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如此多娇》赵春寒

13、013

　　园子里的草花树木经了风雨，微微的舒展着，细细看上去又因为秋日的干系，显得有些凄败，正如此刻曹太尉的心情。

　　他常年征战在外，没战事时也是在朝里忙政事，几乎不在府中，对府宅中的侍妾，也从未迷恋思念过，可那个接触没多长时间的小皇帝，却时常浮现在他心头。

　　今天也是如此，莫名其妙的为了她跟那些纨绔犯了醋气，见她拉着自己的被角儿蒙住头，他竟鬼使神差的觉得她会憋气，脚也似乎不听使唤了一般走过去，伸手要掀开她的被子，听到她翻身儿时的轻软娇糯，心里更是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紧绷和邪气。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曹绍觉得很陌生，很恐怖。

　　小吕子在曹绍后面一步步的跟着，说实话自打进府以来，他从未看过曹太尉脸上有过这种表情，在他心中，曹太尉永远是沉静威严又咄咄逼人的男人，永远让人觉得有安稳依赖感。

　　如今这惶惶又带着阴鸷愠怒的表情，倒像是府里过世的老爷说的旧年的一件往事。

　　当年曹绍带兵远征交州，因为被敌军埋伏只能在山壁后面寻找时机，那时天寒地冻，将士们手脚生了冻疮，又没有充足的药材，当时随行的军医也是一筹莫展，有一个乡下来的土郎中用山壁上的草和随身带的化瘀消肿的药粉混合，配出了治疗冻疮的药来。

　　曹绍看将士痛痒难忍，直接分发用上了，虽说是些土方子，倒是功效显著，一些溃烂化脓的疮隔夜就消肿了，曹绍加紧让军医按照郎中的方子配药，只是当时另一个比曹绍职位高的将军坚决决绝，说是土方子瞎治病，千方百计的阻挠，只让军医按照教条医规来配药。

　　那个将军身上穿的保暖，手又白嫩“嫩的，自然不懂那些士兵的死活，只是坚持那一套，甚至还专门设计了相关的军章来掣肘曹绍。

　　曹绍看着那些士兵忍着手脚上的冻疮，不停的练兵，不由一阵愠怒，那个位分高的将军却不依不饶的坚持不让士兵用药，曹绍一怒之下当着众士兵斩杀了那个将军，不容争辩的率先带头将治疗冻疮的药粉涂在溃烂露骨的手指上。

　　当时，那些士兵将士看到曹绍跟他们同生死共忍寒，士气大振，跟着曹绍抛头颅洒热血，不到三月光景，就连攻下交州、合州、越州三地。

　　小吕子每每想起这个故事，都心潮澎湃，想起当年自己也是因为后母迷昏自己，想要把自己送去花楼做兔爷儿，要不是曹太尉突然出现，他如今怕也是成了涂脂抹粉被人玩弄践踏的伶人了。

　　他是从心里要好好效忠曹绍的，索性深吸了口气凑上去，跪在曹绍的脚下，定定道：“太尉有难言之隐，奴才愿以命为太尉解忧。”

　　只是当前曹绍心中之忧，是小吕子用十条性命也解不了的。

　　他方才瞧见那小皇帝盖着自己的锦被，心中就禁不住那甜软娇腻的诱“惑，想要俯身去亲亲她的脸儿，甚至想品尝品尝她唇齿的味道。

　　这种悖逆自然生理的感觉，让曹绍深恶痛绝，一双长眉紧紧皱起，手贴近腰上悬着的匕首，想要手起刀落的做掉纯玉，然后带兵长驱直入京城，将宫里那些宫妃皇子的全部殉葬，然后稳稳坐上那把金灿灿的龙椅。

　　小吕子见到他的表情不由深吸了口气，朝着曹绍道：“皇上遇刺，必然遭到言官史官的笔法征讨，奴才愿意背上千古骂名，请太尉下令！”

　　曹绍拧眉盯着小吕子，他是恼恨极了那勾人的小皇帝，可小吕子提出行刺那刻，曹绍不由分说就拒绝了，淡淡道：“时机不到，你现在去我房里，让他起来，现在就送他回宫，让刘象看紧他，不可出中安宫一步。”

