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杀死伊尔迷》泉石

1、罪犯的阴影

　　清晨，整个阿尔塔市都笼罩在湿冷的雾气中，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作为卡丁国的首都，这座城市拥有悠久的历史。以南北流向将阿尔塔市一分为二的阿尔塔河为界，西边的富人区住宅与东边新城区的建筑之间风格迥异，西城上城区仍保留着百年前所流行的建筑风格。

　　身着驼色风衣的女人停驻在即使是在上城区也备受瞩目的凯伦大宅前。薄雾中，她修长的背影映入匆匆赶来的奥格列的眼中。

　　那双介于银色与烟灰色之间的瞳孔凝视着这座宅邸圆弧形的屋顶，铅灰色的厚重阴云沉沉地压在房屋上方，使这里的人感到越发的压抑。西尔维亚面无表情拢了拢散开的耳发，将那些在阳光下跃动着光芒的浅金色的发丝悉数别在耳后。

　　她那张姣好的面容因那双紧紧抿起的薄唇显得有些冷厉，如果有人在这时和她对上视线，就会惊讶地发现她的瞳孔边缘泛着一丝银色的光，一缕不同于人类的、让人联想到机械与冰冷的流光。

　　下一秒，西尔维亚神色如常，又变得和常人无异。
　　她沉默地看着旁边搬运者尸体的警员们，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迷茫。

　　——这也是升职的必要吗？
　　脑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回答道：“你存在的意义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案件发生与否与你无关。”
　　翻译过来就是，这个世界有你没你，这些事也会发生。

　　是的，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危机四伏，却包裹着文明的外衣。

　　有了系统的回答，她很快就放弃思考这起案件是否与自己有关了。
　　这时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和守着警戒线的警员交谈，转过身，就看见了姗姗来迟的年轻警员，她的新搭档。
　　新搭档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碧绿色的眼睛清澈干净，外表极其具有欺骗性，很难想象他是这届的警校第一。
　　新搭档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迟到感到愧疚，局促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向她介绍起自己。西尔维亚冷淡地“嗯”了一声。

　　“你第一天来，就先跟着我，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西尔维亚这样说着，想起刚才他一口一个前辈，又补上一句，“叫我西尔维亚就可以。”
　　“好的，前辈！”新人的嘴角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振奋地回答，然后又赶紧加上一句，“嗯……西尔维亚前辈。”
　　西尔维亚皱起眉：这个新人看起来不太好带。

　　大宅的周围都被拉上了警戒线以免旁人窥探，一具又一具被装在尸袋里的尸体从大门处搬运出，饶是这些见惯了凶案的外勤人员，都面露不忍之色。

　　这座大宅里生活的人无一幸免，尽数命丧黄泉。

　　隔离线之外，凯伦家的邻居们沉默地相互依偎着，有人抽泣、有人不可思议哀悼着邻居家的发生的惨案。
　　当然，也有人露出快意的神情。
　　西尔维亚将这些人的反应都尽数记住，嘱咐旁边的奥格列注意观察这些人。

　　这是奥格列第一次出外勤，这之后西尔维亚带着他看了一遍犯罪现场，告诉他谁在哪个地方以什么样的姿态死去，她将他带到了厨房、地下室、主人卧室、婴儿房，带着他停在花园前被压塌的红玫瑰前驻足，停在了散落着破碎雕像的喷泉前，最后带着他回到了正门。

　　显然，第一次出外勤就见到这种凶惨场面的奥格列明显吓得不轻，他的脸色至今还泛着白，眼中充满了不解。
　　西尔维亚没有太过注意他的反应，只当这是新人必经的一个过程。

　　“回神了。”西尔维亚瞥了眼奥格列，唤道，“走了。”
　　奥格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赶上去，踉跄地走了几步才跟上西尔维亚，小心翼翼地问：“前辈，我们现在去哪里？”
　　“看来这个新人真的很麻烦。”西尔维亚听见奥格列的称呼，挑了挑眉，在心里“啧”了一声。
　　“西尔维亚。”她再一次强调。
　　新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愉快地眯起眼，跟了上去：“好的西尔维亚前辈。”
　　西尔维亚：……

　　警局里人来人往，西尔维亚将热咖啡递给奥格列，年轻的警员被吓得猛地抖了一下，才接过西尔维亚的咖啡道谢。

　　“前辈，尸体的身份都已经确认了，其中没有阿黛尔.凯伦。”黑发碧瞳的新人局促地说着，接着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低头抿了一口。

　　有点像家里养的那只小奶猫。
　　西尔维亚想。

　　对奥格列所说的信息，西尔维亚不置可否，现场勘查的时候她就把尸体信息全都记住了，不过奥格列手中这些报告核查都只是一个必要的步骤，多确认一遍也没有坏处。
　　她顺手地接过奥格列手上往年的卷宗翻看，示意对方跟过来，顺便回答对方：“阿黛尔.凯伦是友客鑫大学历史系的大一新生。显然，她的尸体出现在这里我们才应该奇怪。凯伦家的经济状况查到了吗？”

　　“是的，很奇怪，前几年开始凯伦夫人陆续向国外的几个固定的未知账户汇过不少款，名目众多，虽然每笔汇款都控制在一定数额上，但总额巨大。”奥格列跟在金发女郎的身后汇报自己查到的东西，也没注意自己的目的地，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年轻助手看着解剖室的门陷入了沉默。

　　“呃……前辈，我还是在这里等您……”

