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唤作许佳人》花花的万万

4、第2章

　　“老板，一碗汤面，不要葱、多放醋”清脆的嗓音出自一位带有高帽子的俊秀少年，看不清样貌，却让人觉着这帽下的容颜定当不差。
　　当少年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时还不忘端起碗来喝口汤，这时候才觉得满足了，站起来揉揉鼓起来的肚子，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看看天色，已是月上梢头，繁华的觅都大街褪去了白日里的喧嚣，带有夜色独特的静谧。
　　少年嘴角斜了斜，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是不教我闲着呢，你若有求便拿出些诚意吧”这话说的面摊老板一脸懵，抬手挠挠后脑勺，只当是自己听劈叉了，况且这周围那还有什么人呢。
　　少年不置可否，在桌子上丢下三个铜板，扭头便走远了。那身姿过于纤细，远远地竟辨不清雄雌，谁又能说得清呢？
　　与少年迎面而来的是一妙龄女子，身着红衣，体态轻盈，一摇一摆间尽显风情，只是那面部的表情有些悲戚，不似迈开的步子那般轻快。行进至少年跟前突然双漆跪地，额头贴地，双手举过头顶，似是拿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少年眉目低垂，瞟向女子手中之物，竟是一个形似小童的金裸子，眼睛突然有些放光，却还是装作深沉的样子。淡淡地瞟向女子背上之物。
　　只见那物两条胳膊紧紧缠绕在女子脖颈之上，行的也是跪拜之礼，只是头颅高高扬起面露凄婉恳求之色，一张鬼脸惨不忍睹。本该是两只眼睛的地方却空空如也，时不时地流出一两滴血，嘴巴扁平似被重物砸伤，面色青黑。身上披着的破布虽然褴褛，却能看出是难得的珍品。只是穿在这么个东西身上，糟蹋了。
　　“此金装娃娃乃是我儿精气炼制而成，有净化世间浊气的功效，还请大人笑纳”那鬼东西谄媚地向少年说道
　　“寻我者皆有所愿，汝愿之为何？缚尸？”少年漫不经心道
　　“我忘了”缚尸道，
　　“请大人指点，还望求大人成全”，女子背上的鬼东西漏出一丝迷茫，却很是坚定地恳求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思之良久，放下背后掐算的手指，转过身去对女子说道
　　“定如汝愿，同余归之”少年令其起身，抬眼看了下女子跪后的地面，深深的两个大坑，心惊这缚尸怨气之重，心下却也是了然，突然说道
　　“既然不公，我便帮你一二，好过天道来掺和”
　　而后牵引着女子走向这觅都最为繁荣之地——佳人坊，且看着少年归坊后，摇身一变，容貌又惊艳了天地一把，许氏佳人当真称得起天下第一美人。
　　缚尸，顾名思义，绑在人身上的尸体。没有伤人的能耐，却是灵魂离体后怨气凝结的罩子套在尸体上，一旦缚在仇人的背上，便会作为心灵的桎梏束其一生，直至罪人不堪其重，了此残生。
　　一个人肩负着使命与职责行走在世间已经是负重前行了，如何再去承担另一个人的重量？不堪其重的结果必定是，毁之。
　　夺了另一个人的生，就要有勇气去承担后果。是矣面对这样的死魂，执法者不得驱赶、消灭，能做的只有成全，也唯有成全。一生已经这么辛苦了，谁，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呢？
　　翌日，觅都大街，人来人往。
　　喧闹的街道人声鼎沸，即使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依旧有一处消息极为吸引人。
　　“哎听说了吗，佳人坊突显一位女子，暂不提相貌，单是那周身的气质就迷倒了一大片人呐”一个粘着大肚子的油腻男子叫嚷道。
　　旁边马上又有人附和道，
　　“听说了，听说了，风头都快盖过许老板了，我正打算今天晚上去瞧瞧呢，大伙儿趁早吧，去晚可就没座啦”手执牙骨扇的青衣男子边笑边走远了。
　　还是那日的酒楼，荥阳公子听罢两眼直放光，往嘴里灌了两杯茶的同时还不忘拽着锐安的衣袖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我好久没有见到佳娘了，你说她会不会想我啊？”
　　锐安看着眼前傻子般的好友眼神抽了抽，深觉此人已经无药可救了，嘴里也不留情，
　　“那个女人会想你？你觉得呢？”
　　荥阳却并不当回事，那又如何，他的心里记挂着她就好了。
　　人，贱。就是这么来的。若人敬你、爱你、日日追逐你，你必定是不屑一顾的；若反过来，人厌你、弃你、日日躲你，你又必定是上杆子去找不自在。