　　杀是舍不得杀，但是总有其他的办法，他素来杀伐决断，所向披靡，绝对不会让个男人绊住脚。这点儿，曹绍觉得自己是有信心的，想了想，决定半年之内不会再见小皇帝。

　　想通了这一层，曹绍大步朝着夏姣的园子去了。

　　夏姣见曹绍来，那张尖尖的小脸儿笑的像是玫瑰花一般，一双细长的眉眼也妖“媚娇艳的朝着曹绍暗送秋波。

　　见曹绍没什么表情，夏姣便起身将博古格上一柄小猎弓取下来，娇柔的按在了曹绍的掌心，手指似有若无的滑过他的大掌。

　　曹绍眯眼，径直将她抱起，大手打落了大红色的海棠床帏。

　　花锦绣被翻红浪，夏姣像只脱水的鱼无力气的靠在软枕上，声音娇柔又妍媚道：“太……太尉，我哥哥的官职……\"

　　想着曹绍会怜花惜玉的抱她，不想还未来得及睁眼，就见他紧皱眉退了出来，随后面色冷冽的抓起长衫披在了身上,冷冷道：“你哥哥若是在五影馆脱颖而出，自然会加官进爵。”

　　他对女人的态度一贯如此，两相得宜，彼此欢悦也便是了，荣华富贵自然也会给，只是却厌恶女人在这事儿上跟他讨价还价其他的事。

　　原本他对夏姣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今更是油然生出一股再也不要出现在他跟前的厌恶感。

　　记得那个小皇帝也向他讨价还价，可总是甜甜软软又赏心悦目的，从来没有这等烦心的感觉。想到这儿，曹绍径直出了门，只留下一脸懵的夏姣拉着被子。

　　她掀开锦被，未着寸缕的站在铜镜前，静静的看着铜镜里的模样，肌肤白腻柔滑，她夏家就是这样养着她的，说是女儿家别争什么才华横溢，只要能勾住自家夫君，那就是真的本事，明明都是最好的，可她却觉得曹绍并不享受，甚至隐隐觉得曹绍很厌恶自己。

　　婢女进门，给她沐浴后，换了一身暗红色的撒花百褶裙，梳了新妇的回心髻，瞧着比刚进府时更贵重娇娆了几分。

　　夏家准备了一尊白玉的送子观音，夏姣的母亲亲自来了一趟太尉府，好好训导了夏姣一番。

　　夏姣觉得她母亲说的是对的，不管曹太尉喜不喜欢自己，早早为他诞下个儿子确是正事儿。

　　将来太尉他大业一成，她膝下的儿子就是皇子，将来就是王爷，凭借她的手段，封个贵妃是没问题的。想着想着，夏姣的心中就舒服了很多。

　　夜里安静，昏暗的茜纱宫灯下，细雨敲着中安宫的窗棂，一场秋雨一场寒，纯玉坐在一旁的案桌上，一手举着毛笔，一双水灵的桃花眼强睁着。

　　她是谨遵太尉和过世父皇的教诲，身为帝王要勤勉为政，就像桌上的奏折，勤勉些总能批的完，再加上不用力耕宫闱后妃，纯玉更是有空好好的看看父亲励精图治留下的南梁江山。

　　一旁伺候的太监看到纯玉困倦的表情，不由唇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睛挑着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哪里只能批阅奏折，淳嫔娘娘送来了芙蓉小点，现在在外面候着呢，皇上可是要留寝？”

　　听到这话，纯玉不由蹙眉，她已经小半个月没见过曹太尉了，每日也就是批阅批阅无甘紧要的奏折，每次问起曹太尉的事儿，跟前这个太监就一张假笑脸的让她宠幸后妃，添几个小皇子。

　　纯玉睨了那笑涎涎的太监一眼，叹了口气道：“朕歇下了，让淳嫔回去歇着吧。”

　　纯玉躺在软软的床上，看着一跳一跳的烛火，不由闭上了眼。如今自己这个状况，倒真是被囚禁的傀儡了。

　　清晨一缕金光打在城门外的一辆磨金色的马车上，将车上斑驳的彩画和银色的镶嵌照的亮亮的，马车旁一个健壮又端肃沉稳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个红装素裹，娇俏的小团子下了马车，那是凉州蔡国公——蔡中磊。

