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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灵异志(四) ...

  •   别人都说他固执,其实他也是可以妥协和退让的,他们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们不值得。
      他舀了碗汤给她,又把自己那碗端了回来,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完了。
      “以后如果真的有无法接受的东西,我会告诉你。你说的话我也会好好记得。”
      饭后温白凛刷了碗,等褚晋洗漱好,又把他的衣服也洗了。其实褚晋是不让她洗的,他这么大个男人也不忍心使唤小姑娘做事。虽然没养过孩子,但他也知道,女孩得精细点养,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如果能有好条件,固然好,但更重要的是要教会她自尊自爱、珍惜自己。
      他最怕带她走,却无法负担她的以后,怕吃惯了苦的孩子陡然尝到甜的滋味,会乱了脚步,迷失了自己,也怕她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什么都不敢提也不敢说。
      温白凛也不跟他挣,做饭时顺手把刚摘回来洗衣服用的果子放灶台上烤着,现在差不多烤干能用了,她递了一把给褚晋:“会用吗?”
      褚晋仔细问了一下用法,但他可能确实只擅长学术研究,用法哪都没错,就是没办法起泡,没洗干净不说,看起来比没洗时还要糟糕。
      就知道会是这样,温白凛把他赶走默默洗了起来。一旁的褚晋看出她眼里了然的意味,不由惭愧。
      这里人好像都不愿出去,即便外面的世界五花八门、五光十色,虽心向往,却没有几个人真的走出这山。是以连在外面最常见的生活用品在这都很稀缺,但大多数人家洗衣用的香皂之类也是不缺的,也只有极少数还在用这种烤干的果子。
      这种果子的用途很广泛,以前没有这些分门别类的化工产品时,多用这种果子烤干后碾成粉末使用,洁面、净口、洗衣、刷锅,不一而足,好用倒也不好用,端看用的人会不会使。
      褚晋吸了吸鼻子,飘散在鼻端的气息经久不散,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原来被子上的气味是这种果子的气味,也是在温白凛身上,他曾不经意闻见过的味道。
      自然、清新、无害,又生机勃勃。
      衣服还挂在院中竹架上飘着,褚晋见她又拎着铲子要出门,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了一句:“注意安全。”
      温白凛脚步停顿了一下,侧首略略点头。
      “知道了。我不在家,谁来都不要开门。”她嘱咐完,便孤零零一个人走进了夜色。
      雨洗过的夜,弦月高悬,繁星点点。风吹叶动,飘落水中,水面泛起涟漪,扩出一圈圈粼粼波光。
      温白凛卷起裤脚,提着铲子蹚水下河,一片幽光中,一双看不见一点光的眼睛藏在黑暗里暗暗窥伺,她却恍若未觉。
      埋头挖着河底的淤泥,身后的危险悄无声息地逼近。水荡起一蓬散发着腥味的水草,水草浮出水面,露出一颗惨白的人头,粘腻的头发贴在脸上,他发白的唇咧出一片渗人的笑,像一个巨大的裂口,撕开了半张脸。
      就在他猛地扑上来时,温白凛的后脑像长了一双洞察一切的眼,随意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声音低到像喃喃自语,转过头,没什么温度和感情:“来得正好,还没找你,你倒先自己撞上来了。”
      那人扭了扭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你以为你能抓住我?"
      一瞬间头发疯长,顺着温白凛的手臂就缠绕过去。湿冷的触感像针一样刺进皮肤,温白凛皱了皱眉,不耐烦地一铲子插入他的心脏,把他钉在河底。
      “本来想放过你,你既不知悔改,无人能救得了你。”
      他脸上得逞的笑还没落下,就这般可笑地僵在脸上,瞪大的瞳孔没有一点点光,漆黑到令人心慌,此刻也布满不敢置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惊惶失措:“这……怎么……可能……”
      水草一样的头发一瞬间全部缩了回去,静止在水中:“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伤的了我……”
      懒得理他。温白凛问:“成阿婆的孙子是你拖下水的?”成意前天下河捞河蚌,差点溺死在里面,要说这一群半大小子,就属成意水性最好,大家都知道。若非恰好被人遇见拉了上来,成意就没了。
      怕成阿婆担心,也是成意的主意,便没有告诉成阿婆,是成意半夜梦惊,成阿婆只以为他魇住了,才叫了温白凛去安魂。
      可温白凛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不容易才把成意的灵叫了回来。
      她把水草一样的脑袋踩在水里,往淤泥里碾:“水祸,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不动你?因为我知道,身为水祸,带来灾难是你的天命,是因果,是轮回,是身不由己,但千万不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死过一次的人,再被夺灵,水祸,你是想他永不超生吗?”
