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你的糖》墨写清风

2、第二章 夏天的莲蓬

　　日子过得很快，已经到了末七，第49天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生活还得继续，第四天的时候苏染就回了单位销了假继续上班，除了每周都有一天回乡下给妈妈烧七之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末七，是最后一次烧纸，老人们说，过了今天，人就真的走了。
　　末七也是大事，至亲好友也都赶来，中午吃过饭，便一起挑着折好的纸包袱送到了妈妈坟前，连着包袱，还有收拾出来的妈妈的衣物，以及下葬时送来的花圈，一起堆了高高的一座山。堂伯点了火，大家都很安静的看着。烈日灼灼，加上大火，每个人都被热的大汗淋漓，然而谁都不愿意走，想送妈妈这最后一程。最后是堂伯开始赶人:“留几个小伙子在这看着火，其他人都回去吧，在这里热着也不是个事，送到这里，心意也就到了。再回去之后，就别惦记了，走的人已经走了，留下的人还要继续过日子的。”众人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离开。苏染和爸爸也去送客人。
　　舅舅和姨妈一行人也来道别。舅舅对苏父说:“今天这一走，以后没事，我们一家人就不来你们这里了。我妹妹嫁进你们苏家，只能葬在你们这里，但这里对我们始终是个伤心的地方。她只留下了染染一个女儿，你好好照顾她，等她嫁人了，我们再来。”爸爸哽咽说:“我一辈子都是你们黄家的女婿，以后你们有什么事，还是一定要招呼我，我……”“好了别说了，就这样吧，我们走了。”“我送你们，染染你招呼一下其他客人。”苏染应了一声，没有跟上去。
　　陆陆续续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姑姑这些苏家的亲戚在帮忙收拾打扫，爸爸回妈妈那儿去看火烧的怎么样了。苏染一个人走到村口的树荫下坐着发呆。远远的看见一辆皮卡开来，停在苏染面前，下来两个年轻人，苏染一看，认识其中一个，之前跟爸爸妈妈在同一个工地的小何，接妈妈去工地的时候顺路带苏染去上过班。她迎了上去喊了声小何哥，问:“这位是？”小何哥回答:“哦，这个是小唐，也是之前工地上的，今天不是你妈妈末七吗？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小唐？苏染想起来，过年的时候妈妈接过一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还跟爸爸说这个小唐真是讲礼，还说来我们家拜年，我没让他来，难道是这个小唐吗？压下心底的疑惑，苏染回答说:“是啊，已经烧完了，我送客人到这里累了休息一下，我爸去山上看火烧的怎么样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吧。”小何哥:“啊，那我们来晚了啊，我以为天气这么热，你们会到四五点才烧的。”苏染回答:“没事，因为今天工作日，有很多客人赶着回去上班，所以吃完饭就烧了。”“是啊，我们也是请假来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哪里话，以前在工地黄阿姨那么照顾我们，出这么大的事，我们来送一下是应该的。小唐离开工地一年多了，今天听我说才知道这事，也赶紧请假跟我一起过来了。”苏染看了小唐一眼，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没见过，倒是挺重情义的。
　　过了一会儿苏父过来，与小何哥和小唐寒暄了几句，又被姑姑叫走处理一些事情，就交代苏染陪一下他们俩。
　　苏父一走，只剩他们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苏染其实与小何哥也不熟，更何况还不认识小唐，再加上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事情，没有太多聊天的兴致，只随手捡了根竹棍敲打着路边的野草，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小何哥没话找话:“听说你爸爸明天就去外地新工地了。”“嗯。”“那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苏染的手顿了顿，说:“也不能怎么办吧，反正要不是出了这个事，他们早就一起过去了，我也是要一个人住的。就当……就当妈妈是跟他一起过去了吧，只是不能跟我联系了而已，以后，也只当她是出远门了……”垂着头的苏染并没有注意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唐听到这里仿佛被触动了，看了她一眼。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小唐开口:“前面这个荷塘……莲子能吃了吗？”苏染看了一眼，说:“应该有能吃的，我带你们下去摘吧。”“这是你家的吗？”“不是，是村里大伯家的，不过没关系，摘几个不要紧的，以前……”以前我和妈妈在乡下天天都吃好多的。苏染咽下了这句话，小何哥和小唐对视了一眼，也识相的没有追问。苏染带着俩人在荷塘边的田埂上走着，让他们自己摘，自己顺手也用竹竿挑了几个摘了，准备拿回去给妈妈供上，就听见后面俩人在窃窃私语“你摘的这个怎么这么苦啊？”“老了吧？”“你到底会不会摘啊？”“我哪儿会啊，我又没摘过。你会你来？”“晕死，我也不会啊！”
