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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前方的道路上,彼岸花的身影越发零零稀稀,直到尽头,那彼岸花的身影已经完全不见,扶桑知道,自己此刻必然已经身处在荒川的地界了。扶桑犹记得百年间,他看的最多的,便是那充斥在冥府每一处角落那一缕缕绿莹莹的鬼火。

      如今看着荒川里的那轮夕阳,扶桑的心头平添了一抹哀伤。这荒川想来是幻境构筑的结界。
      结界里,枯藤,老树 ,昏鸦
      结界外,鬼火,奈何,彼岸花

      墨花殿内。

      一袭黑袍金纹锦缎衣,头发直直的泻在肩头,凤眼里透着的赤红色,一道温柔的声音分不清楚从何处想起,司昭君,这荒川之巅最狂傲的男人,掌握着荒川众鬼的生杀大权,承载着荒川之水的点滴悲痛,与你擦肩而过的妖魔也好,鬼怪也罢,对你又怕又恨,即使如此,你依然选择要做这荒川之主么。

      眸子中不掺杂一丝质疑之色,司昭君淡淡品了一口茶,道“还有谁比本君更适合做这荒川的主人”。

      “从不后悔?”

      狂笑的声音回荡在墨花殿内“自然不会后悔,本君只后悔,当初成魔之时,没将冥府变成本君的囊中之物,要不然,本君想要个鬼魄,哪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向冥王讨要。”

      扪心自问间,有鬼童来报,“司昭大人,冥府派的那鬼魄,已经进入结界里了”

      起身,欣喜,司昭君暗自道“冥王倒是个说话算数的”

      一旁伺候的鬼童有些摸不着头脑,往日就是妖王来,也不见司昭大人这般高兴过,莫不是这新来的鬼魄与司昭大人有些关系,看来,自己更要小心一点,可不能站错了行,跑到欺负新人那一边去。

      片刻之后,扶桑出现在司昭君的视线当中,一席白衣,脸上表情还是如来时般惨淡,看不出一丝情绪,也不知他此刻是陌生感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依旧是在冥府时的那套礼数,俯首间都少不了句寒暄之语,只见扶桑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道:“小的扶桑,在此叩拜司昭大人”。

      然俯首间,扶始终都是低着头,不肯抬头多看这狂傲的男人一眼,司昭君心头的火热瞬间熄灭,他扫过扶桑低垂的脸颊,起身,走至扶桑面前。轻柔的挑起扶桑的下巴,命令的口吻回荡在墨花殿内,“抬起头来”。

      语气不容反抗,扶桑缓缓的抬起了头,黑漆漆的瞳孔中映出了司昭君那双赤红的眼眸,仿若荒川的夕阳,又好似奈何桥头的彼岸花,看的扶桑心中有些颤栗,他想起孟婆婆那句“诅咒之花,碰不得”。

      扶桑那清如莲花的容颜,不带一丝笑容,是他,就是他,司昭君记得,那一夜,自己因躲避过路游神的追踪,便现出原形落在妖王章慈洞府外的老树下,当时有一双手将自己捧起,待他睁开双眼,吸引他的可不就是一双这样的眸子,清澈的一如人间三月的天。

      “扶桑,你可识得本君?”盯着这样的一双眸子,司昭君不由的问到。

      识得,怎会不识得,扶桑曾听冥夜提起过,眼前站着的这位荒川之主,可是数百年前因着成魔而暴戾三界的人,也是冥府一甘小鬼听起来闻风丧胆的人物,亦是他接下来的主子。踏步回首间便是随随便便能将人的魂魄散去的司昭君呀。

      扶桑道:“司昭大人向来名声响亮,连冥王大人都是敬重司昭大人的,扶桑又怎会不知”。

      然司昭君想听的却不是这个,他的语气霸道,容不得让人有一丝质疑,道:“本君所指的并非这个”。

      扶桑摸不透司昭君话里的意思,语气之中透露出几分惶恐,片刻之后,才答道“小的,,,,,,,不知司昭大人所指何事?”。

      手从扶桑脸上滑落,司昭君透露出几分失落。

      封王大典的那个夜晚,一只略显狼狈的乌鸦,还有素衣白裳的他,三三两两,晚来风急,不是在特定的时间,偏偏就那般凑巧的遇上了。你说说,怎就那般凑巧了呢。

      不过,说起来那夜是本君弄昏了转过身来的你,你不记得本君也属情理之中。

      但换种方式想一想,如今只要人在本君身边,其实当下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司昭君继而道:“也罢,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你只需记得,既然来到这荒川,以后你便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本君”。

