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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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闭上了双眼。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却是一片黑暗，一点光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声音都没有，那个瞬间，她差点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确定了。
但突然，戴米安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十分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好似是凭空出现一般，那个声音问：“你需要帮助吗？”
如果不是戴米安之前一直有努力在“观察”周围，她差点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但这个声音的确是忽然出现的。
她没有听到走路的声音，也没有听到衣服摩挲的声音，然后就在这样一个充满了黑暗与未知的世界中，出现了一个略显冷淡的男性的声音。
而就在那个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所有声音都随之涌入了她的耳内，就好像一张白纸上突然有了颜色，随之而来，她听到了风的声音，树的声音，车的声音，人的声音……
然后她嗅到了淡淡的百合花的香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有闷热的汽油的味道，从稍微有些远的地方。
但这一切的一切，在这个声音出现之前，戴米安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是没有感觉到吗？也许只有这个可能了吧，毕竟如果不是她的感官出了问题，那么大概率这个世界就有问题。
但这个概率又有多大呢？
尽管戴米安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但她下意识不太想去思考，因为无论是哪一个，对现在的她来说，都算不上好消息。
“请问，现在是晚上吗？”戴米安仰起了头，望向了声源的位置，尽管看不见，但她判断那个人大约是在她的正前方。
其实这个问题有点多余，因为那人发现了她，可她依旧看不见任何轮廓，别说是人影了，连一丝的光她都感觉不到，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但也许那人是通过别的什么特殊的方法“看”见她的也说不准，总归还是确认一下吧，戴米安在心里有点自嘲地想。
她感到了对方的沉默，这沉默亦是一种答案，戴米安无辜地眨了眨双眼，接受了这一解释。
“抱歉……”过了许久，她感到面前的人蹲下了身，那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和歉意，似乎是想要拉她起身，可又很快缩回了伸出了一半的手。
戴米安摇了摇头，“没事的，请问能帮我叫一下救护车吗？”透过断断续续的汽车轰鸣，她判断她的确是脱离了上一个世界，而假如这里是现代社会的话，应该会有医院。
她并非是不想站起身，但似乎她的双脚也一并失去了知觉。
她想，也许她需要看一下医生。
“啊，好的，请稍等。”
戴米安安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也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般的，等待着。
“所以，这位小姐的眼睛和腿不存在任何损伤，所有的功能都是完好的。”
戴米安等来了最终通告。
“可……”她欲言又止，她想说自己并不会得这种心理疾病，毕竟她自认心理没有这么脆弱，可若真是这样，一切倒也是奇妙地变得通顺了。
她的重生并没有问题，她的身体是完好的，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失明和瘫痪。
尽管她身无分文，但似乎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福利机制还是相当不错的，再加上那位捡到她的好心人也愿意为她提供一些帮助，于是戴米安就这样在医院住了下来。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戴米安认识了一位可爱的护士小姐，那是专门负责她这个病房的看护，是个温柔又有活力的孩子。
但大概是太过负责任了，导致戴米安感觉自己时时刻刻在被人盯着，这样的感觉说实话并不是很美妙。
于她而言，即便过去再久，也很难习惯。
所以一旦有空闲，戴米安就是独自一人驾驶着轮椅前往花园，想要寻找一个能静下来的地方。
但似乎这家医院的经营情况实在是不错，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有看护或是病人到处在走，而随之而来的，则是令人感到不太舒适的注视。
戴米安并非是特别在意别人视线的人，但这种时时刻刻被关注的感觉，说实话，很诡异。
若是双眼还看得见，她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敏感，但失去了视力的戴米安，有着一种异常的直觉——这股注视，并不简单。
而终于有一天，戴米安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何处，但那里很安静，听不见人的声音，不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走动的声音，此刻她确定，附近没有人的存在。
于是戴米安静下了心，感受着此刻的不同，并且在心里默默分析着目前的状况。
这绝不寻常，让人难以察觉的无时不刻的注视，时而来自病人，时而来自看护，时而来自医生，时而来自陌生人，断断续续，却从未中断。
戴米安无比确信，此刻的她，正在被观察着。
但是那是谁？而看着她的那个人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
缺乏动机和逻辑，也无法找出监视她的所有人的共同关系，一切都那么混乱而又奇怪，但却又都是真实发生的现实。
