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五千万年》硬汉宋

3、一 勇救绿茶婊

　　我昨天看到一则新闻，一栋高楼二十多层处的几块外墙磁砖脱落，砸死一个妙龄少女。附了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模糊的磁砖碎块，模糊的红色血迹，只有一条横在地上的美白的腿是清楚的。意外和未来哪一个先来？
　　Mathilda: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人生总是这么难吗，还是只在你是个孩子的时候？
　　Leon:Always like this.
　　总是如此。
　　---《LEON》 Luc Besson（《这个杀手不太冷》 吕克贝松）
　　也许我的人生没比这个死在意外下的姑娘好多少。
　　这个世界也许并不灰暗，但是有点操蛋。
　　起床，看看穿了……几天的文胸？三天？五天？闻了闻，没感觉有什么味道，OK继续穿它。29.9包邮的白衬衫领子有点黄，还没到黑的程度，也套上。有些偏大的工作服，所谓的西装，穿上。
　　租的老式公寓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总算有独立卫生间，地段其实很好，楼下就是酒吧街。不去想会每天持续到下半夜的一些嗓音的话，这里是很完美的，因为价格美丽，当然装修就不要想了。
　　简单洗漱后下楼，骑上450买的，至少三手的电瓶车，在清晨上班的人潮里开四十分钟，就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当初得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我曾经有过那么一阵子狂喜。介绍人说是事业单位，五万年薪保底。少不经事的我当时还没分清楚什么是事业单位，什么是公务员，怀疑着我这三流野鸡大学文凭也能进这样的单位？然而事实上只是一家有点国企股份的物业公司，去掉年底发的，季度发的钱，每月到手去掉交的金，勉强超过了两千三。
　　这里要提一下介绍人，从前的闺蜜，现在只能算老同学。她在本地微信群里认识的一个老男人，油嘴滑舌戴眼镜，手机静音不敢接，其他信息请脑补。老同学和他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后来微信问我一个小姑娘借钱，念在这个工作的份上，借给了他五百，有三个月了，信讯全无，我毫不意外。
　　我的工作就是在小区里转悠，看看卫生，管管停车，应付检查，收收物业费，却有一个叫管家岗位名称。每天随随便便，微信运动的步数就能超过一万五，常常走得腰酸腿疼。
　　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钱会打进工资卡。到帐的短信下午三点准时收到了，第一步就是微信转给别人七百五。我有两张满额透支的信用卡，总额五万，放在别人那里，每月要收1.5%的费用，帮我还掉利息。剩下的钱要留七百房租，再剩下的，是一个月所有的开销。
　　所以我这样的生活，看似需要一个男人来拯救了？
　　不，男人是一个坑。
　　要不是那个渣男，我怎么会透支五万的信用卡。
　　所以你认为我被骗走了五万块钱了？
　　不，那是赔给他看腿的。
　　倒也不是他劈腿，出轨，移情别恋那种狗逼倒灶的事，完全是因为这个人的情商有很大问题。他控制欲太强，又神经质。
　　当他看见我和别人正常的微信对话时，他就莫名奇妙地发火了。也许他想用暴力控制我，没想到老娘擅长正面刚。老娘政治经济学没学好，体育还是很拿手的。
　　那晚在他家，他吼叫地比隔壁的老狗还响，倒没有触怒我。他一拳打在我左胸上，这老娘就暴发了。这玩艺你摸一摸是可以的，打怎么了得。我一个过肩摔把他从他们家小复式的走道上摔下面大厅的地砖上了，不知怎么腿就断了一条。
　　那是我最后第二次看见他。
　　最后一次是法院开庭，判了我赔五万多，刷卡给他们母子了。从此各走各的路，身上没有你的Tattoo，怎么可能还在乎。这句话似乎借鉴了《就让这一首歌》的歌词。
　　下了班，我又花了同样的时间回到了我租住房的楼下。晚饭今晚还是蹭吃王老板家的，他是帮我租到的这个房子的中介。
