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袅》六出轻吕

9、逐风月

　　齐袅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扶瑶吃东西，之前只看她饮了合卺酒。

　　羽妖开吃后便没有再说话，慢条斯理地舀起百果粥，就着一块果肉馅饼吃，咀嚼时微微鼓着脸颊，狭长的眼睫时不时扑闪，身为君主的尖锐和严厉，在这种时候柔和软化了不少。

　　她悄悄瞧着，不免又想起梦中那只小小的可爱羽妖，失神一瞬，差点呛着自己。

　　怎么说呢，若是每晚都能梦到那样的妖君，其实也不坏。

　　觉察到妖君的目光投来，齐袅不动声色地夹了块烤得焦黄的肉放入口中。

　　她们安静地共同享用完早食，除了最开始那碗百果粥，齐袅没有再主动给妖君递食物。

　　而妖君也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并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热情劝她品尝每一样吃食。

　　这让齐袅放松了点，又莫名生出一丝紧张。

　　不过她能感觉到，对方并非对自己烦倦了，反倒开始仔细注意着她的边界，尽量不去触碰。

　　“君后想跟孤去朝会吗？”放下粥碗，扶瑶边优雅地擦拭手指，边问。

　　齐袅下意识想拒绝，她昨日已经计划了今天要看的内容，而且，灵鸟伴读也等着她回昭昭阁。

　　但话到嘴边，却是一转：“臣不过是和亲之人，也可以去吗？”

　　“孤允许你去，你便能去。”妖君起身，向她伸出手，“在羽族的王城里，孤才是规矩。”

　　重峦城……或者说人界大部分有皇族的城池，都是有尊卑之分的。别说外来的和亲公主，就连君王明媒正娶的皇后、贵妃，也不被允许出现在议事朝堂上。

　　但妖族王城的权力结构较为原始，在这里实力强大才是铁律，所以才不需要繁琐的官职，更不必上朝听群臣你一言我一句指点江山。

　　对于自己将来或许要生活一辈子的羽族王城，齐袅是真心好奇又担忧。

　　她着实怕妖君如那些历史上的暴君、昏君一般，将本该成为盛世的时代生生葬送。

　　也许是因此，她才早早地答应了妖君，跟着她一起走出曦光殿。

　　出门时看见问柳，齐袅忙叮嘱：“若是福福来了，告诉它我下午才回，让它不必等，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问柳应了声，待她们走远，忍不住望了眼妖君的背影。

　　殿下呀，“福福”想做的事，肯定是陪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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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瑶平日里去事务殿，自然是化出妖身飞过去。

　　但今天她带了个人类，还是个见过自己妖身的，便让鸾笙派手下抬了车驾来，与齐袅一起坐进去。

　　这辆车和齐袅刚来时坐的差不多，由四只本体一致的猛禽类羽妖拉着，很快飞向高空。

　　它们有力的翅膀掀起狂风，“呼呼”声如狼啸，却吹刮不到设了屏障的车厢内。

　　“这些干苦力的羽妖，会说话吗？”齐袅好奇问。

　　“修为太低的不会，但我们依然可以交流。”扶瑶答，“我们羽族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那它们是不是暂时也没法化人？”齐袅有意强调时间。

　　见妖君点头，她不由得想起只会“福福”叫的灵鸟伴读。

　　但她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由此生出强烈的愿望，比如想要研究什么药，帮助灵鸟早日口吐人语，或者化人。

