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首席(金色之弦同人)》千叶梓

3、第 3 章

　　下午。
　　阴沉的日子里天黑总是来得特别早。到了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非常的昏暗，满是乌云的天空难免给人带来压抑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此刻日野的心情，就如同这天色一般沉重。忐忑不安地等了好多天，总算熬到星期一放学的时候，却又有些不敢去面对。
　　究竟，他会怎么样呢？这样想着，日野带着小提琴来到了教学楼前，一路上心跳的频率快得超乎想象。
　　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在微薄的光线中格外地挺拔。月森站在那里，抬头仰望这天空的阴霾，以一种等待的姿态。日野勒紧的心稍稍松了一些。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来了呢。
　　“月森君？”
　　一路小跑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抱歉来晚了！等很久了么？”
　　“没有多久，不要紧。”
　　月森的视线转向她，目光里没有了冷漠的痕迹。
　　“日野，我要向你道歉。”
　　“……哎？”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话。这几天里日野几乎把所有可能的情景都设想过一遍，但是，月森君在向她道歉？这种事情有发生的可能吗？
　　“那天，我对你的态度很不好。对不起。请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月森君你……”
　　“日野，也许你从来没有意识到。但是对我来说，你的音乐，是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的东西。只有你的这把小提琴，只有你可以演奏出这样的音色。这样重要的东西，我希望你可以多一些珍视，我希望你可以多在意一下你自己。否则……”
　　月森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继续。
　　“总之，无论是你的音乐，你的小提琴，还是你自己，都应该被你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可以理解。”
　　“……”
　　日野低着头。她不敢说话，害怕自己的哽咽会被他听到。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竟让她有如此强烈的流泪的冲动。
　　----原来，月森君一直是这么关注自己的。是关注吧？嗯，无所谓了。不管怎么样，都觉得好高兴。真的。
　　“怎么了？你生气了么？”
　　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月森不免有些担心。
　　“不……不是的！月森君，谢谢你！”
　　再次抬起头面对他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阴影，取而代之的是久违了的明朗笑容，如暴风雨后的第一缕阳光一样纯澈。
　　她的笑容，总是能轻易地给他的世界带来光芒。
　　月森轻轻勾起嘴角，浅淡的，却是温暖的笑容。
　　“去练习吧。你要努力的还有很多。”
　　“好！”
　　日野跟上他。天空依然令人沮丧地灰着，但在对她来说世界已经是一片清朗。
　　就是这么简单。
　　快乐和悲伤都由他来决定。他的一句话，她会反反复复地回味好久好久。他浅浅的一个微笑，她可以高兴一整天。仿佛自己不是作为自己而活着，渐渐地几乎要失去自我。
　　傻瓜。日野知道这样的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个大傻瓜。
　　可是，她不在乎。她相信傻瓜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谁都要幸福。

　　练习室。
　　暖色调的灯光给一切打上一层柔和的橙黄色，明亮而温和。与窗外浓重的夜色简直像属于不同的世界。
　　琴声悠然地继续着。日野的演奏与上次比起来有了明显的提高，已经可以完整而连贯地演奏出整首乐曲，重音和轻音的处理也有了很大的改进。但是，月森微锁的眉宇始终没有舒展的迹象。
　　“好像还是不行啊，月森君。”
　　日野放下琴，长长叹了口气。
　　“这个地方，用四指按两根弦的这里，不管练多少次都很勉强。好像就是没有办法够到那个程度。”
　　手指在指板上比划着，同时疑惑地看着月森。月森没有回答，看着她移动手指的动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知道了，是你手型的问题。”
　　“……哎？”
　　“手型没有放准，一指太向外张，所以整个手的位置都偏向外侧，四指就会够不到。”
　　说着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把食指的方向转向琴头。
　　“……”
　　突然拉近的距离。握着她的他的手，还是一样的冰冷。日野感到脸上一阵火烧，在这样的距离完全没有掩饰的余地。
　　“好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月森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反常，神情仍然泰然。
　　“保持这个手型，你再试一次看看。”
