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小雨初歇

45、第四十五章

　　山林地带救援并不容易，江城在拨通救援电话后手机自动关机的。江城整个人被吊在半空，靠着脚尖的力道维持着身体半横的姿态。另一只手拽着昏迷的向导，这个姿势他维持了近一个小时。即使手臂的力量再强，他也没办法继续下去。来自于山口的风，将绳子吹的乱晃，他还需要时刻的保持着自己整个身体的重心，一个不慎，向导就会从他手里滑脱，这种高度，即使不死也是半残。
　　两架直升机沿着山林带不停的盘旋，期间程理突然试着拨了下那个向导的电话。刚开始信号不好，拨出去以后对方没有反应。后来，慢慢的听到对方响铃，却是没人接听。救援队根据信号频率，一点点的往前靠，直到对方信号识别度越来越强。
　　江城隐约听到向导兜里的手机震动的声响。起初很弱，响了两声之后就没了。慢慢的，手机铃声持续的时间长了，他突然意识到可能是搜救队在确定求救信号。他不敢动，下边的树枝已经接连断了两根。
　　直到听见直升机轰隆的响声，江城确定俩个人得救了。
　　救援直升机是凌晨一点二十分停在江城头顶的。首先是放下一条软梯。然后有人从上边下来，待直升机越来越近，劲风吹的呼呼作响。江城绑在身上的绳子又晃动了两下。紧接着，绳子往下坠了一寸，江城心忽悠了一下，绳子又坠了半寸。他咬着牙脚尖擦着石壁，另一只手猛地抓着横伸出的树枝，树枝划破手掌，刺痛险些让江城泄了力道。
　　向导突然动了两下，有苏醒的迹象。江城叫了他两声，人抬起头来，却有些茫然。“抓住我”，他大喊了一声。向导下意识的攥着他的手腕，刚要起身，只听得咔嚓一声，身下一空，吓得他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他这一动，江城整个人重心失衡，上头的石头又开始移动。江城恨声的骂了句。右手被树枝划伤的部位让他无法用力，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
　　这个时候直升飞机上忽地垂下一条绳索，江城听到有人喊“抓住绳子，别慌”。江城左手抓着向导，实在没办法，只能伸出右手。手掌与绳索相触，他抿紧了嘴唇，一个用力，将向导往上一提。向导借着他的力道抓着绳索晃荡了两下。这时候又抛下一条绳子，江城按着上头人的吩咐将绳子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攀着绳索往上爬。向导顺势跟着他动作。
　　待两人双双上了直升机，累的瘫在了地上。
　　有跟着过来的医护，看见江城手掌上翻起来的口子，及时上前给消毒包扎。这个时候江城才发现飞机上坐着的程理。程理眸光微闪，他看着江城道“她很担心你”
　　江城一怔，随即明白他口的她，除了江渔不会有别人。
　　从搜救到确定位置，这场救援行动十分的快捷，不到两个小时。如果从江城打电话算起，到救援结束一共两个半小时。向导脑袋轻伤，救出来以后直接进了医院做了CT，江城手掌在飞机上做了简单处理，只打了破伤风针。
　　救援团队是地方的一个非盈利组织机构，其中两架直升机都是私人的。江渔知道程理动用了傅赟的人脉，待一切结束后，只剩她和程理。 程理显得很是沉默，这样的他，让江渔觉得有些像江城。她和程理从最初的相识到现在，都逃脱不掉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江渔走之前，留给程理一句话“程理，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江渔没有回酒店，江城处理完伤口以后，两人当夜驾车离开了上阳。江城这才知道，江渔已经找到了简宋知。车里的暖气没开那么足，江城隐约的可以看到江渔呼出的白气。他问她“值得吗？”
　　江渔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她说“什么值不值得？江城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命更值钱。一个简宋知还不值得咱们为他送命”
　　车子在黑夜里呼啸而过，江渔攥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不是没有不甘，只是这世上的事情难两全。活人远比死人更重要，她放了简宋知，难道他就能快乐轻松的活着吗？不，这世上的人，谁也逃脱不了宿命的轮回。
　　程理这夜没睡，他在窗户旁边坐到天亮。期间他抽了两根烟，他是第一次抽女士香烟，是江渔留下的。烟味淡淡的，还有一股子甜香气，他不太喜欢。他将烟盒攥进手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人的触感。他想着她抽烟时候陶醉的神情，他想哪里有那么好抽了。
　　江渔走的时候和他说记住了这份人情。程理笑了下，他觉得她可能永远也不明白自己那句话的意思。她就是那么骄傲，不把一切放在眼里。她可以豁出去命留下简宋知，又可以在一瞬间就做了决定，放弃他。原来她有在乎的东西，江城似乎比她的命还重要。意识到这一点，程理觉得自己的心涩涩的，不大好受。可能男人也有嫉妒心理吧，他必须承认，在这点上他有些嫉妒那个叫江城的男人了。
　　相较于来时候的匆匆，回去江渔并不着急。江渔选择了一个出口下了高速，车子往南走，一直到天亮，进入到一个叫榆林的地界。这里是个县城，江渔开车先找了家诊所，让江城去换药。
　　趁着换药的空挡，江渔在周边找了家早餐店。九点以后，早餐卖的差不多了。柜台里只剩几个羊肉馅饼和大米粥，就连小菜也蔫吧吧的。老板从里头出来，问她“来点什么？”
　　江渔问“能做点热乎的吗”
　　“抻面行不行？”
　　江渔点了点头，待老板进后厨的时候嘱咐了句“一碗不放辣椒和葱花”
　　江城换好药后，按着江渔给的地址找到这间早餐店。江渔已经先吃上了。江城从打跟着江渔开始，他就发现江渔这人很奇特，她可以吃大餐，鱼翅燕窝，喝茅台五粮液。也可以吃路边摊，一块钱一个的肉包子，外加茶叶蛋。喝着散白酒，也能有滋有味。她活的张扬肆意，只要她想做的，没人能阻止的了。她有时候像团火，真热的时候可以烧的你片甲不留。她有的时候就是一块冰，无情起来连睫毛都不眨一下。
　　江城受伤的那只手上套了一个肥大的棉手套，是那种只有一个大手指的。这是江渔在上阳城郊的便利店里买给他的，她说伤口怕冻，冻坏了就养不过来了。程理一向不怕冷，不过也只是他自己知道，他脚上有冻疮。那是他当兵在新疆雪山那年留下的。
　　江城将方便筷子掰开，吃了一口面，没什么滋味。他看了一眼桌上，有辣椒油和醋，抬手想给自己加点佐料。江渔吃着面条，头也不抬却突然道“那些东西不利于伤口愈合”
　　江城只能吃着自己的清汤面，不敢在嫌弃。
　　早餐店在十字路口西，斜对面是家加油站。这个时间店里几乎没有客人。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将这张桌子照的暖暖的。江城侧对着窗口，眼睛无意间瞟到一辆车子从加油站一闪而逝，他眉头皱了下。江渔抬头，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江城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