      她压着铲子又往下推了半寸,水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都自身难保还管他人死活?”
      要说他坏,战战兢兢老老实实那么多年也没出幺蛾子,要说他不坏,该下狠手时也毫不犹豫还绝无负罪感,说白了就是自私,但自私没什么错,只是为了存在,不声不响就消失在这天地间,谁甘心呢?她倒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但他最最不该的,是把主意打到褚晋身上。
      温白凛笑了一下,拨了拨遮眼的头发,直接把穿过他身体又入地三分的铲子拔了出来,那胸口露出巨大的豁口,却没有血流出来,她也不奇怪,转身继续挖起了泥:“这次我不杀你,但你最好知道,惹我不开心了,我能叫你生不如死。”
      水祸从水底浮上来,不经意间看见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和眼中无意露出的阴暗,不禁打了个寒噤,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最终像融化了一样在水中消失不见。
      周围又静了下来。树林作响,蛙叫虫鸣,只有她一人提着铲子挖了半夜,又挖出了半幅尸骨。
      心情不禁松快了些,同昨日挖出的那些拼凑起来,差不多也该齐活了。她从草丛里拖出包裹,里面零零碎碎的骨头被清洗得很干净,一块一块地拼起来,一块一块地数,怎么都还差。
      她默不作声地又跑回去翻泥,水搅得混浊了,看不清,脚底下忽然一阵疼,踩到了碎瓷片。刚开始是不觉得疼的,就是忽然被刺了一下那种感觉,直到水里泛起了红,闻见一丝血腥味,她才知道自己受伤了。
      山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急忙下河,握住她拿着铲子的手:“小白,够了。”
      温白凛看着他:“可是还有一块没有找到。”缺了一块枕骨。头为百骸主,额骨定人贵贱,枕骨定人贫富,缺这一骨,便缺世俗亲善,于投胎转世不利。
      山子笑了一下:“没关系。已经够了。”
      温白凛不想和山子争论,山子看着什么都听她的,其实心里有主意得很。反正离临走还有一天,不急,明天再来也是一样。
      她把骨骸同昨天一样收拾好放好,在水里洗干净手脚,要穿鞋时,山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不要穿了,我背你回去。”
      温白凛也不客气,背着铲子,提着草鞋,一路被山子背回了家。到家时,她已经趴在山子背上睡着了。家里灯还亮着,山子推开院门,屋里褚晋听到响动,打开窗向外看,正巧对上山子的视线。
      山子轻声喊他:“褚老师,快来帮帮忙。”
      褚晋踩着鞋急忙出去,见温白凛睡着了,也压低声音:“这是怎么了?”
      他把铲子和鞋轻轻从她身上取下,先一步打开她的房门让山子背她进去,扶着她在铺好的被子上躺下,两人都松了口气。
      山子擦了擦汗,告诉褚晋:“小白脚受伤了,明天一早家里有什么事我会来帮忙,还请褚老师拦一下,不要让她再上山下河胡闹了。今天晚上小白就请褚老师照顾,我先回去了。”
      褚晋正一头雾水,山子怕他问太多,他笨嘴笨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很快离开了,留下褚晋不知道要先做什么。
      这里的人好像都挺神秘。他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放下了。多想无益。
      抬起温白凛的脚看了看,伤口被水泡得发白,还带着血,止血没处理好,血珠一直往外冒。
      找了一圈没找到给她清洗的东西,只能把自己的毛巾拿了过来,湿了水给她擦脚清理伤口。幸好他随身带了些简易药品,先消毒,又喷了药包扎好,她倒睡得挺踏实,这样都没醒,但肯定是疼的,差点一脚踹在他脸上。
      褚晋摇头失笑,给她盖好了被子。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能表现得这么强大又无畏。
      她太独立了。这是褚晋又一次切切实实从她身上感受到的东西,她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褚晋便起床了,开门出去,正碰见要穿鞋出门的温白凛。
      她打招呼,褚晋也就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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