　　“……好。”
　　努力驱赶心中小小的慌乱，日野再一次演奏起那首曲子。果然，四指的活动变得自然多了，演奏那个双弦的音也不那么勉强。窄小的空间顿时被音乐充满，愉悦而动人的旋律，足够让人忘记时间。等到月森喊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已经这么晚了啊！”
　　日野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表，平时的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家中，今天的练习看来真的是有些过分投入。
　　“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时间……”
　　“没关系，多亏月森君的指导，我才能有进步呢！”
　　“……别这么说。”
　　月森收好琴和乐谱，像平时地一样提起了琴盒和书包走到门口。日野等待着他和以往一样和她道别，但他打开门后却又停住了脚步。
　　“日野……”
　　“……怎么了？”
　　“我说……”
　　“嗯？”
　　“……”
　　月森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白皙的脸颊竟微微有些泛红。低着头想了很久，最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他抬起头看着日野，丝毫不加修饰的目光。
　　“这个星期六晚上，你有时间么？”
　　“……什么？”

　　夜幕安静地降临。
　　仍然是阴沉的天气。没有星光的天幕在夜色中有着格外纯澈的颜色，如同天鹅绒般浓郁而细腻，更衬托出天幕之下这个世界的流光溢彩。
　　月森独自站在音乐厅前，安静地看着面前流光飞影。身后的音乐厅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无论是听音乐会，还是比赛或演出，都是在这个地方。对一向冷静的他来说，即使是最重要的比赛都不曾感到慌张。但此刻站在这里，他的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难以平静。
　　毕竟，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再次抬腕看了看表，距约定的时间还有5分钟。初秋的夜里空气带有明显的凉意。月森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今天晚上的音乐会，克利斯托夫•冯•多纳伊指挥北德交响乐团，难得的观摩世界一流乐团的机会。作为演奏者，音乐会是必不可少的学习方式，既然他在为日野指导，那邀请她来听音乐会作为学习的一部分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当然，他自己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那天邀请她时的失常表现至今让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月森君！”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检讨自己丢人的表现。回过头，日野已经站在他的左手边，白色衣裙在夜色中像绽放的玫瑰。
　　“等很久了么？”
　　“没有，我也刚到。”
　　月森眼中的惊艳一掠而过。
　　“走吧。”
　　“……好。”
　　日野快步跟上他，发梢的舞动漾起一阵芬芳。白兰和樱花的香味，如雨后的晨曦一般纯净而清新。
　　其实，日野一直都是非常美丽的女孩，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
　　-----究竟在想什么啊，我！
　　月森无力地揉着额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在音乐会上。
　　演奏的曲目是莫扎特第四十一交响曲《朱庇特》。慷慨激昂的旋律，充满力量与希望，第一乐章的主旋律格外具有张力，一种使人豁然开朗的感觉。日野完全沉浸在音乐的华彩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月森细微的分心。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那样演奏的话就太好了呢。
　　走出音乐厅的时候，日野忍不住这样想着。刚才的音乐好像还没有散尽，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喜欢么？今天的音乐会？”
　　月森走在她身边。晚风吹过白衬衣的衣领，与发梢一同轻轻拂动。借由路灯的光线可以看到他漂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嗯，非常喜欢。”
　　“那就好。”
　　“月森君，真谢谢你让我听到这么好的音乐。”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只要你愿意一直继续，总有一天你的音乐也可以像那样美好。”
　　“月森君……”
　　月森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明亮。
　　“对了，《朱庇特》的主旋律，我应该看到过小提琴合奏的版本，下次我们可以试一试。”