      扶桑将头低的更低了些,“是”说话间透出的那份无悲无喜,司昭君一时间竟觉得来到荒川的只是个躯壳,丝毫瞧不见那天夜晚,将自己精心呵护在手中的少年。

      “退下吧”。司昭君转身,摆了摆手,就听得扶桑在他身后又回了个“是”。

      待扶桑离去后,司昭君犹自觉得眼前这个扶桑和他之前见过的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一样的面相,一样的声音,就连身上着的那件白色的袍子,同遇见他的那个晚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至于这怎么个不一样法,司昭大人又是真真切切道不出来的。

      他又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他从今以后都是本君要护的人,既然人已经到了他这荒川之境,尽管对他好就是了。

      因着这个缘由,司昭君待扶桑是极好的,扶桑才来到荒川之境,送给扶桑的赏赐却是一批又一批,其中包括天宫中的仙丹神草,妖界的奇珍异宝,人间道的珠宝玉器,连那几个贴身伺候司昭君的鬼童都惊叹于司昭君的举动。

      谁都未见过司昭大人如此行事过。因而,对扶桑言语间充满了奉承与讨好。起初还直接唤姓名,到了后来,便成日里扶桑公子,扶桑公子的叫着。

      “扶桑公子啊,司昭大人给你送来了七彩珍珠,你瞧瞧,七种颜色,还这么大的珠子,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呢”

      “扶桑公子啊,司昭大人又送来了一支凤尾翎毛,还是白凤的毛孔雀的翎呢,快瞧瞧”

      扶桑撇过了头,对于那些赏赐的东西,也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一眼,于是大家私下里都说从忘川来了个冷美人,自从他来到荒川之后,竟连一次都没见他笑过。司昭君也是常常思量,这扶桑不笑,说来说去定是东西未送到心意上,于是,有了更加稀罕的宝贝儿,便都让人给扶桑送过来。

      每回收着这些赏赐,扶桑都会将司昭君赏赐的玩意儿收起来,在亲自跑到他老人家面前去谢个恩惠,言语间,左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客套话。

      “小的谢过司昭大人的恩赏”。

      司昭君也不抬眼,只就着手头的笔墨掩盖自己那一分思绪,然后淡淡问了句:“你喜欢么”。

      扶桑回:“喜欢”。除了这个,便在无了旁的话,一丝一厘的都没有了。

      一只乌鸦一只鬼,每次见了面也都是些场面话,让人挑不出错处,也寻不出几分诚意。

      阿无是个好心的鬼童 ,见扶桑整日无悲无喜的,便私下里提醒他,“扶桑,你可要从着司昭君一些,不要惹得司昭君不开心,若他哪一日不开心了,你随时都可能被散魂”。

      阿无瞧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也不知道扶桑有没有听进去。

      但司昭君中意扶桑,并不在乎扶桑给他摆出这样一副不悲不喜的态度,相反,他倒觉得有趣,这自己看上的,怎就这般的与众不同呢。

      这日,司昭君将扶桑唤到了墨花殿,待扶桑到了之后,司昭君将一件顶稀罕的东西交至扶桑的手中,那东西用着个极为精致的方盒装着,扶桑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任谁人看了,都知此物觉非地上的俗物。

      “司昭大人,这……”话还未完,就被司昭君打断了,“扶桑,你且打开里面瞧瞧”。

      扶桑略有几分犹豫,只听司昭君道:“让你打开你便打开,这是本君之命,不得违背”。

      扶桑只好就地乖乖打开了方盒,谁知打开的一刹那,便有金光闪闪,四散开来,扶桑还未看出来这盒中是个什么物件,那东西就如同有了灵识一般,尽数飞进了扶桑的眉目之间。

      扶桑倒未有特别的感觉,待回过意识来时,他只觉得周身沉甸甸,不再似鬼魄那般轻盈。

      “司昭大人,这是?”扶桑一脸不解,司昭君的心里颇为安慰,他解释道:“此乃本君于数百年前于南海寻来的一瓣结魄花的花瓣,曾传言有狐行走于红尘道之间,此狐惯会偷盗,而这结魄花实乃当年天帝赠与王母之物,此物本珍贵,却不料被这只狐狸咽下了腹中,它当时咽的匆忙,偏偏漏下了这么一瓣,恰好被本君神不知鬼不觉的摘了来”。

