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读红楼》大寒小雪

38、云曰莫详

　　黛玉也不说话，只把那短笺递入贾母手中，贾母一眼看过去，不由的色变。那笺上无章无款，仅有两行字“素闻古今外戚之家，危近悬卵，如履薄冰，如行刀锋，胡不为子孙后代多谋一窟”。

　　看字迹娟秀飘逸，不是姑爷的手迹，贾母忙捏着问道：“这是那里来的？”

　　黛玉知道那怕至亲至爱者，自己的话也不足取信于人，此番筹划，唯有托之以鬼神。遂道：“我也不尽知的。昨天夜里，恍恍惚惚间听得园子建成了，正着陪姐妹们在里面游赏，不知不觉走近了一间正殿，金窗玉槛，琳宫桂殿，说不出的奢华繁盛，还没到门口，便有一个姐姐迎面拦住了，道：“这还未到你来的时候！”我又惊又怕，转身才要走，被那个姐姐拉住了又道：“林妹妹既来了，念在故人之情，便给老太太传个话罢。”她也不管我应不应，只念道：“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黛玉道：“我正默默记着，那位姐姐又道：“空口白牙的，但说无凭，怕你将我的话带到，还无人肯信呢。罢了罢了，你把这张书笺带回去吧。”她往我手里一塞，就一把将我从台阶上推了下来。”

　　“我猛的一下子惊醒，才知道在梦中，谁知道手里已攥着这张短笺。怕是甚么精灵鬼怪，那里还敢再睡？好不容易捱到早上，本想寻乳母问一问，岂知嬷嬷此时却把父亲的信鉴等物取了出来。这两件事凑在一起，我也不敢再问，只能先来寻外祖母。”

　　贾母心中亦是惊疑不定，问梦中那人是何模样。黛玉想了想，道：“约莫大我几岁，十七八的年纪，因是在梦中，看着相貌极好，但又实在记不清好在那里？”

　　贾母苦思了半晌，忽问道：“可是在瓜州渡口赠书的那个？”

　　黛玉回道：“赠书的那位姐姐戴着帷帽，可憾没有看见她的样子，既不知是谁，也不知去了何处，更不知能否有再见之期。”贾母心不在焉的道：“怕不成了，人已经去了。”

　　黛玉吃了一惊，忙拉着贾母的手道：“老太太竟然知道？！”贾母也知失言，便道：“既是苏州来的，约莫着是你母亲一位闺中好友的后人。她们家仕途不顺，经年不来往了。才听说唯一的姑娘舍到空门里去了，咱们有心照拂一二，前段时候风闻竟买舟西去，浮槎出海了。”

　　贾母微有些失神，也无心多言，先忙着将短笺袖了。唤了紫鹃来，一边持了信，一边心思不属的回到上房。倚在榻上，阖目养了半晌神，这才又把短笺拿出来看，哪知那字居然一行行晃动起来。

　　等贾母从手边描金小几上忙取了西洋眼镜戴上，正见那些字已经浮出纸面，正慢慢洇在一起，最后全化成一线云烟，渐泯然于无形。定神再看时，只不过是一张素笺，何曾有一字一句？

　　贾母唤鸳鸯来看，鸳鸯仔细看了两眼，忙笑道：“莫非是拿错了，这一张并没有字，我再去林姑娘那儿寻一寻。”

　　贾母也是阅历老了的人，心中城府怀而不露，叹了一口道：“不用寻了，还寻它做甚。唉，可惜我老了，眼窝子浅了，竟都看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