　　苏染无奈，回头一人递了两个:“给，拿着吃吧，我也没摘多少，就不多给了，剩下的我还要拿回去给小表妹吃。”两个人连忙接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也只尝尝就行了。”
　　天色渐晚，俩人也没待多久就告辞回去了，苏染和苏父最后收拾收拾，一起回了城里。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之前一家三口常去的那个饭馆，点了两个菜，就当给苏父送行了。
　　苏父开了一瓶酒，自斟自酌起来。俩人沉默了一会儿，苏父开口说:“我明天就走了，车子留在家里，你每天开车上下班吧，就不要骑车了，骑车……骑车是真的不安全……”苏染沉默，苏父继续说:“染染，我是真的后悔，那天我真不该回乡下去，你说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样呢，只要等一天，我们手续办好了就能拿到车子了，你说我等拿到车子再带你妈妈下乡，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就是想着，我们都到4s店了，相当于乡下的路都走一半了，回家也没什么事，你妈妈又喜欢乡下，喜欢搞点菜什么的回家，我就说带她回去开心一下，谁知道呢……”
　　苏染打断了:“行了，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不想听了。说点别的吧。”苏父闻言，咽下了话头，又喝了两口酒，说:“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苏染回答：“知道了，本来你们俩就打算一起出去的，要不是出了这个事，我也已经差不多一个人住了一个月了，不用担心。我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这两年你们在家我也跟自己一个人住差不多，你们天天都在工地上，老妈弄厨房开小卖部，你调度，每天早出晚归就算了，还经常通宵不回，我还不是自己照顾自己，也没见把自己照顾瘦了。”苏父顿了顿，说:“也是，你一向独立惯了，我和你妈妈都很放心。”
　　又安静了一会儿，这次是苏染开口了:“过了这么多天，这个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也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也没人心里好受，但是日子还是要过。我也已经这么大了，再过两年说不定就谈恋爱嫁人了，所以有些话我先说在前面。我不反对你以后再找人……”“我不会找人！我一辈子只有你妈妈一个！今天这话幸亏是你说的，如果是别人说的我已经翻脸了！”苏父急忙打断她。
　　苏染等他说完了，才继续说：“你不要激动，我没有说你一定会找人，但是不管你找不找人，我有些话要先说在前面。其实你找人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以后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能顾得上你的精力有限，你找人了有人照顾你我负担也轻一些，甚至你再生一个孩子我也不会管。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个就是不管你以后生没生孩子，是不是男孩子，该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们现在这套房子，当时买的时候妈妈就说了，是留给我以后的退路。以后就算你再结婚，你那之后挣的钱我不要，但这套房子我是不会让的。第二个条件，就是等我结婚嫁人以后你再找，起码是等我结婚之后你再结婚，毕竟我已经这么大了，虽然现在还没谈恋爱，但是结婚应该也是不出几年的事情，我不想我婚礼上太尴尬。”“没有这些事，我说了我不会找人。”苏父强调。苏染只笑了一笑，说：“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找不找，我只有这两个要求而已，我个人觉得是不过分很合理的要求了。”说完，苏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想起来中午酒席上听到隔壁桌的大妈们在讨论说苏父还年轻，张罗着再给苏父介绍一个人的事情，心里还是有点膈应。但她并没有跟苏父说，毕竟这是那些大妈们的自说自话，并不是苏父的意思，就没有必要说出来让两个人都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