　　王老板开的中介，好像没有什么名字，开了很多年了据说。在那些什么我爱我家之类的连锁中介开起来之前，他就从事中介生意了。他的店面就在我租的那栋楼隔壁的隔壁，一楼。那户人家的101是他买下来的，他在临街的那一面开了个门，竖了个广告牌，装了一道玻璃门就算是店门头了。
　　王老板是本地人，大约有六十岁年纪了，不善言辞，人微胖，面善，就是左眼皮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痣，长在上眼睑上，看着特别犯强迫症，想把它割了。
　　他和夫人俩个人就在这个又算中介店又算家的房子里住。因为一楼有院子，并且院子已经改造成两个房间的关系，他们居住得还算宽敞。他好像膝下并无子女，只养了几只猫。
　　王老板对我很好，甚至没有收我押金，所以再来他家吃晚饭，我真的挺不好意思的。他知道我遇到的事，觉得我挺不容易的，挺照顾我，一直招呼我去吃饭。我吃完了想帮着洗碗，也被他夫人抢走了。
　　把电瓶车放在他这儿充电，我就告辞离开了。
　　左右无事，我打算去南长街转转，出门往西过两个红绿灯就到，算是无锡这里有名的夜市了吧。
　　以前上学时也来过，记得第一次来就差点被两个新疆人偷走了手机。当时和我一起走路的女同学感觉到有人在掏她口袋，回头就发现两个人缩回了伸过来的手。他们好像没事人一样走开了，胆子大得很。后来我们报警了，因为没有东西被偷走，他们也没派人来，我们也不敢去抓人。
　　现在治安可能好很多了吧，年青人带现金的也少了。手机移动支付打跨了两个行业，乞丐和扒手，现在手机也不值钱了，特别是我的国产手机。走在这里虽然放心了，可是我也没钱消费啊，路口的星巴克就不提了，这边好多家十几块钱的奶茶店，我也得省省。
　　再往里走就是饭店和酒吧的天下了，现在天色刚黑下来，街上充斥着铁板鱿鱼和网红串串店的香味。有个老头把一个发光的小东西用弹弓弹到老高，再掉下来接住。
　　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到了路的尽头。并不是说前面没路了，只是前面没有商业区了，和我一样瞎逛的人群都在这里左拐，上了一座古桥。这是一座雄伟的单孔石桥，叫清名桥。明朝万历年间有个叫秦耀的官，做到湖广巡抚，在无锡这边有个私家园林叫寄畅园的。他有两个儿子，秦太清和秦太宁，捐钱造了这座桥，当时叫清宁桥。到了清朝道光皇帝，避讳旻宁的宁字，改名成清名桥。我喜欢的是这座桥半圆的石拱和水中的倒影连在一起，组成一个正圆，感觉颇有某种美的意境。
　　走到桥上，围了不少人在对面的下坡处，有个朋克风老头在这边卖唱。他留着迪克牛仔的长波浪发型，喝着15元一小瓶的1664啤酒，在唱张国荣的《倩女幽魂》。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黑色旅行箱，里面有不少观众打赏的零钱，借着桥上的景观灯，我看到里面还有美元和日元。此外二维码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箱子里还有用黑色马克笔写在纸板上的字：“感谢扫码打赏，点歌二十元起。”
　　打赏是不可能打赏了，我打算直接走过去，虽然他唱得不算难听，但还没打动我到给钱的地步。何况以我现在这个生活条件，除非童年偶像级别的歌手在这里，我才可能给他扫个三块五块的。
　　围观的人分散地站满了下坡，我在人群中找条路下台阶。有个美女在我面前自右向左走过，我让了让她，看到她站到卖唱的老头的钱箱前，掏出只LV皮夹，食指中指夹出一张新的五十元纸币，俯身放下去到箱子里。
　　老头正唱到“何从何去，去觅我心中方向，谢谢！”，谢谢两个字响亮地从音箱里和伴奏音乐一起喊了出来。
　　美女转身回来，我才看到她确实是一等一的漂亮。大波浪卷发，身段火爆，怪不得姿态这么优雅。她的红色西装很帅，领子很大，领口开得也不小，大块雪白的肉在领子那儿汹涌地挤出来，脑补一下她刚才俯身下去放钱……我靠，那她就是放一分钱，我要是那个老头我也得把谢谢两个字喊得震天响。
　　围观的人视线都看向她，没人留意我……一个穷困潦倒的女青年，就这么走下桥去了。
　　过了桥是南下塘，等于是过了条河，再沿着南长街走过来的路走回去。等再回到永乐路，右转过条马路就能回到我租来的家楼下。这里人少了很多，商家生意也冷清，左边装着大玻璃外墙的咖啡屋里没几个客人，只有好几只养尊处优的品种猫在那儿浪费生命。
