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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   江渔得到陆六翻供的信息已经是新年后的第二周。她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扶持了江城上位,又打理好了一切与FY的交接工作。她对于高科技开发是外行,与FY融资是为了恒生转型后的发展方向。江宝业和江渔那天聊过他曾经与吴守礼私下接触的事情。剪子巷的将来商用价值就在于旅游开发。但这与FY搞高科技技术研发也并不冲突。傅赟看好的是恒生的内部资源结构,他想要的产业园应该是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江渔的提议能够很轻易的被其接受。有所图,有所谋,这才是达成合作意向的关键。
      江渔再次见陆六,相较于上次他的平静,这一次表现的有些暴躁。当看到完好的江渔就坐在自己的对面。陆六几乎目眦欲裂,他三次被强制的按压在椅子上。江渔问他“见着活着的我很失望是吧?”
      之前陆六对于谋杀黄波的事情供认不讳,当时江渔还以为他们兄弟情深。但,当江渔在宁城见到陆强的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陆六的算计。这世界上什么最可怕?人心。陆强可能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亲哥哥利用了。他以为陆六担下杀人的罪行是出于兄弟情义,以至于他铤而走险要对江渔痛下杀手。他哪里会想到陆六等的就是这一步,一旦江渔死了,他就会翻供。毕竟陆强背了一条人命,多一条也不算多。只是路六没想到,陆强不顶用,竟然把自己弄死了,江渔还好端端的活着。
      “黄波不是我杀的,这你清楚”陆六狠狠的瞪着江渔。
      “不,他不是你杀的,却也是因你而死”江渔摇了摇头。黄波与陆六狼狈为奸,用旭日的达标建材替换好运建设的劣质钢材,然后再将其二次销售,赚取其中的成本差价。江渔曾经试图问过江宝业为什么要养这帮蛀虫。江宝业是怎么回答的?江渔清楚的记得,他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理智。一旦胃口被撑大了,欲望难填,自取灭亡是迟早的事情”。什么叫捧杀?江渔有的时候觉得江宝业比谁都活的明白。
      江渔表现的太过冷静。她这份冷静又刺激了陆六,陆六突然呵呵了两声,笑的诡异“你别高兴的太早,有你哭的时候”
      江渔突然倾身,压低了音量问他“你是说魏水红吗?”
      陆六一怔,肩膀松了下来。他盯着江渔看,他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他了解江渔,嫉恶如仇,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孔淑珍的人。上一次她来的时候,他在她的心里埋了一根刺。他相信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发芽生根是迟早的事情。他陆六不好,别人也别想好。不,他不相信江渔会发现他和魏水红的关系,那是他的最后一张王牌。陆六觉得江渔这是在试探,就像是上一次在江宝业的寿宴上一样。
      出了警局,江渔坐在轮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想掏出一根烟,可找了半天,没有翻到。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皮球朝着她滚了过来,不远处有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朝她挥手,叫姐姐。江渔弯腰,想要拿起皮球。可她试着动作了几次,手指就是差那么一点,终于碰到皮球,可皮球却又被她推远了。她泄了气,只能朝着那孩子摇头。小孩子颠颠的跑了过来,三两下捡起皮球,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江渔已经有一段时间双脚不着地了,她几乎已经忘了走路的感觉。她想到简怀商,那个人在轮椅上坐了十年,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她连一个皮球都捡不起来,简怀商大概也尝试过吧?
      江渔给老郑打电话,是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江渔问他“郑叔,我妈死的前一天,你有给陆六打过电话吧”这不是疑问,是肯定句。老郑握着电话,手抖了一下,他突然想起那天他扶着江渔上轮椅的时候,江渔说的话“欠下的迟早要还的”
      老郑是在飞往美国的早晨,在自家阳台自尽的。用的是他自己的裤腰带。
      江宝业得知老郑自杀的时候,正在阳台浇花。他有一盆仙人掌,很好养活,即使平时没有时间伺候它,它也不会像其他娇花那样枯萎死去。十天半个月不管它,它仍旧能好好的生长。老郑曾经嫌弃,说养花为的是赏心悦目,一个不开花的玩意伺候它是自讨苦吃。江宝业从来没和他说过,养是为了浇,只有浇花的时候,你才能看见那些因着水份滋养而舒展开的生命。观其形,不过是下乘。
      他记得江渔那天离开前还说了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他以为简宋知死了,陆六进了监狱,老郑去了美国,一切都过去了。可他没想到,老郑是走了,只是这一去却是永别。当年的所有人,都是罪人,也许就连自己活着都是原罪吧!
