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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结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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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何必呢?逗留在这红尘繁琐的人世间,岂不是自添愁绪?”江有汜看着近些日子每到傍晚都来祭拜的千年女鬼,甚是不解,便站在不远处说道。
“谢谢山神大人,没有将我拒之门外。”女鬼朝他笑了笑,犹豫着,仍然转身虔诚的拜着山神像。
鬼魂拜山神?这个真的没问题吗?江有汜也不太了解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只是看着女子一直站在门口,徘徊不定,多日如此才让她进来。
“姑娘若不嫌弃,与我说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忙。”江有汜于心不忍,就算对方不是人类,是鬼魂,但既是他的信徒,他都乐意帮助。
女鬼听到他说愿意忙,有些不敢相信,幽幽地荡过去,站在江有汜面前,有些羞涩,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他。
“你,要不先去石桌那等会吧,我去拿点吃的。”江有汜指了指葡萄架下的石桌,然后转身回屋拿东西去了。
白离与白言在客厅里看着《动物世界》,对于外面的事情他们知道,只是不想管,也不需要他们管。
江有汜拿着东西路过他们身边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念叨着:这两货,怎么就喜欢看这个呢,来来回回看好几遍了也不腻。
白离对于这几日出现的女鬼,一句话都不曾多说,只当是不存在的。江有汜也就明白此鬼没有危害,但他毕竟修为有限,恐自己丢了山神的名号,没有一开始便帮他,只是让她进来祭拜而已也没说自己就是这里的山神。
只是几日看来,女鬼十分执着,没有死缠烂打揪着江有汜问东问西,只是默默地向着山神像祭拜。
女鬼怎会不知道江有汜就是此处的山神呢,只是对方既然有意隐瞒,想必也是有难处,她只好日日祭拜,诉说心声,希望江有汜听到后能够理解,最好是能够帮她一次。
“姑娘可要喝酒?”江有汜站在门口问道。
女鬼摇了摇头,但是想到自己身处昏暗地,怕江有汜没有看到,便又说:“多谢,小女子不饮酒。”
“好,那我就拿些水果零食吧。”
零食都是江有汜上街的时候买回来,防止晚上饿得时候吃的,他还让白言帮忙端过来两杯刚泡的茶水。
零食放到了石桌上,“不是我说,姑娘既是求姻缘,为何不去月老庙呢?我这是山神庙,不包姻缘的。”江有汜喝了口茶水。
“?”女鬼本来还疑惑着,想着自己没有跟他说过这些事,但又想了想,毕竟他是山神,之前祭拜时说的话肯定都被听了去的,便也不再疑惑。
“许是过得太久了。我记得以前这里也管姻缘的。”姑娘面带赧色,“如今世道变化太快,周围早已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月老庙亦不知何处才会有。”
江有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解释道:“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我,我便是这里的山神,你祭拜的时候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至于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我……”
“山神大人,我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才来的。”
江有汜听到她这么一说,顿时也放松了些,笑了笑,“见笑了。不过既然姑娘这么执着,如果你信得过,我愿意一试。只是姑娘可否与我说清楚事情原由。”
女鬼轻轻点了点头。
那时……
街道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摩肩接踵,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瞧瞧是哪家娶亲,这么大的阵仗。一路敲锣打鼓,大红灯笼开路,好不热闹。
“这是谁家的迎亲队伍啊?怎么也不见新郎官?”
“据说是又家大少爷,因为一些原因,让其堂弟代为接亲。”
“哦,原是这样。”
“听说这是去接纪家的女儿,纪雅雪。”
“是的。”
“哎哟,这可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可不是嘛!又家的公子,又青,前阵子刚金榜题名,如今又抱得美人归,真真是人生乐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妙哉妙哉!”
“对对对对,可真是门当户对!”
“真是一对俊俏佳人啊。”
“诶诶诶诶,听说新娘子早就钟情于又家公子了,如今可真的是得偿所愿了。”
“说是他两早就互生情愫了,这不又家提亲没多久就立马成亲了嘛。”
……
挤在人群中的幼荷听到众人的话语,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慢慢退了出来。
是啊,如今的他高高在上,自己如今一贫如洗,什么也没有,门不当户不对的。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自己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可是眼泪却自己流了下来,湿了衣襟。
幼荷与又青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一起玩耍嬉戏,一起吟诗作赋,一同长大。之后双方虽都没有挑明这层关系,但是确是相互喜欢着。
可前些年,幼荷父亲因贪污受贿之事,被抄家,没收一切,家族自此开始没落,父亲在牢狱里受不了自杀了,母亲没过多久也随着一起去了,只剩幼荷一人独自在小破屋里。
又家怕被牵连,便断了与他们的联系,更不许又青与她来往。从此相爱的两人只能写诗作赋聊表相思之情。
又青有时会悄悄到幼荷家里看望她,只是匆匆一会,便又要马上赶回去,以免被家人发现,到时候他更不能出门了。
在一次名门望族的酒席上,纪雅雪看到了忧郁的又青,便是这一面,一见钟情。
回家立马向父亲表明,想要嫁与又青为妻。
她父亲听到先是一愣,而后大笑道:“其实我早有此意,只是怕你不允。又青那小子,我很喜欢,将来必是栋梁之才。爹爹我过阵子就给有老爷子说说。”
