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福安殿自在轻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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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几天朝上依旧在争论，仍然是那些话车轱辘似地来回转着说。
不外乎刘捷说大军东征，你粮草得备好吧，就算粮草能筹措到，怎么运呢？靠人靠牲口？路上吃的比送到的还多吧，除非你用船，户部拿的出造船的钱么？
其实这倒不是个大问题，等大军真的开到李朝境内之后，粮草运送不便，你想想乌必凯人马在辽东，他的粮草是怎么来的？他怎么做，咱们依样葫芦不就是了，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是天朝上国，脸面还是要的，怎么能公然说反正是在敌国，粮食嘛，走哪抢哪不就得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命都要取了他的，还要给他留粮草与大齐为敌吗？”最后还是薛劲松忍不住说了实话。
“哼！”刘捷冷笑一声：“王昌的粮食那么好夺的吗？只怕饿急了眼的兵士是从老百姓手里抢，到时候你还想李朝诚心归顺？”
不得不说，刘捷的担心有道理，事实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军粮，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约束将士是主帅职责，与其担心将士到了李朝会不会扰民，倒不如商讨如何保证供给，怎样制定战术，使大军早日凯旋。”孟士元说道。
事实上，有时候纵兵劫掠反而是制胜的方法，当然这个就更不能宣诸于口了，而且一般情况下，为了不在以后受到更为激烈的抵抗，一般将领也不会轻易用这一招，这一点无论是梁鉴、孟士元还是郦君玉都不担心，平民不能抢——说白了，也抢不到什么——但是敌军的粮草你还要给他留着？
除了粮草，刘捷这天又提出颇有新意的说辞：“辽东的将士也是陛下子民，更是我大齐的大好儿郎，难道为了他李氏复国，” 说到这，刘捷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梁鉴孟士元等人，“为了你们的私心，就将无辜的士卒委之于锋刃之下，使其肝脑涂地。所谓佛口蛇心不过如此。”
义正辞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必定是位大公无私的忠贞之士。
梁鉴反应也快，立刻道：“李朝违失臣节，侵扰百姓，为患大齐，坐此三条若还等闲视之，且不说为后人所笑，便是其余藩属以为天朝孱弱，如法炮制，又该当如何！？”
宰相九卿御前议事，没有一个五品小郎中插嘴的分，事实上，要不是只有郦君玉亲自去过辽东，他连参加此次廷议的机会都没有。老老实实地把辽东军政诸项情况又说了一遍之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末尾，不再开口说话。
虽然元熙主和的想法开始动摇，但也只是稍有动摇而已，离下决心出兵还早呢，不过郦君玉等人也不着急，反正辽东尚未完全收复，距真正能打过鸭绿江还有时日，只要元熙的态度转变，慢慢劝就是了，须知欲速则不达，元熙的性子梁鉴、孟士元都是清楚的，有时候说的急了反而逆反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缘故使得梁鉴等人不很着急地催着元熙立即下决心，须知薛劲松也是主战的，有他和孟士元在，各项出征的准备工作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时候只要皇帝定下决心，一点不耽误大军进发。
再说不是有郦君玉吗，既然元熙听得进去他说的话，那就能者多劳吧，梁鉴深谙人尽其用的道理。多和皇帝接触，给皇帝留的映象更深刻一些，即使日后外放上几年，元熙也不至于忘记有他这么个人。
刘捷怕的就是这个。不管他怕不怕，元熙是有事没事就要把郦君玉召过去，这一天自然也不例外。
“朝上一堆人争得面红耳赤，听得朕头都大了，”元熙痛苦地摇摇脑袋，“咱们就别说那些了，让朕先喘口气再说。”
做为梁鉴的女婿，郦君玉的立场不用说自然是主战的一方，更何况战场上的主帅是他的门生。元熙虽知道他有分寸，但仍担心他被梁鉴当做说客，因而有此一说。
“那做什么好呢？不知陛下可愿手谈一局？”
为李朝的事丞相连着六部九卿商议了或者说吵了一早上，等元熙用过午膳把郦君玉召来，即使是夏天日头也开始偏斜了，过了正午最烈的时候。略带一点金色的阳光，被福安殿高啄的檐角和殿外的树枝分割成一缕缕的光束，正好照在二人之间，隔着光影，元熙更觉得郦君玉神色委婉、妩媚动人，不禁心中一荡，回过神来，自己先不好意思，掩饰道：“单是下棋多没意思，咱们也来赌个输赢。”
“不知怎么个赌法？”郦君玉本是凑趣，把元熙哄高兴就好。
元熙压下心里的猥琐念头，道：“咱们赌东道，谁输了谁请吃酒。”
郦君玉心说看来是非赢不可了。想起坊间的笑话，说是要想一天不得安宁，请客；要想一年不得安宁，盖房；要想一生不得安宁，纳妾。请客不过是一天的不安宁，说起来不算什么，但那是请的亲朋故旧，最多不过是上司、对头，或者事有求于人，有谁请过皇帝的！？距皇帝随便带着宫眷跑到大臣家“酣饮极欢”的朝代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好不好。