　　冰凉的风在周围徘徊。眼前的场景是那么不可思议，日野简直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境。 眼前的月森莲，那样地笑着，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很平素那个冷淡的他几乎不是同一个人。
　　自己也许曾经也幻想过，可以看见他这样的笑容。
　　像梦一样的画面。像梦一样幸福的感觉。
　　却又是像梦一样的短暂。
　　“好了，已经很晚了。”
　　月森的视线再次转向了别处。细碎的刘海在脸上投下密致的阴影，看不清楚他的嘴角是不是还带着笑。
　　极致美丽的花朵，极致的短暂。来不及慢慢地品尝，就已经消失。这就是他吧。日野心中再次空落了一块。
　　“……嗯。”
　　“日野……”
　　“……嗯？”
　　好像又是犹豫不决的表情，想说什么，却还是选择放弃。
　　“没事。你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你也是。”
　　“再见。”
　　“再见。”
　　转身的一刻月森莫名地懊恼。明明想说“一起走吧”，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没有再回头的他，没有看到日野难以掩饰的失落。
　　果然还是一个人走了呢。原本，可以是个完美的夜晚的。
　　这样想着的她，无奈地收下这份遗憾。
　　------不过，也已经足够幸福了。这样的晚上。
　　回到家中的日野，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停止过。今天的每一个细节都足够她回忆很久很久。月森的笑容像是秋日里的阳光一般，温柔而迷人。尽管短暂，但也足够充满她的世界。
　　就像做梦一样。
　　如果是梦的话，她希望可以一睡不醒。
　　“……”
　　突然手机铃声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日野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发件人，不免有些意外。
　　是樱冢嘉。
　　“香穗……你睡了么？”
　　有些奇怪会什么她会那么晚给她短信，但还是回复了对方。
　　“还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我睡不着……”
　　“怎么会？”
　　“可能还有些不习惯吧。我在意大利待太久了，对这个地方，很不适应呢。”
　　“这样啊。”
　　“香穗在干什么呢？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啊，没关系的，我没在干要紧的事情。”
　　“抱歉啊，因为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又不想打扰莲练琴，只好来找你了。”
　　字里行间透出些许寂寞的感觉。来到一个新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依赖，她一定很孤单吧。这么想着的日野，语气不禁柔和了起来。
　　“没关系的，你无聊的话，可以和我聊天。”
　　“呵呵，香穗果然还是你好。”
　　“刚才在干什么呢？练习么？”
　　“嗯，练了一个晚上，好累……”
　　“我很想听呢，樱冢同学的琴声。”
　　“呵呵，我拉得不好，从小和莲一起学琴的时候就一直被骂。那个时候老师总是说，你看看月森已经演奏得那么好了，你是不是没有用心练习！其实我很冤枉哪，我练习的时间绝对比他要多，可是就是总也比不上他。”
　　“月森君……从小就很厉害呀。”
　　“嗯，超级厉害。我那个时候简直觉得，这个家伙绝对不会是人类，还因为一直因为他而挨骂很讨厌他呢。”
　　樱冢就这样说起了月森和她小时候的事情。女孩子总是这样，找到合适的话题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停下来。
　　“哈……不知不觉竟然聊了这么久。”
　　“真的呢……已经这么晚了。”
　　“打扰到你休息了呢！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
　　看着对方好像已经摆脱了刚开始时的情绪低沉，日野也觉得很高兴。
　　“呐，香穗……”
　　“怎么了？”
　　“有些事情，对谁都不能说。放在心里的感觉，很难受呢。”
　　“……是么。”
　　这样的感觉，日野深有体会。的确，心里有一个人，却又不能告诉他。距离那么近，又是那么远。的确是折磨人的难受。
　　“如果我告诉香穗的话，你会替我保密么？”
　　“嗯，当然。”
　　也许是感同身受的关系，日野此刻竟很希望能够替她分担。
　　但当她收到下一条信息的时候，却立刻后悔了。
　　“其实，虽然有时候觉得莲很冷淡，虽然觉得自己怎么都比不上他，但还是没有办法，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呢。”
　　“香穗，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吧？”
　　突然间的迷茫无措.日野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但此刻,她没有别的选择. "嗯,我会的." "谢谢你." "没事...." 夜色愈加深沉. 日野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的闪烁,思绪竟一片空白.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他..."
　　已经得知了,无法回避的秘密.
　　睡不着的人,变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