纪雅雪高兴极了,吩咐着下人把之前准备好的嫁衣拿出来又修改了些,脸上隐不去的幸福。
而又府里。
“我不娶!我爱的只有幼荷一人,要娶只娶幼荷!”又青反对道。
“你不娶也得娶,纪家小姐哪不好了?哪就配不上你了?人家那是看得起咱们家,不嫌弃才下嫁与你。别再胡闹。婚礼下月初一举行!来人,把少爷带回房里,严加看管,不许他出门去见那个臭丫头。”又老叶子生气地把手里的水杯往地下一砸,茶水泼了一地。
“我不娶!我不~”又青被拖着带回了房间里。
迎亲的队伍即将到达女方家里,而此刻稍有些幽暗的房间里,又青看着前来劝说自己的母亲,依旧不愿穿上喜服。
“娘,您就让我去看看幼荷吧,咳咳~您看我如今的身体,已不如从前,在拜堂之前让我去吧。求您了,娘~您就忍心看着儿子这般吗?”又青坐在床榻上,喘着气央求着。
又青母亲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于心不忍,她也不是狠心之人,不然早几次又青出门偷偷私会幼荷的事情,老爷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当做啥事也没发生呢。她也喜欢幼荷,但世道如此,她也没办法。
看着眼前如此的儿子,一时有些动摇,“那拜完堂再去也不迟啊,儿子,啊~”他母亲有些呜咽道。
“娘,我想清清白白地去见她,而不是以已为人夫的身份去见她,您明白吗?娘,您就让我去吧,再晚时间就来不及了。”
终究是拗不过他,便同意让他去了,只是要求他必须赶在拜堂之前回来。
“谢谢娘。”又青翻下床榻跪了下来。
“傻儿子啊~”又青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就把他扶了起来,“记得快去快回,让张管家陪你去吧。张管家~”
“娘,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去。”
“可是…..”她担心他的身体,怕他吃不消。
“娘!”又青有些生气。
“算了,让张管家送你到小门出去吧,记得要早些回来。”
又青点了点头,然后踉跄着一把抓过挂在架子上的喜服,就奔向外面,张管家紧随其后。
“诶…..你这孩子,拿喜服去干啥啊!”
幼荷慢慢悠悠,心不在焉地走着,抬眼的一瞬间,她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人,一位穿着火红衣服的新郎官。
“又青公子,大喜之日,为何来我这?”幼荷有些尴尬。
“幼荷,你知道的!咳咳…..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又青有些站不住,倒了下去。
“又青哥!”幼荷见他突然倒下,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又青哥你怎么了?”
又青咳了咳,笑了,“没事,我就是……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穿喜服的样子,我想和……咳咳咳……”止不住地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想和她拜堂成亲。
“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幼荷搀扶着他到床边躺下,端了杯热茶过来。
“你…..知道的,我想娶的人是你,永远只是你。”又青轻轻替她别过耳旁的碎发,笑得那样幸福。
“咳咳!”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吓得幼荷手里的茶杯也摔了,顾不上这碎了的茶杯,幼荷拿着锦帕慌乱的擦拭着他的嘴角,“又青哥,你怎么了?这几月不见而已,怎么病得这样重了?”她此刻手抖得不行。
又青看到慌乱不已的她,竟有些不忍,紧紧握住她那颤抖的手,然后放在自己心口处,“没事,习惯了。见着你我就可以放心去了。”
幼荷见他说如此的话,心绞疼得很,眼泪一颗颗不听话的滑落下来,“别胡说!你要好好的,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你还没见过我穿嫁衣的样子呢。你等着啊,我就去换上。”她笨拙地擦了擦泪水,就到一旁翻找起来,那身嫁衣是早些年做好了的。
积了些灰,她甩了甩,就到一旁的帘子后换去了。
阳光撒了进来,她的身影倒影在帘子上,又青看得入迷,伸着手想要触摸着她,可是她那样遥远,碰不着。伸长的手忽地就锤了下来。
“又青哥,你看……又青哥!又青哥……呜呜呜~我把嫁衣换上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呜呜呜……”她就一直蹲在床边,不停地呼唤着。
话说午时已到,新娘子早就在门口等着新郎官出来迎接,但是迟迟不见人出来。
人群中也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这新郎官怎么还不出来啊?”
“新郎官来接新娘啦!”
“新郎官该不是悔婚了吧!”
“嘘,你别瞎说。小声点,你这乱说可是要得罪人的。”
“我可没乱说,我可是见着新郎官穿着喜服在别人家门口痴痴等着呢!”
坐在花轿里的纪雅雪憋不住了,掀开轿帘,询问着贴身丫鬟与随同的嬷嬷。
此刻又家没办法,只能叫新娘子先进屋,以免外人看笑话。
“谁叫你把他放出去的!”侧厅里又老爷子发着火,“现在怎么办呢!吉时都已经过了!这堂还怎么拜,你们这些饭桶,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他给我揪回来!”
“是是是!老爷,小的们这就去。”一行人领话就出门寻人去了。
“呜呜呜~”又老夫人只一味的哭,也没话说,毕竟是自己放儿子出去的。
又家今日那是丢尽了脸面,纪雅雪也是一肚子委屈,门口的那些人说的话也是难听的很。想想自己也是大家闺秀,如今却受此侮辱,今后可要如何见人,这不一直哭个不停,眼睛都肿的不成样子。
“这新郎官是逃婚了吧?”
“诶哟,这新娘还没拜堂就成弃妇了啊。”
“这家姑娘该不会是克夫吧?”
“诶哟,还没拜堂人家就不要了。”
“听说新郎穿着喜服去找自己的意中人了。”
纪雅雪觉得羞愧难堪,名节已毁,没脸活下去。她遣散了下人,掀开了喜帕,找出了一把绑着红绸带的剪子,嘴里念叨着:又青,你负我!你让我没有脸面活下去,既是不想娶我,就不该应允了这门亲事。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将孤独一人,喜欢的人永远也得不到!我诅咒你!
话音刚落,那剪子就径直朝着心尖刺去。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猝然离去,带着怨念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