忽然，思考中的戴米安又感到了什么的注视，那是带着十分强烈的存在感，从某个地方传来的视线。
大概是因为那人没有想要掩饰的意味，也丝毫不畏惧被当事人发现，于是她轻易地凭着感觉，顺着那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目光就像是什么能够看穿人地射线一般，不断打量着她，即便是在戴米安打了招呼之后，依旧没有一丝改变。
戴米安稍微感到了一些恼怒，可下一个瞬间，她又觉得，自己并不该为此动怒。
她一时之间有点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因为这真的是很失礼、很失礼的行为。
也许那人并没有想要冒犯她的意思——这个想法忽然闯入了戴米安的大脑。
她低下头，摸着下巴想了想，发现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准。
在那所谓明目张胆的视线中，戴米安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因素，如果用恰当一点的比喻来说的话，比起人，那更像是有一台摄像机在牢牢抓着她的身影。
可如果是机械镜头，戴米安也不认为自己会把机器误认为人。
因为那的确是“注视”，如若是没有生命的物件，又如何能注视人呢？
戴米安好奇的抬起了头，张开嘴无声地询问，“你是谁呢？”
这时，一阵风吹过，轻柔地拂过了她的发，在她的耳边低语，就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挽起她头发。
她吸了吸鼻子，嗅到了随着风一并飘过来的香味，那是一种十分清淡的，草木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
戴米安垂下双手，转着轮椅向着那边驶去，那是视线所在的地方，也是风飘来的方向。
戴米安能够感觉到，她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接近了，可那道视线却没有丝毫动摇，依旧在那里，在那个地方，不带任何情绪，却又无比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过来。
越来越近了，大概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了，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了，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欢欣与期待，戴米安用力推出了最后一圈。
突然间，戴米安停了下来，她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给她的双手施加压力一般，令她无法动弹。
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莫名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战栗感，宛如身体本身在对她发出警告一般。
不能再往前了——比死亡更沉重的预感笼罩在她的身上，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不详。
也许是多次体验的积累，她对于死亡要更敏感一些，一般在危险降临前，她都会产生某种十分玄妙的预感。
而这一次，是至今最为严重的一次。
在戴米安即将揭开谜底的前一刻，她被阻止了、不，应该说是，她被迫放弃了。
可真的要放弃吗？
戴米安抿着唇有点困惑地想着，她并非是固执且大胆的人，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控制着她，让她想要往前，想要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至……
您不想碰碰我吗？
戴米安笑着伸出了手。
“戴米安，该去检查了！”一声清脆的呼喊让她停滞了伸出的手，戴米安手指轻微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戴米安侧耳倾听，她听见了鞋跟敲在平坦的地面上发出的踢踏声，负责她的护士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叮嘱，“别动了，我会来推你过去的。”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低垂的柳条，轻轻扫过她的鼻尖，戴米安忽然升起了想打喷嚏的念头，却又很微妙地处在了两者之间。
风带来了一片绿叶，缓缓飘到了戴米安的膝头，感受到这几乎不可察的重量，她拈起那片叶子，托至鼻前，轻嗅了一口。
清凉的风仿佛包围住了她，将她裹在了清爽的凉意中，驱散了所有的闷热与心头淡淡的烦躁。
是风的味道啊，戴米安笑弯了眼。
护士终于走到了她的跟前，半抱怨地说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抱歉，麻烦你了。”戴米安垂下头，一只手抓着叶子，另一只手抓着盖在膝盖上的薄毯。
“也没有很麻烦啦。”护士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着，握住了她轮椅的把手，“算了，要走了，小心哦。”
“嗯。”戴米安半侧过身，微微抬起脸，冲着护士微笑。
“咔”，就在轮椅摆脱惯性动起来的那一刹那，戴米安伸手指向了那个位置，状似不经意地问，“那里有什么吗？”
“有什么？”护士闷闷地问，声音就像是被压制住一般低沉，“那里能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吗？”戴米安追问。
“你觉得应该有什么呢？”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至少应该有棵树吧。”戴米安点了点头，肯定地说着。
空气突然沉默了，“扑哧！”护士的笑声打破了沉寂，“是的，那里至少应该有棵树。”
“？”戴米安疑惑地抬头。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戴米安其实觉得自己还挺认真的，但是算了，就这样吧。
于是她也跟着笑了。
那边该有什么？又能有什么呢？
不过是一片废墟罢了。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