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双瞳死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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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前，耀灼王庭，后殿。
后殿也沿用了前殿的建筑风格，苍茫穹顶上唯有一线通往天空，洒落下通往前殿王座的光带，其他地方是一片黑暗。雕琢了精美转花纹的六十六根柱子撑起殿堂，只是谁都不知在昏暗的角落，埋藏了多少污脏。
在其中一个柱子背阴的角落后面，蜷缩着一个孩子。他的一只手抱住膝盖，另一只手捂住了其中一只眼睛，不时发出一丝极力压抑住的呜咽。
若是有夜视能力很好的人，应该可以发现，孩子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只眼睛，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白翳，像是废弃的灰色。
泪水斑驳了他的脸颊，还止不住的往下流着，可是他却不能与任何人诉说。
他的浑身都在细细地颤抖，捂住眼睛的手也慢慢垂放下来——他极力捂住的另一只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不祥的血光，却是欣喜又雀跃的。
大概是勉强压抑住了情绪，他攥紧了拳头，扶着柱子慢慢站了起来，可是另一只眼睛还是毫无好转的状态，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壳。
他眯了眯眼，似乎在努力辨认着来路。
之后准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的摸索过去。
可是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小腿一软，“扑通”的一生侧倒了下去。
大概是那一下摔得不清，少年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但也没多大一会儿，就要极力挣扎的爬起来。
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忽然又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向后闪退，又摔回原地。
可是静谧的大殿，分明空无一人。
“吧嗒”几声脆响，是眼泪滴到了石质的大殿上。
他又蜷缩了回去，却也不敢靠着柱子，只是把头埋在膝间，无声的抽泣。
他不敢信任一切东西，每天有很多很多的时间都在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中度过。
因为他看见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
那年，沙寂雪十三岁，「死界」如影随形。
所有人都有两只眼睛，两只眼睛长在脸的正面，他们会共享一部分视野，但是在左右两边边缘的视野，则是一只眼睛提供一部分，两只眼睛合作分工，造就了正常人差不多120度左右的环形视野范围。
但正常的视野建立在两只眼睛看的是同一个世界的前提下。
沙寂雪的红色眼睛像是会进化一样，慢慢地有了很多能力——比如它学会了如何封闭另一只眼睛主导视野。
但其实最痛苦的时期是两只眼睛并存的时期。红色的眼睛和正常的金色眼镜谁也搞不过谁，只好一起放在他的视野上。
就像两只眼睛视力差很多的人一样，两只眼睛接收到的视野无法并存，于是就摊开了谁也不理谁，可是眼睛的视野又没有那么长，这就导致了很严重的重影。但是是视差极大的人还有一线生机，就是视力好的那只眼睛会下意识的主导视野，这样虽然范围小了点，至少还能看清楚。
但这对于“魔瞳”是行不通的。
正常的金色眼睛根本斗不过红色眼睛。但重影纵然很可怕，他也不想放弃这个正常的世界，直接活在空无一人的「死界」里！
不想放弃，不等于不痛苦。
他的眼睛，无法聚焦。
而且绝对没有只有重影那么简单。
耀灼王庭建筑用的白色石块在「死界」呈败坏的黑色，因为空气也被杀死而显示铁锈色，不透明，死界的能见度极低。虽然大体形状是一样的，但是配色和清晰度完全不同，像一幅抽象画。
最难受的是还得把这幅抽象画和一幅3D的写实风格作品强行揉在一起。
所以他根本无法分辨物品的真实位置，以及它们的真实颜色。
他也试过蒙眼睛等一些方法，但是这只红色的任性眼睛似乎并不归他管。也是，连另一个维度都能看见，也不会被这小小的布条挡住…
金色瞳孔的画面占据上风的话还好说，但红色瞳孔的死界一旦发作起来，他几乎就没办法辨认无法被死界纳入其中的生物了。人倒是没问题，至少懂得避让；更加难受的就是一些默默矗立，却无法现入死界的，比如树。
但毕竟是王族的家事，知道他的眼睛有问题的，只有区区五个人。
但也由于此，沙寂雪几乎从来不在大众前现身，平添了几丝高冷的形象。
那时父亲一般不让他出门。
他也知道那是为他好，也知道外面的世界会有很多恐怖的危险，尤其是还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可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力排众议，越众而出。
沙寂雪，逃出去。
沙寂雪，逃出去。
这里不属于你。
快走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的身体就那么行动了。
就算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就算看不清路，看不见路，他还是想要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总有一种东西在呼唤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回应，不由自主地追随。
但是结果呢，就是开头那段。无数次的尝试，他没有成功地走出这座自由的牢笼。青年时光，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则增加了责任，可是应也有无数的欢声笑语。可是在这里的他呢？身不由己，在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带着一双被诅咒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和在他体内沉睡的恶魔斗争，还要去追寻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光线，趁着任何一个别人疏忽的契机，逃脱这个牢笼。
这谁能撑得住哇。
可是不撑也得撑，这是你的责任啊。
后殿里的少年已经尝试了无数次，但那被诅咒的眼瞳，被诅咒的命运，却像非要嘲讽他一样，一次次让他跌倒。
仿佛这是他们的游戏，慢慢看着一个人失去希望，再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最后像一颗废掉的棋子一样，随手扔掉。
可是沙寂雪偏不如他们的意，他固执到偏执，顽强到疯癫，就算是祭上自己的命，也要魂归于他想要的天地。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冷。
最无助的时候，他也想要别人来拉他一把啊。
后殿里的少年终于累到沉沉的昏睡过去，还保持着要撑地爬起来的姿势。
这时，从那一丝天空中，落下来了一个小小的光团，忽明忽暗，看起来也像是强弩之末，却亮的无比纯正，像是迟到的救赎。
它围着昏睡的少年转了一圈，之后缓慢地沉入他的后心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双瞳死界（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