　　锐安抬手举一杯茶，趁着送入口的空当对荥阳说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案子要查。”本不想多言，无奈好友不肯罢休，追着势要问清楚。也罢，自己是清楚好友的，他虽整日胡吃海喝、但对于自己的事还是稳妥的很，况且这案子也瞒不住了，没几日就会在城里传看，思虑至此，锐安对他说道
　　“是北城一商户的家事，内宅争斗，只是他那宠妾刚纳了没几日不知着了什么道，已露死态、却还吊着一口气。府内的其余人也奇怪得很，疯疯癫癫、嘴里时常念叨这什么。最奇怪的是他家夫人，性情大变，竟和那死去的小妾愈发相像了起来。”
　　“有何相像之处？”荥阳插言道，眼里满是好奇，
　　“那小妾善舞，每每要空出半日来练舞。这妇人本是商贾之女，善管账、不善舞。但几日来日日笙歌，舞不休。”锐安继续叙述，平日里不露声色，描绘起故事来却绘声绘色。
　　“当真有意思，但是锐安呐，你几时有闲暇的功夫，哪有查得完的案子，今日就和小弟我去放松放松吧。”荥阳无赖，也只有在好友跟前才有此举动，他俩自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弟一样亲，平日里说话也就不注意那些虚礼什么的。
　　“也罢，陪你走一趟也不碍事”锐安无奈了。
　　佳人坊。
　　古色古香的帐子里置一副美人榻，塌上的女子身材娇小，却不显清秀。身姿姣好，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当真是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旁边的侍女手执青云扇，不住地给小憩的绝美女子扇着风。
　　再往前瞧去，这榻前还跪着一女子呢！细打量可不就是前几日拦住许佳人并且递给她一个金裸子的那具缚尸吗？但现在这缚尸可是大变身了，穿着是当前觅都妇人最时兴的款式，轻纱罩衫，高波抹胸，阮鸾灯笼裤外加成衣坊最高工艺的绣花鞋。再这么一看，倒是像深宅大院里高官圈养起的尤物，当然忽略了她背上那一大坨恶心的东西，但是平常人是看不到的。
　　这女子跪在榻前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生机，又像是怕惊醒了榻上的女子。
　　许佳人原本也没睡着，只是躺下缓缓神，当下便作悠悠转醒之态，抬手揉揉发胀的脑袋，开言
　　“现下可是记起你是谁啦？”
　　榻下女子轻轻点头，随即又是身体弯曲、重重一磕。
　　许佳人并不阻止她，抬手捏过几颗葡萄放入嘴里，上下泯出甘甜的汁水、而后将皮吐到早已准备好的玉匣子。最后才微微地支起上半身，说
　　“你自不便如此，我既收了你的东西，自然会让你如愿。只是你的身后事我便不操心了，你说呢？”语气淡淡的，看似温柔如私语，却是带有微压、不容反驳。
　　只见榻下的女子将身体伏地更低，还有些颤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你接着登台三日，这事情也就算是解决了”许佳人懒洋洋地说，然后起身伸伸懒腰，走到窗前将眼神放远了，也不知思慕些什么。此时身后的人见状都默默退了下去，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佳人却扬起嘴角笑了笑。
　　“你既扰了我的局，便来弥补吧”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声音就这样飘散了。
　　而此时正在酒楼的锐安小将军耳朵却一热，好像被谁骂了？
　　少年抬手揉揉发红的耳朵，无奈地摇摇头，许是自己想多了。
　　再说站在窗前神游的许佳人，她的思绪确实是飘远了。她似乎在这世上飘荡了许久，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知道生在何处，又将归于何处。只是这副身躯是极好的，一顶一的身材与相貌，且不死不伤，还不会老。这身体有潜能，只是许佳人懒得去开发，用的时候自然会浮现在脑中。
　　许佳人心中没有正邪，做事情全凭自己喜好，当然若是你开出的条件足够让人动心，她也不介意昧良心。她这辈子也就这样随便过过了，顺便找找丢失的灵魂，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种执念罢了。
　　哦对了，她还有一只小宠物，貌似是她嫌麻烦给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