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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孜然脆皮鸡饭 ...

  •   “列车前方到站济南西站,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准备下车,双门车厢的旅客从本车厢右侧门下车,单门车厢的旅客请从本车厢前门先下后上,谢谢。”
      车厢里回荡着乘务员甜美的播报声,列车速度渐渐慢下来,并入站台停靠专用轨道,“咔嗒咔嗒”响了几声,车身也有些微的晃动。
      有三两旅客站起身从行李架上磕磕绊绊地拿行李,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声的“不好意思,脚收一下,谢谢。”等提醒。
      沈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徐安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慰?
      禁赛三年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大适合“没关系,下次好好准备,努力拼一把也不是没有希望”这种句子。
      嘲讽?
      人就跟面前坐着呢,这是在寻死。
      问缘由?
      伤口撒盐不太好吧?
      劝他放宽心,不要在意这种事?
      全国性的竞赛,高考加分的,如何不在意?未免太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是沈默头一回觉得原来一个人的社交能力与情商能差劲到如此地步。
      “那个,唔,你成绩这么好......”沈默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倒是旁边的徐安楠低声笑了一下,说:“我早习惯了,就是有点不甘心,再说了,偶尔来大城市转转也好,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话说,北方人真的太热情了。”
      他说着就开始把话题往人文风情上引,说什么北方人豪爽,不拘小节,和南方人不一样,就连北方的建筑都要比南方的大气敞亮。
      沈默听他这么一说,仔细想了一下这两天在学校外吃饭住店的经历,还真是。

      于是,二人又聊了一些这几天遇到的好玩的事,才算把之前那段不怎么好聊的话题给盖过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列车开进了徐州东站,正好赶上饭点,徐安楠问沈默:“车在徐州东站停的时间长一点,你要不要下去透透气,吃点东西?”
      沈默看了一眼手表,点了点头,道:“好。”
      “把手机钱包和证件都带着,万一丢了补办什么的太麻烦,这阵子学校考试挺多的,别到时候出乱子。”徐安楠提醒道。
      二人往车厢前部走,列车门开着,时值隆冬,冷风呼呼地往车厢里灌,坐在前排的乘客也全都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好,有好几个应该是特别怕冷,还戴上了帽子和手套。
      徐安楠走在前面,感觉到门口一阵一阵的凉风,转过头说:“外面挺冷的,你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吧。”

      出了车厢,没了空调是真的冷。
      徐州虽然属于江苏省,但却是江苏最靠近北方的部分,虽是南方,天气却出奇的冷。
      徐安楠下了车,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沈默,沈默没接,摇了摇头说:“我不抽烟,谢谢。”
      徐安楠笑了一下,说:“我猜你就不抽,结果还真是。”
      说着便收回手,将香烟递到自己唇边,找了个避风的角度,“啪”地点着了。
      沈默看着他,心想:他居然会抽烟,可为什么他身上没有其他抽烟者身上的烟味呢?

      徐安楠抽烟不过肺。
      他一个理科学霸知道烟草这东西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但又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发泄,于是就挑了这么一个解压方式。
      只见他细长白皙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细细的香烟,微薄的双唇抿在一起,嘴里含着一口烟,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吐出来,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享受的表情,反而像是得了慢性病需要定时定点吃药的病人一样,机械、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两个人往出站口走了几步,遇上有人点餐,结果配送超时,车子开走了,只剩下送餐的人不知所措地蹲在站台上和点餐的打电话沟通,商量着解决办法。
      徐安楠见状,灭了手中的烟,上前去问这份外卖能不能转卖给他,送餐的都快急哭了,听到有人愿意买,连忙点头说可以。
      那是一份两人份的孜然脆皮鸡饭,时间太久,脆皮鸡的脆皮已经不脆了,餐盒里也都是饭食热气散失留下的水珠,可就是这么一份特别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很糟糕的一份孜然脆皮鸡饭的味道,沈默却小心翼翼地记了很久,乃至于多年以后偶尔回忆起来,依然记忆犹新。

      徐安楠拎着饭,和沈默一起回到车上,然后边拆包装边说:“赶紧吃吧,待会就凉了,对不住你了啊,只能委屈你吃这个了。”
      沈默接过徐安楠递过来的饭,说:“哪有,我觉得还挺香的......对了,我加一下你微信,把饭钱转给你。”
      徐安楠掰开一次性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含含糊糊地说:“加我微信可以,饭钱就算了,本来也没几个钱,再说了,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我可不想因为一顿饭钱扫了兴。”
      “那怎么可以,你一个学生,自己也没收入,头回见面就让你请,有点不太合适。”沈默举着手机等着徐安楠报微信号。
      徐安楠原本都已经拿起手机解了锁,闻言又把手机摁灭了,说:“那你还是不要加了,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是个学生就没有收入了?”

