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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沧海月明珠有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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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昊提起唇角,笑得没有一丝温度:“好,我等着你……”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靠在窗口抽了一支烟。从窗口往下看,楼下的绿化带里绿意盎然,不禁感叹:又是一年春天到了。他掏出手机打开,看见屏幕上的宁青溪唇角噙着浅浅的笑,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双眸亮晶晶的。他忘了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努力想努力想,才终于记了起来。去年秋天的一天,两个人一起去了千峰山陵园,回来时在陆记饺子馆吃午饭,她正坐在他的对面,他趁她转眼看向别处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偷拍下来的。彼时她远没有如今这样总是眉间含愁的样子,笑得如阳春白雪,纯净无暇。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阳昊想起这句曾被人们用到烂俗的话,抬指轻轻摩挲图片中宁青溪浓黑纤长的眉和净若春水的双眼,眼底的怜惜满满的似乎要溢出来。他喃喃低语: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从今往后,所有的苦难统统交给我来背就好……
摄影棚里,高樱一把拽下头上金灿灿的凤冠丢在地上,冲一旁的助理大声喊道:“别拍啦!恵妮,快来给我卸妆!”
“啊?……卸……卸妆?”
不仅助理恵妮愣住了,四周的工作人员包括导演、摄影师、灯光师、道具师等所有人都愣住了。导演“呼”地站起来,隐忍着怒气问道:
“高小姐,好好的怎么不拍了?”
高樱提着繁复的古装戏服往外走,边走边动手往下脱,“不想拍就不拍了,哪有那么多原因?恵妮,你傻了吗?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我?”
“哦!”恵妮不敢违拗高樱的命令,快步走过去帮她脱戏服。她们不知道在拍哪个朝代的戏,而且还是一场婚礼的戏,戏服厚重且繁杂,里三层外三层的,不容易穿也不容易脱。
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更傻眼,他坐飞机穿越了大半个中国特地赶过来只为拍这场重头戏,现在女主角想不拍就不拍了?玩人也不是这么个玩法!他大步冲过来拉住了高樱的胳膊,怒声质问道:“高小姐,你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大家都很忙,没有闲工夫陪你胡闹!”
“拿开你的脏手!”高樱怒目呵斥,“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我的闲事?”
平时隐藏在高樱旁边充当助理的两个保镖迅速上前两步,正欲将那个男演员架开,导演忙不迭过来劝和,拉着男演员往边上退了两步,低声劝道:
“小崔,稍安勿躁……”
这两个高大魁梧的男助理是什么身份,导演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年前和高樱合作拍戏的一个新晋男星因对手戏时不小心打到了高樱的胸部,当场被这两个人拖到一旁拳打脚踢,直打得面目全非,在场的上百人皆眼睁睁瞧着,愣是没有谁敢前去说一句公道话。后来那个男星就彻底在娱乐圈里消失,一年来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了。小崔因不久前新获得了知名电影奖项的影帝,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更兼不太清楚高樱的背景,是以敢跟她动手。他是导演花了大价钱请来跟高樱配戏的,有颜值有演技亦有人气,导演不忍心看着这么一棵好苗子因一时冲动而自断前途,虽然他也被高樱的任性气得半死,还是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陪着笑对高樱说道:
“高小姐一定是累了吧?没关系没关系,您尽管回家休息去!这场戏明天下午补拍就好了!恵妮,快替高小姐卸妆!副导道具灯光,马上叫大家收拾东西,去下一个场景!”
高樱瞪着一脸不服气的小崔,对和稀泥的导演冷冷说道:“明天我不想再在这里看见这个人!”
导演吓了一跳,苦着脸几乎带了哭腔:“姑奶奶哟,片子已经拍了大半,半路换主演的话……”转头冲脸色青红交替的小崔吼道,“还不快点来跟高小姐认个错?高小姐,您大人大量,就别跟一个不懂事的新人计较了好吗?您体谅体谅我,哦不,这是辉叔关注的片子,搞砸了对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是?……”
高樱不以为然,“要么换他,要么换我,你自己选!”
借导演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换了高樱,况且他也没有这个权利,回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小崔,拼命压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对高樱点头哈腰:“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马上让小崔离组,保证他立刻在您的眼前消失!”
高樱冷哼了一声,带着自己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整个现场鸦雀无声,导演欲哭无泪,小崔一脸不可置信,围观众人无不倒抽冷气。
因为这一段不愉快的插曲,高樱用了四十分钟的时间才收拾妥当来到“华天集团”公司的楼下。阳昊正靠在车子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对面大楼上闪烁的霓虹,霓虹灯流转变换的色彩将他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那一双硬挺的剑眉微皱着,眼底的神色不带半分感情。高樱下车来充满歉意地喊道:
“昊哥,等久了吧?”
阳昊转头来瞧她,一脸的不耐烦:“你迟到了。”
高樱快步走过来挽住了他的手臂,娇声说道:“对不起,路上太堵,我来晚啦。”
阳昊斜睨着她,忽地笑出来,抽出手臂抬手揽住着她的肩膀走到车子另一边,亲自替她打开副驾的车门:“走吧!”
高樱顿时笑颜如花,俯身坐进车子里,直到车子发动走出一段距离她还在发懵,看不出阳昊究竟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阳昊专心致志地开车,突然又问道:
“听音乐吗?”
“啊?”
高樱仿佛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他伸手打开音乐,竟然是一段黄梅戏,雌雄莫辨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唱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高樱听得一头雾水,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算是古诗改编的民间小调吗?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是黄梅戏。”阳昊随口跟她解释道,“好听吗?”
高樱压根就没听懂,又生怕扫了他的兴,于是装出兴趣盎然的样子笑道:“李商隐的诗我倒知道,曲子却是第一次听到。嗯,虽然有些奇怪,倒是好听得很!”
“你辛苦啦!”阳昊低笑起来,明明满脸嫌恶,还违心地附和我说好听,装得真辛苦!他轻踩油门踏板,车子箭一般疾驰,发出“呜呜”地轰鸣声。夜风稍显冷硬,吹在脸上有些尖凉,将高樱那海藻般棕色的长发吹得高高地飘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