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弹剑作歌 ...
-
“纯钧。”我喃喃自语。我虽失忆，但此间书典甚多，两年间翻阅，却也知道纯钧乃欧冶子所铸五刑之一。薛烛曾赞其为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如此神剑却出现于雁回之手，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左手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中断了我的思绪。紧咬下唇，我嘴中已尝到一丝腥甜，身下茵褥在右手中发出一阵颤栗。我深吸口气，忍住剧痛，强撑下床，至橱柜处取出一个雕花小瓶，旋开盖子，凭点点从破窗中透入月光将瓶中药粉撒在伤处，感到受伤的地方痛楚渐轻，这才将一切复原，缓缓又上了榻。身上疼痛，心思烦乱，终究敌不过一夜的疲倦，我终是阖眼睡去。
等我醒来，红日已然偏西，四下静无声息，唯榻旁桌上尚余一杯温茶，三两片碧叶在水中静静悬着。我知这必是雁回准备的，经这一夜平安，我心防撤了大半，想她于昨晚制住我易如反掌，何必今天从茶中做手脚。加之口干舌燥，当下举杯，将茶水尽数饮下。放下茶杯时，我又瞥了一眼左手，不禁暗暗忧愁：昨晚用药后虽是止住了血，但伤口纵横，显得分外狰狞可怖，只怕少说也要将养月余。
穿鞋下地，缓步出门，但见一抹蓝衣倩影，俏倚斜晖，立于石阶小径旁赏花。想是听见足声，那人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双目秋波流转，好似日光都在这一笑下黯然，道旁百花，也尽都失了颜色。我沉浸于这如真似幻的美景中，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倒是雁回先开了口“清云这一觉好睡，伤势可好些了？”
“伤势无碍。”我见她一直盯着我种的花草，不由开口“雁姑娘若喜爱花草，不妨摘些。”
她轻轻一笑“我素不爱摆弄花草。我不过在想‘美人如花隔云端。’清云种着许多花，莫不是有什么美人求而不得，才种花来借物咏怀？”
我听她调笑，也不动怒“美人是没有，花种来我自有用处。若是雁姑娘不喜欢，离开此处便是。”
雁回却未离去“我自是要走，而清云，自是要和我一起。”
我双目中闪过一丝寒意“可我在此处过的甚好，好到我一生都不想离开了。”
“清云！”她语音中已带了几分哀楚乞求之意。“你真的就放下过往了吗？你失忆了，过去的人和事于你而言就是一个可以付之一笑的故事了是吗？可我们呢？我们这些关心你，深爱你，一直等你回来的人呢？你把我们当做过眼云烟，可你在我们心中留下的却是不可磨灭的深痕！轩辕清云，我们的真心在你那里就是这种分量吗？抵不上你下半生安逸生活，甚至抵不上你种的花花草草！”后来的话语，她已由哀婉转向愤怒，穿云裂石，撕心裂肺。
我见她心伤已极，楚楚可怜。忍不住便想答应和她同行。内心却知，这一时冲动答应下来，后面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再者我记忆已失，身上带伤，连雁回究竟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单凭只言片语就随她前去，谁知道前方等着我的会不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还在思索，却听她又问“还是不去吗？”我见雁回双眼泛红，话语中裹挟了无尽悲伤，仿佛我一否决，她就会立马转身独自离去，再不回头。
我心下一沉，她走不打紧，可昨晚那杀手若是再来，我这条命可就交代了。当下将心一横“雁回，休息一晚，明早我和你同行便了。不过，先要说下，你要我随你去何处，又要做些什么？”“去几个地方，找寻一样东西。顺便，再看看你的故友、家人。”
我听到家人两字，不由一颤。“我有家人吗？那这两年他们为什么不来寻我？反倒……”我将目光落回雁回身上，她泪水已收，嘴角挂的笑也已回来，只不过，多了一丝苦涩。“是雁回先寻到我？”我只感前方笼了一层帷幕，雁回的话似一阵微风，将帷幕只轻轻掀起一角，又缓缓放下。不但未曾揭开谜底，反而更增我心中疑惑。
“清云一日未曾进食，想也饥了，厨下已烧好饭菜，清云先将就用些，若仍有想问的，不妨稍后再谈。”我白了雁回一眼，心想这雁回倒是有趣，央我前行，却自己将我安排个明明白白，好像我求她一般。转身向庖厨走去，却听“嗡”的一声，回头一望，却见雁回已拔纯钧在手，弹剑作歌。我驻足倾听，那歌声轻灵缥缈，分外动听，只是又夹着几分哀婉凄凉之意，却不知是为何。隔得又远，唱的什么也听不真切。我呆立在那里，直到歌声停歇。
我刚欲离去，但听雁回叹了口气，透出说不尽的哀婉无奈。两句诗轻轻飘过，似有意，似无意，撞入我心。“明月雁回余恨影，浮云花落剩离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弹剑作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