的岛屿的位置来,本来锦衣卫查出各州县对损失人口一事隐瞒不报就是大功一件。元熙知道后自然是龙颜震怒,从山东到福建,不少官员因此丢官下狱,可见朝廷对此事的重视,现在咱们连人被藏在什么地方都知道了,如果能把人救出来,到时候论功行赏岂不是能得到更多的奖赏,升更高的官位。一时间不少人都踌躇满志恨不能立刻解救出百姓,擒获杨端本。

      唐文浩这样沉稳的人带出的手下自不可能草率冒失,蔡羽本也不是个不知深浅的,任凭如何撺掇,即使自己也略有意动,仍记得此行的目的只是考察海疆,不要在朝廷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贸然引起争端。杨端本纵横海上十几年,这样重要的据点,一定是有重兵把守的,就凭他们这点人,全填进去都不够,何况,杜萱荣应该已经把他们的行程同知他想通知的人了,对方一定更是严加戒备,所以什么救人、立功,能平平安安回来就不错了。

      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私心希望找到秘密据点以立个大功,见劝不动蔡羽,转头就去游说郦君玉,也许在他们看来郦君玉年轻,更应该有锐意进取的精神,殊不知他才最是个谨慎稳重的,因对方是锦衣卫的人,他不能像蔡羽那样一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只得得耐下心来跟人好声好气地说话。

      要说这些人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说的还有那么几分道理,“现在朝廷和海寇开战的风声越来越紧,要是杨端本把人转移了呢,海上那么多岛,咱们好不容易探到的消息白费了不说,到时候再想去找可就更难了。”

      但郦君玉一点没上当。

      他不认为真有那么难找。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么多的人总得吃喝吧,就算让一部分人纺线织布,另一部分人种地养活大家,也不可能所有的东西都自给自足,染料你总得从别处买吧。他们现在能来和自己掰扯,不就证明的这一点嘛,所以说世上无难事,根本不用费劲在海上找,只要把陆上盯紧就是了。

      郦君玉先是从人数对比上说,“杨端本在海上经营十余年,手下兵卒数万,据说武器也十分的精良。咱们第一人数不多,除了周兴带的,都没打过海战,而周兴……”那是杨端本的手下败将,就是因为混不下去了,才投靠朝廷的好不好!

      “杨端本手里的人就算多,也不可能都守在一个岛上,再说不是还有他们抓来的百姓呢么,这些人被抓了去,抛家弃业的,怎么能不恨杨端本,等官军打过去,他们肯定也要跟看守干起来,到时候里应外合,轻轻松松就能拿下来。”头脑简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还不死心。

      郦君玉心里叹了口气。锦衣卫大概可以分成三种人,第一种是唐文浩这样的,有能力有魄力,能独当一面。另一种在哪儿都是大多数的那种,上面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老老实实当差,把上面交代的事办好,这也就罢了。最怕的是第三类人,本事不大志气不小,以为官兵一到——不是他自己一到——敌人就望风而降,他是带领一票兄弟加官进爵的领袖。越是这等人真上了阵对了敌,要么为了表现勇猛不管不顾往上冲,乱了阵法,要么就是自己往后缩,指着别人冲上去。

      眼前这人郦君玉之前没和他打过交道,只是知道叫丁凡,是长宁郡王爱妾的兄弟,长宁郡王走了门路才把他塞到锦衣卫里,现在蔡羽手下做总旗。锦衣卫里受父祖荫封的官宦子弟一抓一大把,虽然都不是凭自己的不是,但靠祖荫的看不起靠裙带的,丁凡不免有种被人孤立轻视的感觉,因此急于想要证明他自己。

      “你说杨端本的人分散在各个岛上,这条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是人家故意给的假消息,就等着咱们去自投罗网呢。”郦君玉道。

      “没问题!”丁凡拍着胸脯保证,“这是咱们从好几个来源打听来的,蔡大人也知道。”

      郦君玉从来么见过这么不开窍的,只得耐下心来道:“我问过周兴,那个岛附近暗礁密布,只有一条水路,每次只能一条船通过,可谓是易守难攻,岛上的情况不明,驻守的海寇有多少,被掳掠去的百姓又有多少?还有一条,海寇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逼急了索性来个鱼死网破,把百姓杀了……人没救出来,反而都给折了进去,加上战损的人员,你说朝廷上会怎么看?”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丁凡瞪大眼睛,在心里暗暗骂人。朝上的事,甚至有打了胜仗还被弹劾的——因为己方伤亡太大——这帮龟孙子,怪不得他们都不肯来却推了自己出头,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见此,郦君玉也换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语气,“寻人不是朝廷交代的差事,锦上添花也得有余力才能做,更万万万不能耽误了正事,是吧。咱们这一趟出来原不是因为杨端本,何必横生枝节,出来几个月了,到了杭州把陛下的旌表颁赐给梅巡抚,赶紧回去交差岂不是好。”

      等到了海上,一开始雄心满满的人也一个个熄了心,光是风浪就够人受的,即便是周兴这样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也不敢掉以轻心,在茫茫大海上连方向都让人分不清楚,更别说找一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小岛,就算告诉你在哪儿,都不一定能顺利地找过去。

      郦君玉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朝廷肯定不能允许在自己的治下还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到时候必有一战。朝廷现在能用的将领或者是皇甫少华这样之前没什么海战经验的,或者就是周兴,刚刚归附还留有后手的,而且兵部对沿海起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一旦开战,很容易被人蒙蔽或者决策失误,因此他此番南下,就是尽可能地搜集情报,了解一切信息,即使有一些看上去与打仗无关的也不可轻忽,以供兵部内阁制定计划时做参考。

      在苏州的时候郦君玉尽量了解各商号背后的势力,各商号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当地的民风民情,气候特点,甚至物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落下。除了他,锦衣卫也在做这些事,而且术业有专攻,他们人数也多,做的肯定更全面周到,这就不管了,不同来源得到的消息,互相也能印证。

      在苏州是这样,到了海上重点就放在记录海况、航线之类的事情上。于是皇甫少华就看见他的恩师在颠簸的船舱里不停地写写画画,他除了帮忙端茶倒水铺纸研磨外,也做了不少整理记录的事。

      郦君玉现在做的这些事都是机密了,之所以不回避皇甫少华,倒不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而是因为日后一旦打起来,皇甫少华不但要参战而且要担起重任,这也是为什么内阁同意派他来的原因,(孟士元的私心另说)但不管怎么样,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增长,彼此间更觉得亲近几分,即便是郦君玉也不得不承认,皇甫少华是真心敬重他这个人,而不是为了哄他兑现当初定下的亲事,才故意顺承他。

      这一年的新春,一行人是在海上过的,海浪颠簸,除了周兴的手下,其他人是喝不下去酒了,为了避免烟火引燃船上的火药,炮仗也不能放。大家聚在一块吃了顿比平时更丰盛的饭,就算过了年,好在除了郦君玉这个文官,大家都是武职,常年不着家,也都习惯了。

      吃完饭,皇甫少华说他那里还有点好茶,请郦君玉去坐坐。

      轻轻掩上门,一贯冷静的人,没由来的竟有了一丝别扭,一定是因为手上没有事做的缘故,郦君玉心想。

      “什么茶?你倒还留了一手。”为了打破尴尬,郦君玉说道。抬眼去看,却见就是他们平日里吃的。

      果然,皇甫少华含笑道:“对我来说,同恩师一起吃的茶就是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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