　　西尔维亚细眉微挑：“害怕？”

　　“不不不……”新人一脸复杂，开始思考理由。

　　只可惜，他的前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那就跟上来。”
　　“……哦。”

　　西尔维亚注意到奥格列似乎在颤抖，于是她在心里默默将以后要来这里打交道的任务都给了他。
　　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有点糟糕，她想。

　　“凶手的手法十分熟练，所有人都是一击致命，致命伤都在额头。”法医站在一具尸体旁给他们介绍，“奇怪的是，凶器穿过额头和坚硬的额骨从中刺入，使死者在一瞬间死去。”

　　“木仓伤？”奥格列问，他到现场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被带走了，没有直接看到过尸体，只见过照片。

　　“显然不是，亲爱的。”法医耸了耸肩，“虽然我也觉得凶手给每个受害者的额头来了一枪这种说法更符合常理，但伤口都是锐器伤。”

　　“用钉子刺穿每个人的额骨，凶手力气如果不是过大，就是借助了其他工具。”西尔维亚看着解剖台上被盖住的尸体，若有所思，“钉枪？”

　　“很遗憾，不是。”法医叹了口气，“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这些钉子并没有太深入，它们也并不足以使受害者在一瞬间死去，而且伤口处没有任何金属残余成分。”

　　西尔维亚脸色古怪起来：“难道凶手还能一个一个把人绑住挨个扎钉子？”

　　“死者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法医又补充道，“也没有抵抗伤，看上去他们死去的瞬间其实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奥格列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一言不发，转头观察起西尔维亚。

　　西尔维亚的脸色阴沉，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又是那种能力？”

　　“我的判断是，这件事得交给猎人协会。”经验丰富的法医这样说道，眉头紧锁，语气嘲弄：“虽然猎人协会……但是西西，听我的劝吧，不要再查下去了。”

　　奥格列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茫然地举起手：“打扰一下……我听得不是很明白？这件事和猎人协会有什么关系吗？”

　　西尔维亚简略地给奥格列解释了一下一些案件总会出现一些“超现实”的情况发生，这些东西是无法用科学技术说明的，这些凶手大多数拥有一种叫“念”的能力，遇上这类人警察往往无法作为，只能求助于猎人协会。
　　而猎人协会那边会要求全权处理该案件的权力，即使找到了凶手，凶手也不会被送上法庭，由猎人协会处置。

　　讽刺的是，猎人证作为一种在全世界都能使所有者享有一定特权的凭证，上述的不少罪犯都会去考一个证回来，也就是说，这类罪犯大多数都属于猎人协会。

　　奥格雷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惊讶地问：“难道考试前猎人协会都不会对考生进行审核吗？”

　　灰发法医嗤笑道：“想什么呢，猎人和我们这类人不一样，只要能通过考试，谁都能当猎人。你就算顶着化名都可以去考。”

　　“这样吗……”奥格列低声自语。
　　西尔维亚感觉不太对劲，警告道：“我知道你在警校的时候一直是第一，但猎人考试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考的，死伤率最高的考试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我还不太想换搭档。”
　　“唔……我不会去的，前辈您放心好了。”奥格列尾音拖得长长的，一瞬间西尔维亚甚至有一种他在撒娇的错觉。

　　“但是这也导致了能当上猎人的家伙大都是招惹不起的麻烦人。”法医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要下班了，你们还要知道些什么？”

　　奥格列闻言露出谴责的表情：“案都还没查完呢。”

　　法医：“反正这些迟早都要被猎人协会接手，到这可以了。”

　　西尔维亚突然出声：“我会继续查下去。”

　　“哈？”
　　“前辈？”

　　老法医把西尔维亚带到一边，做手势让奥格列待在原地：“西西，查下去没好处，交给猎人协会让他们自己解决多轻松。”

　　西尔维亚沉默了半晌：“德雷克还在逃，上个月蒙太利亚又发生了一起食人案。”

　　“世界上哪能没几个逃犯你说是吧。”

　　“那明显是模仿作案！”西尔维亚不满道，“就因为案件被移交给了猎人协会，连这种模仿作案我们都不能去查？那几个猎人还说什么这就是同一个人犯的案子！”

　　“他们简直就是瞎子！”西尔维亚一提起这件事就愤怒地骂出了几个粗鲁的词汇，她的眼睛因为怒火而灼灼生光，一直有些不太健康的苍白脸色也因为血气上涌浮起一抹薄红，“没有标志，手法不同，还不允许我们去查，我受够他们**了！”

　　“还**说什么我们这些业余人士不要多管闲事！”
　　西尔维亚再次骂出几个不太文明的词汇。

　　老法医像是被她眼中像火焰一样的眼神灼伤了，沉默而无奈地放开西尔维亚。

　　“继续查下去可能会遇到危险。”老法医叹息道，“你忘记布莱兹了吗？你看看你的小助手，你忍心让他变得和你一样？”

　　说着，老法医还示意西尔维亚往奥格列的方向看了一眼。年轻的奥格列不明所以地冲两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冷静一点。”老法医知道自己的劝说恐怕没有什么用，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怪物的事交给怪物，我们解决普通人的案件，好吗？”

　　良久，西尔维亚抬头，眼眶有些泛红：“他们不是怪物，他们只是罪犯。”

　　“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在做自己从这个世界诞生伊始就决定做的事。

　　她在这个世界再一次获得新生时，她听见脑中那个陪伴自己成长至今的冰冷声音：“终生成就锁定：罪犯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