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袅》六出轻吕

17、任摆布

　　今晚的天净池只有齐袅一人泡。

　　问柳在池中撒下清凉的薄荷叶，轻轻为主子揉捏肩膀。

　　“殿下，奴婢有点害怕。”她小声道，“上回君上从刑罚殿审问回来，便是一身血来这里泡汤池的……”

　　“别怕。”齐袅闭着眼睛道，“君上是为了族人才把自己搞成那样，我们又没做过对羽族不好的事。”

　　话虽如此，怕问柳真被那样的妖君吓出心理阴影，齐袅还是缩短了泡澡时间，避免和审问归来的妖君见面。

　　这会儿还远远没到她平时睡觉的时辰，送走问柳后，她霸占着大床翻了一会儿也没生出睡意，干脆燃起一盏灵力灯，取出在和亲途中买的话本，一页页翻看，打发时间。

　　这并非什么正经书，讲的是一名人族女君主被妩媚蛇妖百般纠扰的故事。

　　一人一妖从相看两厌，到女君甘愿被蛇尾卷住身子，任由蛇信伸来，在那蛇妖银铃般的笑声里对自己肆意妄为。

　　故事甚是狗血、俗套，但齐袅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不知时间过去几何。

　　直到耳畔响起一声轻咳，她才蓦然回过神，抬头就和妖君对上目光。

　　“君后看的是什么书，这般入神？”扶瑶瞥向她手中摊开的话本，谁知一眼就扫见一段春意盎然的描述，眸中一惊，藏在雪发间的耳朵不由得染上粉色。

　　不等齐袅开口，她一把将书夺走，扔在床头，双手撑在齐袅枕边，将她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幽幽道：“大晚上看这种书，君后当真不怕夜有所梦？”

　　齐袅莫名其妙，心想这能有什么梦？梦见自己变成蛇妖，把小羽妖卷在尾巴里揉搓吗？

　　一想起梦里任由自己摆布的小羽妖，她便有些见不惯妖君这副强势模样，试探着伸手搭在妖君的肚子上，隔着羽毛所化的华服，轻轻捏了一把肉。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妖君瞬间僵住身体，扣住那只纤细的手腕，眯起眼睛：“君后的胆子见长了。”

　　若是能再胆大些，就更好了。

　　“君上今日回来得好晚。”齐袅故意将声音放柔，岔开话题，“神血灼烧才退，君上就操劳一整日，可有什么不舒服？”

　　神血灼烧不发作时并无痛苦，然而扶瑶话到嘴边，却是一转：“的确还有些不适，劳烦君后帮孤瞧瞧。”

　　说罢，她站直身体张开双臂，等着齐袅为自己更衣。

　　为妖君脱衣时，齐袅有意做了个深呼吸，只闻到淡淡的静息花香，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

　　她记得成婚那夜，妖君还用浓郁的熏香来遮血腥味，莫非今日的审问进行得十分和平吗？

　　不过她牢记蓝衣羽妖的叮嘱，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什么也没问。

　　上榻后，齐袅毫不客气地把手放到妖君胃部，稍微用力按揉几下，就听见妖君闷哼一声。

　　她不慌不忙地探了下妖君如今的脉象，又检查过昨夜遭受神血灼烧的经脉和脏腑，安抚道：“君上这是胃疾犯了，得吃药才行。”

　　说完，她唤出盛放新药的白瓷小瓶，倒出三枚黄豆大小的丸药放在掌心，举到妖君面前：“臣向您保证，服下这三丸药，您定能睡个无痛的安稳觉。”

　　她果然看见妖君皱起了眉。

　　齐袅已经做好了哄妖君吃药的准备，谁知下一瞬，妖君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腕，俯下脸去，沉默着将那三枚药丸卷入口中，乖乖咽下。

　　酥麻的温热滑过掌心，触得齐袅心里也为之一麻，差点当场把手缩回来。

　　这、这哪像是凌医师说的“怎么也不愿服药”！

　　觉察到妖君的凝视，齐袅很快回过神，想了想，试探着问：“需要臣为您化开药力吗？”

　　一般而言，没有君主愿意将自己最柔软的弱点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哪怕是一心只为自己身体好的医者。

　　昨晚神血灼烧属于是特例，那时的妖君过于虚弱，才会任由她摆布。

　　只不过她念头刚落，就听妖君应了声“好”，还卧倒下去，方便她动手。

　　齐袅按下心中不知第几次升起的疑云，重新将手贴在妖君胃部，渡入灵力。

　　她确信这不是错觉，妖君一到自己面前，就会收敛起凶样，尤其在她进行医治的时候，妖君不仅配合，还放心地将弱点展示给她看。

　　至于究竟为什么……管它呢，病人乖乖配合治疗比什么都重要。

　　“您今日动怒了吧？”齐袅边观察，边道，“这里是不是很疼，像针扎一般？”

　　扶瑶适时倒抽了口凉气，身体微微蜷缩起来：“方才是很疼，服药之后好些了。”

　　“接下来您都要按时吃药调理，至少七日。”齐袅趁机道，“最好是服用汤药，效果比丸药更好。”

　　“若是君后喂，孤便喝汤药。”扶瑶故意放轻声音，凑到她耳旁说。

　　齐袅被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有点懵，劝妖君喝汤药的话生生卡在嗓子里。

　　羽族怕不是真的要完吧？传闻里的暴君，怎么到她面前一天天地就成这样了？

　　她定了定神，又好气又好笑：“那若是臣不喂，您就不喝了？这胃疾就像过去三年一样拖着？”

　　对上她责备的目光，扶瑶有些心虚。

　　她并不排斥别的医师为自己调理，只是因着私心，才想方设法拒绝凌素柯的好意，一心想着哪一日齐袅来了，再让她继续给自己喂药、施针。

　　“自然也喝。”晓得对方真会在服药一事上动怒，扶瑶主动退让，“过去孤忙于事务，且四处征战，腾不出时间调养身体。”

　　齐袅没说什么，但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都是借口！要是妖君过去真腾不出时间治病，凌素柯今日与她交谈时，也不至于那么郁闷。

　　不过妖君既然已经愿意配合治疗，她再追究过去的事就不礼貌了，干脆轻咳一声，道：“那今晚臣先为您仔细诊脉，这样明日才能尽早抓药煎煮。”

　　她边说，边取出鸾笙相赠的脉枕。

　　扶瑶却按住她的手，认真道：“孤还觉得难受，今晚君后不许做别的事，明早再诊脉也不迟。”

　　“好吧，那君上可要说话算话。”齐袅其实并不着急，反正也不是她胃疼，收起脉枕，继续为妖君揉肚子、化开丸药。

　　扶瑶本打算闭目养神，奈何酸胀与轻微的痛感让她难受不已，咬着牙强撑一会儿，不知怎的想起之前被自己扔在床头的话本，忙抬手一招。

　　齐袅正全神贯注行本职之事，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翻书声，抬眼就见自己那“人蛇恋”话本正摊开悬浮在妖君面前。

　　“君后只管继续，孤在转移注意力。”觉察到她的目光，扶瑶随口找了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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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齐袅：……您今晚最好别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