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情》璃海

13、三个人

　　“穆风？你怎么会在这里？”李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不明白为什么穆风会在这里。
　　“你说呢？”穆风挑挑眉，把筷子摆好催促李荀，“先过来吃点儿东西，你这么长时间没吃对胃不好。”
　　“我不饿。”李荀摇摇头，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情绪波动这个时候早没了饥饿的感觉，应该说他所有的感觉都开始变得迟钝起来。尤其是胃部，受到刺激以后很容易有饱足感，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过来。”穆风把李荀拉下床，把他按到椅子上，筷子塞到李荀手里，“吃，吃不下也要吃。你扛得住你的身体扛不住。别忘了你在为谁而活。”穆风无奈地只好用这个作为威胁，否则李荀根本不会好好对待自己。
　　李荀没有反抗，默默地拿着筷子开始往自己嘴里塞。
　　“很简单，”穆风开始讲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志愿是什么从老师那里一打听就出来了。本来我以为你会和杨益选择离B城不远的C大，谁知道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我和你填的同样的志愿，本来准备去C大的，不过前天我跑去你们家找你，问过你母亲才知道你到Z大了。所以我就跑过来了，然后就在这里了。”
　　其实选择志愿的时候穆风犹豫了很久。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这样一直与李荀纠缠下去。自己的人生是不是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过最终他还是下笔填了和李荀一样的志愿，因为他知道或许离开了李荀自己的人生会好过很多，但肯定会留下遗憾，而且是最深的无法释怀的遗憾。于是他还是选择了跟着李荀，选择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
　　“嗯，我没想到你会来。”李荀机械地把所有的食物都塞到自己的嘴里，虽然感觉如同白蜡一样，可他还是坚持把所有都吃完。必须吃完，这个身体需要这些维持最基本的功能，他必须保护好它。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穆风很是无奈。原来自己对李荀来说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存在。多么可悲！你所爱的人并不爱你，甚至你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过客，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不，我很高兴。”即使说着高兴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李荀又恢复到之前对什么都没有反应的状况。
　　“哎。”穆风叹口气，又是高兴又是忧虑。高兴的是李荀真的在意他，忧虑的是李荀目前的状态，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生命的留恋，还在这里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活着的责任。是的，责任，仅仅是责任而已。如今的李荀就像是熄灭的火焰，只剩下一团没有温度的灰烬，静静等待着风把灰烬吹散，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对了，薛斌！”李荀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些生气，“我跟薛斌说过，要介绍你给她认识。”
　　“薛斌？”穆风搞不清楚哪里来的人物。
　　“嗯，薛斌。”李荀解释道，“是我前几天认识的大二的学姐，很好很好的人。”
　　“哦。好稀奇。”穆风有些好奇，李荀不是个随便可以和人亲近的人，能这样让他动容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啊！是个女人啊！”穆风这才反应过来。
　　“嗯，她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她一直希望自己是个男人。”穆风的反应李荀早就料到了。
　　“很奇特的人。”穆风点点头。为什么李荀身边总是吸引像是他这样的怪胎？
　　“嗯。我觉得你们应该合得来。你们有些地方很相似。”李荀并没有对穆风说起薛斌的过往。那是薛斌的人生，没有薛斌的同意不能到处宣传，而且他也知道薛斌也不希望以她自己的经历去获取他人的怜悯。她需要的是新的人生，新的开始。
　　“哦？”穆风翻翻白眼。女人嘛，还是娇小些，柔弱些比较好，这个薛斌一听就很强势。还和他相似？不知道同极相斥的道理吗？李荀真的认为他们会合得来？
　　李荀想到薛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薛斌在哪个宿舍，哪个专业，哪个班，那去哪里找她？思索半天，最后的结论只能等薛斌来找自己，至少她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里。
　　当再次见到薛斌的那一刻李荀笑了。因为他看到薛斌穿着牛仔裤和t恤不施粉黛地来到自己面前，她甚至还剪了短发。是啊，才多大的年纪就要那么精心的装扮，多么庸俗！清清淡淡地对面这个世界多好。那妆容就像是一层精致的面具，阻隔了自己与世界的沟通。而自己，从来不需要那个面具，虽然痛苦，但他从来都能直面自己的内心。既然薛斌选择摘下了这个面具，那么就说明她接纳了自己的建议，终于确定了新的开始的起点。
　　“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李荀为薛斌高兴。