      他接着说“此物可是个好东西,你乃鬼魄之命数,咽下了它,从今往后,你便可拥有肉身,虽本质上还是鬼魄,但于红尘喧嚣间行走时,只要不见日光,你便与常人无异了”。

      虽然如此说,但司昭君却想着,本君这荒川之境倒是安全的很,寻不到半点日光,以后便老老实实在本君这里待着,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扶桑听到这个,心里却是异常的不安。寻常受些赏赐也就罢了,这一次,可要他如何受得起。他跪拜道:“司昭大人,扶桑受不起如此天大的恩惠,还是将这宝贝的玩意儿收了去吧,扶桑本就轻贱,当不起的呀”。

      司昭君摇摇头:“本君给你便是你当的起”。

      看扶桑不肯展眉,这只老乌鸦又走到扶桑跟前,问道:“这东西可趁你心意?”。

      扶桑怎可说出不喜欢三个字,索性点了点头,脸上却是半分都笑不出来的。

      荒川的景色是非常美丽的,虽然比不上人间那般花红柳绿,万紫千红,但却也算得上是一副美不胜收的黄昏落日图。听阿无讲,司昭君的真身是只黑乌鸦,乌鸦么,你也是晓得的,惯会在黄昏时分捡棵光秃秃的树,在对着一座无名青冢,嘎嘎叫着,替无情的凡尘俗人哀鸣几声。

      因而,荒川的西面有一棵挺拔的老树,树干粗壮,数不清它的年轮,自然也不知它真实的树龄。司昭君中意此处,扶桑也中意此处,无事时总会待在老树的树干,独自赏荒川永不坠落的落日,整整一日,若有所思。

      每当阿无端着茶碗路过荒川的碎石道时,都能看到了一袭白衣的扶桑倚在老树的枝头,似一道景观。

      阿无照例去给司昭君上茶,墨花殿内的文案上,司昭君手执狼毫,挥洒着一笔丹青。阿无自觉的将茶放在一旁,待踏出殿外那一刻,司昭君冷冷的声音唤住了他。

      “以后伺候本君的事全部交给扶桑来做吧。”

      “是,司昭大人”。阿无领命出去。

      司昭君想着,像扶桑这样的人本该近身伺候,彼此间熟络了,才好当成自己人养不是,于是乎,便吩咐扶桑做了阿无现在的活,说白了,无非是寻个油头将人拴在自己身边罢了。

      这世间的许多东西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从来都是别的人忌惮自己这荒川之主的份,现如今,自己却因着某人焦虑难安,真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司昭君停下手中的动作,喃喃自语着“本君送与他的那些东西是多少人几生几世都求不来的,他当真毫不在意,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条不衷心的狗,心思根本就不在本君这荒川之境处”。

      阿无将司昭君的命令转达扶桑处时,扶桑手中正握着冥夜送他的那块紫玉呆呆对着荒川的那抹夕阳出神,阿无说

      “扶桑,司昭君方才对我说以后伺候主子的事全要交给你做呢”

      扶桑先是一愣,紧接着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淡淡的答了一句,“好”。

      微风拂过,吹动起扶桑的三千青丝,阿无说“扶桑,你长的真好看,从冥府来过那么多小鬼,扶桑你是阿无见过长得最美的”

      扶桑只道“你才多大,就懂谁长得好不好看了,美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可不是用来形容我这样的”

      阿无转动着他那个小眼珠,稚嫩道“可扶桑真的很美啊”。突然想到些什么,阿无一脸认真道“扶桑,说正经的,你可要在司昭君身边好好伺候啊,实话告诉你,司昭君与冥府有过节,前几个来到这里的小鬼,都是被司昭君以一个随随便便的借口给散魂的,你一定要小心些”。

      扶桑略有所思的点了个头,“阿无,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自那日后,扶桑便真的司昭君身旁近身伺候,司昭君说什么,扶桑只管遵从,几乎不笑,也很少说话。平常做的活都很简单,什么端茶倒水,什么研磨备纸张、什么就寝时搭把手脱件衣袍,司昭君哪里真舍得用这么个可人儿,好不容易向冥王讨来的,他哪里肯随随便便拿来使唤呢。

      司昭君起初,心里还很是舒服,觉得这人在身边就是踏实,但渐渐的,他老人家便不这么想了,怎么越来越觉得这扶桑不似他在妖王章慈的封王宴上看到的那般,反而倒像是个提线的木娃娃一般,当年大闹人间的时候,他也是瞧见过傀儡长什么个样子,无心的东西,自是由着有心的人摆弄,可眼下这扶桑却那个傀儡木娃娃毫无二致,不分上下。

      于是,时间久了,他老人家心里可该不是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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