      老郑的儿子是在他死后的第三天回来的。他将老郑的骨灰葬在了郓城一处很不错的墓园里。来的只有他自己。江渔以前见过他,他和老郑有三分像。江渔记得当年他出国的时候,江宝业给了老郑一笔钱,就连他们在美国的房子好像也是江宝业给置办的。
      以前江渔还觉的江宝业真是重情重义,也不负老郑跟他一场。可如今,这一切突然就像是一场笑话。
      江渔当天去了青安寺,她没办法自己开车。是江城送的她。开的是那辆路虎,她放了那首滑稽芭蕾舞改编的钢琴曲“彼得罗什卡”。整首曲子显得有些闹腾,她就闭着眼慢慢的听。脑海里是狂欢的万圣节,热闹的人群。被赋予了生命的木偶人。漂亮的芭蕾舞演员,奸诈英俊的摩卡人,还有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彼得罗什卡。音乐越来越激荡,紧凑的旋律是摩卡人举起屠刀的前奏,当彼得罗什卡躺在了屠刀下,散了的狂欢舞会,冷寂的表演场。上面是一个向世人挥舞着拳头的不甘灵魂……
      江城将车子停在青安寺外头,他没有叫江渔。等了很久,江渔从睡梦中醒来。江城问她“要不要我陪你去?”,江渔摇头拒绝了。她记得那年自己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携着满身风雨。一转眼就是十年,自己从一个女孩也变成了女人。
      前段时间下了场雪,雪势不大。山顶上只留了薄薄一层。这个季节,山里的林木也凋零了,整座山显得空旷而寂寥。寺庙里偶尔传出的钟声惊了隐在枝头的飞鸟。
      江渔进来的时候,上善正在禅房里诵经。接待她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她被请到偏殿里。屋里没有现代的取暖设施,也没有生火,很是清冷。
      小沙弥给江渔沏了茶。茶汤很清,水面上浮着几粒红色的果子。江渔问小沙弥“这是什么?”
      小沙弥眨了眨眼睛,双手合十念了句“人生五味”。江渔喝了一口,有些清甜。这小沙弥她认识,是上善的亲传弟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无垢。江渔喝着茶水,也没揭穿无垢的小心眼。她怎么会不知道茶壶里泡的是五味子。无垢一句‘人生五味’倒也是讨巧,还颇有那么几分禅机。
      上善师傅出来,江渔已经喝了半壶茶。上善进来的时候看见江渔坐的是轮椅,念了声“阿弥陀佛”。江渔叫了声“大师”。上善今年不过四十多岁,人长的高瘦,许是常年浸淫香火,整个人都透着那么几分出尘的味道。
      江渔来的那年上善才三十多岁,正是人生大好的年华。上善对她印象很深刻。那年十七岁的小姑娘捧着骨灰盒,直接扔给主持方丈一袋子钱,她要了一间房,租期是十年。这十年来,风雨无阻,在同一个日子,她从来不会缺席。每一年她都会在房间里诵读往生咒。现在掐指一算,整十年。他问“是来接孔施主回去的?”
      江渔点点头,道明来意。十年,母亲去了十年,她固执的不将她下葬,让她的灵魂飘荡了十年。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怪罪自己。
      上善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他转身问无垢“为何不给江施主上茶?”他所谓的茶大概就是真的茶了。江渔摇了摇头“给我喝茶也是牛嚼牡丹,糟蹋了您的好东西”
      上善却否定“道法自然,道本道。不论,不语,道在其中”说着朝着无垢挥了挥手。不大的功夫,无垢拎着一壶新茶送了进来。江渔对茶没有大研究,不过嗅到茶香,猜出来是大红袍,而且是极品。
      孔淑珍的骨灰在青安寺供奉了十年,青安寺同样承了十年的香火钱。在青安寺的功德碑上,就有孔淑珍的名字。江渔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星期。走的时候上善说“人死如灯灭,聚散有为法。不修前世,不修来生,经弥自渡”
      江渔问他“那人死了,灵魂去哪了?”
      上善却是摇摇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一切法相自在”
      江渔抱着孔淑珍的骨灰盒子,想着在宁城的那个风雪天,简怀商说的那句话“我来接你回家”。生前是良善也好,罪恶也罢,到头来终究逃脱不掉这个黑漆漆的小匣子。她也默默的念了一句“妈,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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