　　“嗯。”薛斌笑着甩了甩头，”是谁说来着，头发就是愁丝。我的头发那么长，那得有多少的愁啊。剪掉以后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真的。头变轻了。我把所有画彩妆的化妆品统统扔掉之后感觉面部清爽了太多，整个人好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样子，崭新崭新的。”
　　“恭喜！很适合你。”李荀伸出手。
　　“谢谢。”薛斌握住李荀的手，说着还顺手把李荀拉到怀里一阵痛吻。
　　“你这个疯女人，快放开荀！”一旁的穆风冲上去用力把两人分开。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他对于二人忽略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排除在外？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没听懂？”
　　“荀，这个花花公子是谁啊？”薛斌一眼看穿穆风的本质，薛斌见过太多男人，高矮胖瘦，俊美的丑陋的，男人的性格从穿着打扮还有言谈举止都有迹可循。她讨厌那种花蝴蝶一样的男人，他们凭借自己本身的条件到处采蜜，被这个世界晃花了眼睛，永远的高高在上，根本不会有卑微的感觉，于是只能肤浅地让人恶心。
　　“你说谁呢？”穆风第一次受到这种轻蔑的待遇，无法不恼火。
　　“好了！”李荀有些头大，他本以为这两个人可以臭味相投的，没想到刚见面就这样剑拔嚣张。“薛斌，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穆风。穆风，这是薛斌，我跟你说过的。”
　　“哦？”薛斌挑挑眉，有些不相信面前的穆风可以说出那种话。好吧，其实薛斌认识的那些男人永远脱不开那个范畴，她不知道很多时候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不过是没有人教过她这个道理罢了。比如当别人帮助了你之后你需要对对方说一声谢谢，这样简单的行为如果从未有人教过你，那么你是不会了解的。很多东西我们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行，你根本没有办法问出那些在别人来说很白痴的问题，可就是这个白痴问题虽然简单，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
　　“哼！”穆风扭头哼了一声。他就知道他和这种强势的女人合不来的。
　　“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李荀无奈地道，他和穆风是为了午饭下楼的，而薛斌也是在饭点儿在楼下等到的他们。为了使情况不再恶化，只好把最初的目的搬出来搪塞。
　　于是三个人一起去吃饭。薛斌把他们领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说那里的菜很地道，她经常去那里。
　　真的是小吃店，够小。穆风看了之后止不住地皱眉，他并不是嫌这个地方小，在学校里的食堂已经习惯了外面的饭食，可还是受不了小吃店的脏乱。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穆风忍不住翻白眼。
　　“呵呵，”薛斌讪笑，学校附近哪里有什么好的餐馆啊。“虽然不起眼，不过饭菜挺好吃的。”
　　“穆风，我们就试一下吧。”既然薛斌都说了就不好再改别的地方。对于在什么地方吃饭李荀是无所谓的。
　　进了店里老板跟薛斌打招呼，看来真的是熟客。
　　“你不会是托儿吧？”穆风看着薛斌一脸怀疑，他还是忘不了之前薛斌对他的态度。
　　“靠！这种小饭馆请得起托儿？”薛斌倒是没有恼火，只是不屑地看了穆风一眼。
　　“哼！”于是穆风只能继续哼一声罢了。
　　李荀夹在两人中间无奈地低头装死人。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不是所有在一起的三个人每个人都很要好，很多时候其中的一个人要充当纽带与桥梁，把另外两个人连在一起。
　　“这就是你说的好吃？”菜倒是上的很快，毕竟假期没什么人，只是穆风只吃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菜的味道太一般了，哪里有薛斌说的好吃的样子？
　　“我吃着感觉还好啊。”李荀连忙打圆场，其实他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只是不想把气氛搞得更僵。
　　“吃你的吧，大少爷！有的吃就不错了。”薛斌狠狠瞪了穆风一眼。其实她也知道这里的菜不一定是好吃，可这儿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进去的餐厅，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常来这里，习惯了这里的饭菜的味道，也就觉得这里的饭菜比较好吃，再加上没有其他餐厅的对比，而她本身对吃食没有什么要求，只为了填饱肚子，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是那种不喜欢陌生地方的人，去过一次的地方就会下意识地去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固定在那个地方不想改变。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她自己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好了，不过就是顿饭，有什么好争论的？”李荀很无奈。
　　“她肯定是故意的！”穆风毫不退让。这个男人出奇的小心眼儿，李荀才发现原来自己看到的穆风并不是全部。有时候他孩子气得过分。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薛斌优哉游哉地连表情都没变。她见的各种人多了去了，不过就是吵嘴，小意思。和那种即使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要赔笑脸的情况根本没法儿比。
　　“好了！”李荀受不了直接大声打断他们的争吵。他终于明白，你可以和两个人很要好，但不能因为你的一厢情愿把和你要好的两个人凑到一起，不是因为都和你要好两个人也能如你所想的那样要好，这需要缘分。“你们两个消停会儿！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吗！”