要是元熙非得吃你这顿酒，你说该上哪儿请他？郦君玉自己还是借住在岳父家呢，在家里请这么一尊大神，梁鉴能不大开中门先把人迎进去，拿出最好的酒菜，亲自陪着小心，谨慎仔细地把人伺候好了，等元熙临走还得说几句蓬荜生辉，不胜欣喜之类的，这不是折腾老人家嘛。
不在家，就只好去酒楼。如果单说饭菜酒肴，郦君玉倒不怕被挑剔。旧年他因给太后治病，在宫里住了一段时日，他自己的饭不提也罢，元熙赏下来的菜也不过如此，比起芙蓉楼真是大大不如。但是请元熙去酒楼，你说是微服还是摆驾？如果微服，元熙倒是时不时的和唐文潜出去逛逛，但他郦君玉可没有一个锦衣卫佥事的大哥，万一遇上个什么，别说是刺客，就是寻常的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自己绝对护不住他，这点自知之明郦君玉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不管在哪请客，即使元熙平安无事地回到宫里，郦君玉也多半会被弹劾他的奏章埋了，理由就是引着皇帝嬉戏行乐。
元熙饶有兴味地看着郦君玉脸上神色变化，从惊讶、纠结最后下定决心。“好，陛下可要守信呦。”
“不过是赌盘棋，看你倒比决定出不出兵还难。”元熙眼里透着笑意，打趣了一句。
那是自然，出兵在我心里已经是决定了的事，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不过是怎么说服你的问题。
郦君玉之所以敢应下赌局，是因为他有赢过元熙的信心，两人对弈多次，互有胜负，算起来元熙赢得还多一些，但是郦君玉跟皇帝下棋，敢拿出十足的本事次次杀的他丢盔弃甲吗，就是赢也得让元熙觉得他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了才好。
谁知道越想赢反而瞻前顾后，险象环生，估计元熙是想到了他的为难，故意放水，郦君玉才艰难地赢了一局。
元熙不过就是想和郦君玉一起吃顿饭，在哪吃都无所谓，所以输棋也输的高兴，趁着内侍们摆膳，对郦君玉打趣道：“朕看你今天赢得不情不愿的，莫不是想请朕吃酒？好说，改天咱们再下一盘就是了。”
“不敢不敢，臣本事就这样了，今日侥幸得胜，下次输了臣真不知道哪里还有如宫中御膳这般的玉粒金莼，珍馐美味，万一饿着了您可怎么办。”郦君玉觉得一年多以来，哪次谢恩都比不上今天真心实意。
“朕倒有个主意，下次你输了，也不用麻烦，直接把银子给了御膳房不就结了，也是你做东了嘛。”元熙说到后面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主意好。臣回家问问内子，看家中还有多少积蓄，以后时不时和陛下手谈一局，无论输赢，她都不用担心臣吃不好饭了。”
听见郦君玉说他们夫妻之情，元熙小醋一下，不过听他的话颇有亲近之意，心里又有些甜滋滋的。
出不出兵的事吵了足有一个月还没给结果，元熙近来心情颇为纠结焦虑，连带身边宫人内侍也都各个小心，生怕气出大了，都会引得他大发雷霆。今天郦大人陪皇上下了一盘棋，皇上脸上就有了笑影，福安殿的气氛整个地轻松了起来，不只是元熙，殿上大大小小的宫女宦官们，也都希望郦君玉能多来几次，每次呆的时间长一点。
皇家做事最讲究的是排场，吃饭也不例外。先是十二名穿戴整齐的宦官抬着三张大膳桌来，把这三张桌子拼成一张大膳桌，再有二十来个内侍每人手上捧一个彩绘金龙朱漆食盒，等他们站定，另有内侍上前将食盒的盖子揭开，从里面取出一碗碗菜肴，轻轻放在早就拢好的膳桌上。所有人进退有序、井井有条，不过片刻，十几样菜、各种点心、米膳、粥品就摆好了，那些人又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元熙尽地主之谊，请郦君玉入座，两人隔着三张桌子几十只碗坐下。元熙对在一旁侍立的许锦道：“你过去伺候郦大人。”又问郦君玉爱吃什么，说实话不管郦君玉嘴里怎么说宫里的御膳好，宫里的饭菜真是不对他的口味，他饮食清淡，一眼看过去，桌子上的菜无一不是浓油赤酱，再不然就是甜的腻人，所谓“以燔炙酿厚为胜耳”。不过和皇帝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谁又会在意是不是可口，能不能吃得饱呢？
郦君玉吃粥，元熙便对许锦道：“把银耳燕窝粥给郦大人端过去。”又对郦君玉道：“丰泽园的胭脂米你们家也有，只是玉泉山的泉水难得，你尝尝。”
胭脂米因米粒略带红色，因而得名，用它煮出来的粥香糯微甜口感极佳，元熙曾用来赏赐近臣，梁鉴也得过一些，因此郦君玉知道。不过玉泉山的水还真是，除了皇家，谁有那么大的功夫每天使人从西山拉来呢。
元熙和臣下一起用膳，要么是赐宴，要么是和唐文潜等人，带了点家宴的性质，象今天这样同人打赌输了东道，就接近与寻常朋友相处，还是头一次，加之郦君玉举止大方，并没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元熙兴致就更高了，一会儿说这道八宝清炖肘子不错，给郦大人端过去，一会儿又是万年青寿字肉宫外没有，明堂你尝尝。弄得郦君玉应接不暇。元熙还要喝酒，郦君玉忙道：“今日臣岳母小有不适，臣晚间回去还想给老人家号号脉，实在不便饮酒。”
“哦？不是什么大毛病吧？”
“不是大毛病，就是老人家贪凉，受了点寒气，不过上了年纪，还是小心些好。”
“难得你一片孝心，今天的酒先记下了。”
到底是谁请谁啊。
心情大好之下，元熙饭也多用了一碗，郦君玉以为今天也就这样了，不想元熙一句话把都准备告退的郦君玉又留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福安殿自在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