      “就算......”沈默话还未说完,冷不丁被徐安楠往嘴里塞了个不脆了的脆皮鸡块。
      木质的一次性筷子起了毛边,牙龈上一阵刺痛,好像被扎了一下。
      那筷子是徐安楠用过的。
      有口水。
      这下就有两个人的口水了。

      “闭嘴,吃,老爷们儿别这么叽叽歪歪的,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回了学校,找个机会你再请回来,行了吧?”徐安楠收回手,又扒拉了几口饭,看着沈默,嚼。
      列车拐了一个很小却很巧妙的弯,夕阳的余晖映在徐安楠的脸上,瞳孔瞬间变得像琥珀,偏偏眼睛又亮的很。
      原来有的人眼里真的能看到星星。

      吃了饭,两人互加了微信,改了备注之后,就又是一阵沉默。
      徐安楠依旧靠在靠背上,戴了耳机闭目养神,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耳机只戴了朝着过道的那一边,朝着沈默这一边的耳机被他捏在指间,耳机线依旧打了个防绕结。
      然后一直到下车前,两个人就都没再继续说话。

      下高铁之后转地铁,徐安楠坐的公交,两人在高铁站出站口告了别,各自回了家。
      沈默到家的时候刚九点,爸爸沈建国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不知道在哪。
      沈建国一看儿子拎着行李箱回来了,立马跑过来替他拿行李,嗔怪道:“哎哟,小默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考几天吗?你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啊。”
      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后面的学校都离得太远,时间来不及,就不去了,我东西不多,一个人能拿得走,天怪冷的,就没跟您打招呼,您先把鞋穿上吧,地上凉......对了,我妈呢?”沈默说。
      闻言,沈建国跑回沙发旁边,穿上鞋又跑了回来,说:“你妈这几天感冒了,还挺严重,刚刚吃了药睡下......你吃了吗?厨房里还有点米饭和鸡蛋,我给你做个蛋炒饭吧。”
      “爸,您别忙活了,我在车上吃过了,现在一点儿都不饿,待会要是饿了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沈默说。

      沈建国伸出去正要拿围裙的手顿住了,他听得出沈默语气里的客气跟疏远,也听得出他和沈默之间的父子关系正在一点一点往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他叹了口气,把围裙重新挂回了原处,背过身小声地说了句:“儿子,对不起。”
      声音真的很小,但沈默却听得很清楚,他握着门把准备开门的手倏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片刻之后又放开了,“跟您没关系,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您,夜里湿冷,早点休息吧。”
      说完也没管沈建国有没有回话,兀自开门进了房间。

      冬天总是黑得特别早,白天那点光亮“咻”地一下就没了,却也因此将晚上的时间显得特别长,长得好像是特意就给那些怀揣梦想的人做个长长的梦一般。
      徐安楠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这个时候,舅舅舅妈早就已经睡着,他没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也不知道舅妈会不会给自己留门。
      转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发现楼上屋里居然还亮着灯,阳台窗户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确定现在是九点五十六分,而舅舅舅妈每晚九点半会准时关灯睡觉,见状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猛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家门口,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就在这时,客厅里原本亮着的灯突然灭了,然后就是“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窜上了天,角落里一个人捧着个小蛋糕,上面还点着音乐蜡烛,欢快地唱着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安楠,生日快乐!”
      “快快快,赶紧的,先吹蜡烛,要不然这燃料就快烧没了。”
      “哎呀,都是你,刚到楼下就让我点蜡烛,看吧都快烧秃噜了。”
      “我不是怕你笨手笨脚的点不着吗?”
      ......

      吹了蜡烛,徐安楠顺手将客厅的灯拍亮,只见彩纸落得满地都是,舅妈手里捧着个小小的冰淇淋蛋糕,蛋糕上写的是“愿你利剑出销,所向披靡”后面是舅舅舅妈和自己的一张合照,他们居然选了一张最丑的照片印在了蛋糕上。
      那是刚来舅妈家的第一年,徐安楠六岁,正张着嘴朝着镜头打哈欠,后面是舅舅舅妈大笑着指着他后脑勺的脸,三个人都不在最佳状态,但却是最真实的生活场景。

      “安楠,这是你的第十九个生日,也是我们和你爸妈爱了你的第十九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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