　　走了一段遇上一对男女，女的青春妙龄，小高跟鞋在路上走得踢踏响，背着一只黑色香奈尔，不是双C锁头的class flap，看来是复刻版2.55，蛮有品味的样子。男的有四十岁上下了，相比之下穿着很随意，我小区上班的保安也比他讲究。
　　“这家民宿不错，独门独院的，你看，叫起来也不影响别人。”他们走过我身边时，我正好完整听到了男人这么说。
　　这老司机车飚得挺猛啊。
　　果然，这女的停下脚步不满地对他说：“过份了啊。开玩笑也得有个尺度。”
　　“没开玩笑，朋友对我说，女人你要喂饱她两张嘴，咱们刚才老牛窝里吃饱了一张，这不得再去吃饱一张吗。”男人也停下来，就这么回答她，我听得清清楚楚，老牛窝里是前面不远处的饭店。
　　我简直惊了，这货是流氓吧，我怀疑起来，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那女孩沉默了两秒，突然说了声：“我走了，再见。”
　　“那怎么行！”那男的声音。
　　“啊~~”那女的直接叫了起来。
　　我赶紧回头一看，那男的拉住了女人那只香奈尔包的上沿。女人拖着包要走被他这么一拉就在那儿叫。
　　如此促不及防，坏人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了，就我这爆脾气能忍吗？我两步一跨一边喊了声：“妈的，死流氓。”一边一脚已经往他拉着包的手踢过去了。单位要求穿黑皮鞋，我这双还挺硬的。
　　景区这边人居然这么少，离我们最近的几个路人也在八米开外。算了老娘也没指望众人齐心抓流氓。
　　我这一脚踢上了那男人的脏手，包松开了，那姑娘退开了两步。那男人又往姑娘的包抓去，还不死心。我一下扑在他背上右臂勒住他的脖子，左臂的臂弯死死夹住勒着他脖子的右拳，把他仰面朝天勒倒在地，我和他一起躺倒在这石板路上。
　　那姑娘好像被吓坏了，蹬蹬蹬就跑了，谢谢也没对我说一句。
　　男人被我勒得紧紧地，说不出话，也喘不过气。就这么过了十几秒，有几个路人走过来看地上的我们了。
　　“美女，这个男的要被你勒死了。”一个背双肩包的大哥说。
　　不至于吧，我心里想着松开了手臂。那男人慢慢深吸了一口气，居然不慌不忙地在我身上扭动一下后背。这货可以的，揩油也不分场合。“妈的，起来！”我一拳砸他手臂上，再把他推坐起来。
　　“你和那个女骗子不是一伙的吧？”这男人突然问我。
　　围观的路人意外起来，我也脱口而出：“死流氓你说什么？”
　　男人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那女的叫我给她买个包，说随便我怎么样，现在你冲出来，她跑掉了，算什么意思？”
　　那个包是这个男人买的？我惊了，难怪他两次要去抓那只包，我开始回忆刚才的细节，隐隐中觉得搞不好真是这么回事。
　　我刚站起来，他掏出手机点开聊天记录给我看：
　　“黑色？”对方问。
　　“嗯，Reissued 2.55。”
　　然后是一张照片，香奈儿的原包装，上面有一朵白色大花。
　　“哇，包装真好看，有发票吗？”
　　“你怕我拿个假货给你啊？”
　　然后是一张银联签购单的照片，香奈儿(中国)贸易有限公司，交易金额人民币36800
　　再跟着是一张Chanel柜台的小票，上面也有相同金额的数字和日期。
　　接着是对方一个亲嘴的表情包。
　　“呐，我说到做到，你也要一样啊。”
　　“哈哈，那肯定。你还怕我跑了？”
　　“要先订好酒店吗？”
　　“着什么急啊，又不是节假日。”
　　然后是一张少儿不宜的表情包。
　　然后对方回了一个差不多的，女性化一些的表情包。
　　和我一起在这里看手机的那个背双肩包的大哥看到这里，哈哈一笑，走开了，路人也都散了。
　　再往下面没什么内容了，只有男方发了一句“我到了。”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吃晚饭的时候。
　　“你再联系一下她，她要是不愿意就让她把包还给你。”我只能这样对他说。
　　他哼地冷笑了一下，把手机放我手上说：“那你试试。”
　　我想了想，我只能用救她的人的身份和她联系，先尝试着发了一句：“你好，我是刚才那个女的。”
　　一个红色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