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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白月光(十四) ...

  •   “回来就去收拾一下自己吧,一会儿汀然和凛凛都过来,一起吃个饭。”
      赵稚忍住眼泪,嗯了一声,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看着自己的房间,从没有哪一刻,那么清晰地认识到,她赵稚,鸠占鹊巢。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一切,她都要抓住。她要像小时候那样,把这只鹊给啄死。
      这一次,她一定一击毙命。
      李汀然的手术安排在一周后,手术那天,天气很好,温白凛拉着他进了医院,他还有些不情不愿的。
      温白凛踢踢他黏在地上的脚,“使什么性子。”
      李汀然看上去有些沮丧,手术前一天需要剃发备皮,出门时他往脑袋上扣了一顶帽子,不让人看,“还是丑。”
      温白凛揉揉他的耳朵,“你要美给谁看?”
      他弯腰凑近她的脸,温柔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凛凛呀。”
      温白凛上前抱住他,靠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李汀然只能感觉到喷洒在耳廓上温热的呼吸,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他往后仰,看清她的脸,问:“你说了什么?”
      温白凛推开他,“等你能听见了,我再告诉你。”
      她笑盈盈的模样,让李汀然犹豫的心都化开了。
      “那你不要走。”
      温白凛答应他。
      手术很快,但这个手术需要全麻,没有那么快醒。就像是睡了很沉很累的一觉,做了很长的一场梦。他梦见那个雷雨天,很大的雨声,他努力想听清什么声音,可他想不起来是要听什么。灵魂在沉重的躯壳里挣扎,骤然梦醒,如坠深崖。
      逆光的视线里,窗边椅子上剥橙子的身影渐渐清晰,那种恐慌的情绪才渐渐远去,一并远去的还有无数次梦中惊醒时让他一次次愧悔自责的求救声。
      坑洞坍塌时,她是不是在哭?她该有多害怕?他想努力听见的,原来是她暴雨中被他忽略的微弱呼声啊。
      对他那般好的小丫头,他却抛弃了她。
      “凛凛……”
      温白凛趴过去,“头晕吗?难受吗?”
      李汀然轻轻弯了一下唇,“本来很难受。但你在,我心里很踏实。”
      “就像……”
      “就像曾经丢了一个宝贝,终于失而复得了一样。”
      温白凛握住他的手,“轻浮。”
      李汀然抬眼看她,笑容很软,“不要嘲笑我呀,凛凛。”
      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会积极一点,活久一点的。”
      无关其他,他只是突然贪心地想,是否有资格陪伴她长久一些。
      其实他隐约猜到手术前她说了什么。
      那天晚上,在她床边,他半跪在地上给她揉着肚子,他那些压抑在心底的话,只敢在她睡着后才敢自欺欺人地问出口。
      他问,“你想和我谈恋爱吗?凛凛。”
      他不敢奢求的答复,在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我答应你了。她当时在他耳边说。
      李汀然遮住了她的眼,“刚长出来的头发又剃光了,现在旁边的头发都盖不住了。你不要看,肯定很奇怪。”
      温白凛把他的手拉下,“李汀然。”
      李汀然看着她。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
      温白凛理理他的头发,“你十几岁的模样,病恹恹的,看着秀致得很,却一脸的厌世,单薄得像落在瓷器上的蝴蝶,刮来一阵风,都要担心是会先把你脆弱的翅膀打折,还是担心风会把瓷器吹翻割伤到你。”
      “我当时想,你真是好看得让人心碎。”
      “可我不喜欢你这种让人心碎的好看,像杯中月影,脆弱至极。”她笑着摸摸他的脸,“我很高兴,你把自己拼凑回来了,一个完整真实、内核强大的李汀然,远胜于外表的浮华与美丽,更能让人心动。”
      “现在的你,会让我想爱你。”
      “人要先会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请你一定要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好好对待。”
      她笃定的目光一如她沉默的个性,安宁却有让人信服的力量,她看着李汀然,“李汀然,好好爱自己。我才能相信,你拥有爱人的能力,爱我的能力,而不仅仅只是因为内疚,因为习惯,因为依赖,因为在惭愧和忏悔中抓住了一束光,把我当成了活下去的动力和念想,我不想变成你想紧紧握住的那株救命稻草,不想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出于补偿。”
      她把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她永远也不允许他把自己活成悲剧。