　　偶尔有些时候，齐袅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无情。

　　明明一接触就非常喜欢、并且愿意养在身边照顾的生灵，她对它们的关心似乎永远只浮于表面。

　　她会抚摸它们的毛发，喂它们最好的食物和饮品，会为它们细心地疗伤治病，柔声唱歌给它们听。

　　可那名为“真心”的虚无概念，却怎么也没法落进这段新建立的关系里。

　　不过，如果福福是她从外面捡来的野妖，而非城中住民，也许她会愿意将对方悉心养到化人吧？

　　齐袅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觉车身一晃，继而感到整个车厢开始下坠。

　　一双手护住了她，妖君将她虚虚圈在怀中。

　　事务殿距离寝殿并不近，但只是片刻，车驾就载着她们稳稳落在殿前的台阶下。

　　下车后，齐袅望见殿内有人，下意识将背挺直，打算稍微做做样子。

　　结果她刚摆好姿势，就被妖君打横抱起。

　　……好家伙，她连演戏都不用了？

　　见少女如同被捉住后颈的猫儿，乖乖窝在自己怀里，扶瑶满意地踏上台阶，步入殿内。

　　齐袅眨着眼睛打量四周，参加朝会的羽妖并不多，甚至连服饰也不统一，不过他们每个都收敛起自己的灵力和气场，立在原地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姿势，以此来恭迎君主。

　　扶瑶抱着她从羽妖们中间穿过，坐上红玉打制的精致王座。

　　一个柔软的大团子靠垫被她当众从储物戒里取出，放在齐袅身后。

　　“她是孤的君后，亦是可信之人。”面对羽妖们惊愕的目光，扶瑶不紧不慢道，“说吧，今日有何事务需要孤决断？”

　　羽妖们面面相觑一阵，有一名蓝衣羽妖率先闪出，瞥了眼齐袅，神情古怪地道：“禀君上，先前败于我族的猿族献来贡品。其中……有一对双胞胎美人，据说是他们从人界掠来的女子。”

　　齐袅：哦豁？

　　自己刚来就吃了口大瓜，想必是她的“得宠”给了别的国家灵感。

　　却听妖君冷声：“那蠢猴子身体孱弱便罢了，脑子竟也不好使，回头孤定要再去教训他一顿。”

　　蓝衣羽妖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忙道：“是，臣今日便将其他贡品入库。只不过那对美人该如何处置？”

　　扶瑶并未立刻作答，而是看向齐袅：“君后觉得呢？”

　　齐袅没想到吃个瓜还能被点名提问，愣了两秒才答：“问问她们是哪里人，要详细到具体的区域和城池，如果都能说出来，便护送她们回家。”

　　她清楚这并不是最佳答案，但却是年轻而不谙世事的公主该说的天真之言。

　　“她们自称来自烛煌国，但那座城池距离妖界颇远，且极其排斥妖族。”蓝衣羽妖道，“若由我等护送，只怕会出现伤亡，更何况，她们并不愿道出当年离开烛煌国的缘由。”

　　“看样子她们是不愿回去了。”齐袅托腮，故作思考一阵，“那就问问她们擅长什么，在城里为她们寻个去处吧。”

　　谁知年轻的羽妖却红了耳根，绷着脸道：“她们……只擅长风月之事。”

　　齐袅“哎呀”一声，适时露出无措的神情，望向身旁妖君。

　　“空濛城无需这种人。”扶瑶淡淡道，“逐出城吧。”

　　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齐袅大感惊讶，先前被她按下的疑云不免又在心头升起。

　　妖君竟是个主张“禁欲”的，所以她待自己那么好，应该不是被美色所诱、一见钟情，而是出于别的原因。

　　会是什么呢？

　　蓝衣羽妖退下后，其他羽妖也纷纷禀报起事务。

　　齐袅看似瘫在团子软靠上一动不动，实则仔细听着每一件琐事，以防妖君突然抽查自己。

　　然而除了最开始那件涉及人族美人的事，妖君都直接提出了解决方案，并没有再问过她的意见。

　　“那对双胞胎美人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待群臣散去，扶瑶忽道，“孤的寝殿只容得下君后一人。”

　　齐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承诺整懵了，短促又困惑地“啊”了声。

　　是错觉吗？为何她会感到妖君有点慌张，仿佛在急着向自己澄清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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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扶瑶：孤不是！孤没有！【慌张扇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