　　那个娇俏的小团子是他的老生闺女莺儿，是他嫡妻四十岁上生的，蔡国公很是喜欢，这次进京办差特意提带了莺儿来见见世面。

　　莺儿指着两边儿的灯，不由笑着拉住蔡国公的手，“父亲，我想吃顾氏酒楼的蒜泥白肉，大哥说来京城必须吃的就是那道菜。”

　　蔡国公生性耿直又清正，对人对事从来不会假以好脸色，见小女儿这般撒娇，不由捋着胡须道：“好，莺儿想吃，爹爹便请。”说完就把莺儿抱了起来。

　　坐在顾氏酒楼靠窗的地儿，蔡国公眯着双眼盯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的人群，他这次进京不为别的，就是想要见见新登基的皇帝朱纯玉。

　　当年纯玉还是东宫太子时，蔡国公归顺南梁，被先帝封为蔡国公，在凉州常年镇守居住。当年的蔡中磊可是阆名于西州，先后十余次击败入侵中原的羌胡，后来又先后击败张氏和孙氏等割据势力，如今虽说年纪大了，但却是南梁割据一方的人物。

　　“您要的蒜泥白肉。”一个穿着棕色衣裳的小二，笑眯眯的将碟子端上来，莺儿见了娇俏的伸手要抓，蔡国公忙抄起筷子往她手里按，“你这丫头，怎的这般随意，日后可怎么嫁个人？”

　　莺儿笑着接过筷子，刚要回话，忽听见那小厮阴着脸，手里掏出一柄尖锐的匕首，黑沉沉的眉眼死盯着莺儿，随后狠狠的刺向她。

　　蔡国公见状，忙抓起筷子朝着小二胸口插去，只是莺儿却被那小二猛地推倒了，原本没事儿的，可是脚下一滑，一头撞在了酒楼向下的石阶上，随后身子一抖，额头上的血流如注。

　　那小二从窗后一跃跳下，蔡国公拧眉要捏死那个小二，只是见莺儿一动不动，吓得忙转身紧张的抱起莺儿，朝着医馆走去。

　　医馆的郎中诊脉后，细细的包扎了伤口，又用银针在穴位上灸了一阵子，蔡国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把揪起郎中，“为何还不醒？！庸医害人！”

　　郎中吓得哆嗦，不由却翘着两根发白的胡子，断断续续道：“大人，贵小姐身子体弱，平日里又吃了太多难消化的，如今失了血太多，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是正常的……您放心就是。”

　　蔡国公大怒，放心？他绝不会放心，他誓死要削了那个小二的脑袋。

　　到了第二日，蔡国公就在长秋殿的大殿前，怒吼冲天的闹了一场子，只是未见到纯玉上朝，只是曹太尉一脸阴沉地坐在一旁的辅政大臣的椅子上盯着他。

　　他是疆场上粗旷的军人，又生性耿直，他才不在乎文人那套礼节，只是发泄的怒骂，甚至牵连上了曹绍。

　　“来人，拖出去，打二十军杖！”曹绍眯着眼儿，语气不轻不重，却威严十足。

　　蔡国公见状，更是黑沉脸，朝着曹绍骂道：“怕是害死了东宫，如今江山倒是易主了，也难怪京师乌烟瘴气，刺客满地的！”

　　朝廷里那些人听了，吓得一抖，倒是曹绍一脸云淡风轻，“是京师乌烟瘴气，还是蔡国公你乌烟瘴气？你早年军功赫赫不假，可是手下残杀的人也不在少数，如今仇家寻仇，你倒是急了。”

　　蔡国公口驽，虽然满腔怒火却也一时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能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军杖。

　　曹绍看着起起落落的军杖，倒是可以理解蔡国公的心情，掌上明珠差点死了，来找皇帝发泄发泄却没见着，自然心里不忿。

　　虽说他煞了蔡国公的威风，但是小皇帝那边儿却少不得要出面安抚安抚，毕竟凉州不可无蔡中磊。

　　曹绍立在层层玉阶上，负手盯着中安宫的方向，倒是想着隔个一年半载的再见那小皇帝，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要过去嘱咐那小东西两句，免得她说错了话，被满腔怒火的蔡国公给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