      “你可以把我当做永远吹不倒的瓷瓶,你落下来,我就接住,你要振翅,我会沉默地凝视你,等待你。你不用担心我会被打碎,我远比你看到的要坚强,远比你以为的要在乎你。”
      蝴蝶的翅膀,能在海上卷起风暴,在原文中,在无数人的心中,在她心里,就是这只寂静无声的蝴蝶,扇了几下翅膀,掀动了世界变局,他有无穷的力量,隐藏在不显山露水的潜能之下。
      “所以你害怕什么呢?你这样的优秀,只会让人觉得自惭形秽,该是别人觉得配不上你、高攀不起你,所以当你故意打碎自己来迁就我时,我是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
      她吻他的指尖,“我其实从小就很崇拜你。”
      李汀然默默地消化着自己震荡的情绪,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摸摸她的头,笑意温柔,声音轻缓,“我怕你讨厌我,还怕你嫌弃我,更怕你拒绝我,不让我介入你的生活。可是,凛凛,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发乎于本心,我都只觉得高兴,没有委屈。”
      “是我自己太过懦弱卑怯,辜负了你的期待。”
      “对不起,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完美。”
      温白凛枕在他手臂上,“你可以短暂地软弱,可在我心中,你依然完美。”
      “但你不可以卑微。”
      原文里的李汀然,有许许多多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傲气、孤僻、精准、敏锐、极度聪明。在他的领域,他的设想时常狂妄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从而怀疑是否只是他的异想天开,而当无数次天才的狂想转化为不可置信的事实,却让人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是所谓的天赋和努力就能弥补的鸿沟。
      他是核武时代惊世骇俗的天才,即便后期在极度无声的压抑与焦虑中郁郁寡欢与世长辞,也没有人会怀疑他称得上自负的高傲与自信,可在她面前,他放下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身段,低头折节,卑躬屈膝。
      “我喜欢你低眉顺眼的模样,可我也想念那个少年时就自负到让人连在你面前自卑都不敢表露的李汀然。”
      他该是风吹不走的蝴蝶,生命里天然存在一股不顺从的力量。
      她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睛清明静谧,像海面下的幽暗一般,看似平静,暗潮汹涌。
      “别让我成为你伤害自己的利器。”她语气柔软,“毕竟,从小我就想保护你。”
      内心构建无数次,重塑打碎又重塑无数次,李汀然闭了闭眼,声音很低,才开口说道,“我让那个就只剩下骨气的李汀然回来,你想和他谈恋爱吗?”
      温白凛吻去他眼角的水光,“睁眼。”
      这一次,李汀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说,“我想啊。”
      能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表露心意,这大概是他这段时间做过最有胆气的事了。
      他捧住她的脸,珍重又珍重地吻上她的眉心。
      门口开门进来的沈思差点没拿住果篮,他迅速地关上门,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才又敲门进去。
      李汀然笑了一下,“沈工,你怎么来了。”
      温白凛上去接过果篮,给沈思推了一把椅子,“您坐。”
      沈思坐下,看向温白凛的目光带着不着痕迹的审视,可做工程师的,尤其是到了他这个年纪,最会沟通与观察,即便是审视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沈思乐呵呵地笑道:“来看看死活不做手术的人是怎么打自己脸的。”
      李汀然听出他的消遣,并不放在心上,“丑着丑着就习惯了,反正我不是在家就是在单位,往后强磁场强电流的地方也去不了了,就算去厂里也只能坐坐办公室了,那碰见的人可就更寥寥无几了。”
      听到这里,沈思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可惜道:“你的手艺,怕是要浪费了。”
      李汀然笑了,“没有我还有其他人,再说了,只要不在过于嘈杂的地方,对精密部件维修拆装都不影响。”
      其实还是有影响的。之前他听力不行,对需要听声定位的一些问题都束手无策,不过除了需要听觉分辨的问题,其他的难题到了他这里都能迎刃而解,现在要佩戴人工耳蜗,那他的生活工作环境就更加苛刻限制了,很多地方都要注意,很多事情也都做不了了。
      毕竟在单位之外,沈思也不就这个话题多说,“不管怎么样,什么都比不上身体重要。自己过得好,才好。”
      李汀然点头应是。他看出沈思是有事找他,看向温白凛,说道:“凛凛,去给沈工洗点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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