　　“哼！”两人跟小孩一样哼了一声扭头做不理你的样子。
　　一顿饭在两人的硝烟中结束，一句男人婆换来一句花蝴蝶，没营养的对话使得李荀只能无奈叹气。
　　“我去付款。”李荀放下筷子。三个人都吃的不多，尤其是挑剔的穆风，就动了几次筷子。
　　“哎~~”穆风一把拉住站起身的李荀对薛斌抬抬下颌，“女人，去付账。”
　　“为什么？”薛斌一动不动。
　　“是你带我们过来吃这么难吃的饭菜的，当然你去付款。”
　　“我和男人吃饭从来不会付款。”薛斌挑挑眉，“说真的，我第一次碰到你这么不绅士又小心眼的男人。”
　　“别闹了，”李荀挣开穆风的手要去结账，穆风把李荀按在椅子上自己跑去柜台付款。其实不是因为钱，而是对薛斌有着一口气在，总想为难一下她。
　　“很可爱的人呢。”薛斌看着离开的穆风突然出口道。
　　“你干嘛总是逗他？”李荀很无奈。
　　“忍不住嘛。”薛斌讪笑，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其实很快她自己就推翻了穆风是花蝴蝶的论点，从穆风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花花公子从来都要保持自己绅士温柔的一面给周围的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被外表蒙蔽了，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框架把自己陷在了里面。她并不是故意逗穆风，只是忍不住。她周围的男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有色的轻蔑的色彩，第一次遇到对待自己像普通人一样的眼光，难免兴奋了一点儿。当然，李荀不在这个行列，对于她来说李荀已经超越性别的范畴了。“我以后就忙起来了。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咱们经常联系吧。”
　　“嗯？”李荀不明白薛斌的意思。
　　“少爷，我得吃饭的。”薛斌摊摊两手做无奈状，“您都让我把工作辞了，那我必须有新的工作维持生计吧？我这几天找了几份兼职，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哦。”李荀点头，这样才是正常的生活，虽然辛苦些，可比那种糜烂的生活方式要爽快多了。“不过我没有手机。”
　　“啊？”薛斌感到意外以后又有些了然，是了，李荀的家庭条件一般，还真不好浪费钱去买手机。其实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有手机，这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遍起来。薛斌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需要经常联系才买的手机，习惯之后就养成了用手机联络的方式，之前因为没有李荀的联络方式还很不习惯，只好跑到他的宿舍楼下去等，心说这次要记得要联系方式，根本就没想到李荀没有手机的情况。薛斌不禁有些沮丧。
　　“什么？”穆风回来了，他听到李荀他们好像谈到手机的样子。“你们说什么手机？”
　　“嗯，薛斌要我的手机号方便联系，我没有手机就没办法给她手机号了。”李荀点头回答。
　　“手机我有啊。”穆风掏出自己裤兜里的手机在他们眼前晃了晃，“你号码给我吧，有事可以打我的手机，我和荀一直在一起。这两天就开学了，我也准备给荀买个手机，方便联系。”
　　“怎么能让你给我买手机！”李荀皱眉。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朋友给自己买手机？“我不需要啊。”又没人需要联系。
　　“荀！”薛斌不满地看着李荀。
　　“好吧。”李荀受不了薛斌的祈求的可怜样，只好妥协。“算是我借你的钱吧。我会还给你的。”后一句是对穆风说的。
　　“没问题。”穆风一口答应，李荀同意了就行，至于钱不钱的，以后再说了。
　　薛斌与穆风交换了号码之后三人一起离开小吃店。
　　“杨益走了？”薛斌问道。
　　“女人！不要再在我们面前提起那两个字！”穆风快被这个女人气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走了。”李荀倒是没有多么激烈的反应，只是淡淡回答。
　　“哦。”薛斌沉默半晌，也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那是李荀的软肋。不过马上她又开始感慨，“恋爱真好啊。”
　　“女人，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穆风已经尽可能避免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为什么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注意气氛呢？
　　“你还真是不懂荀呢。”薛斌淡淡瞥了穆风一眼，这男人看起来很聪明，没想到会这么笨。或者从来都是旁观者清吧。穆风陷在事件中，所以没有办法理智地判断。在荀面前并不是不能提起杨益，那是他的爱情，是他的生命，已经和他密不可分了，适当地谈论反而比他总是把一切压在心里好。“有人牵挂总比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要好。我是不是也该谈场恋爱呢？”
　　“可以尝试一下。”李荀嘴角含笑，他为薛斌的改变而高兴。
　　“好。”薛斌笑，这才跟李荀他们告别，调皮地调侃，“其实打工已经开始了，我迟到一次应该没事吧。”
　　李荀与穆风无力地对望一眼把薛斌赶走，薛斌对他们摆摆手离开。
　　“真是个让人无语的女人。”穆风撇撇嘴，“我就知道我和这种人合不来。”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还挺喜欢她的。”李荀翻个白眼，穆风对于不感兴趣的人从来都是理都不理的，能和薛斌一直斗嘴说明他还是很喜欢薛斌的。
　　“谁会喜欢那个男人婆啊。”穆风直接否认。就是喜欢也不会说出口。穆风身边的女人都带着面具靠拢在他的身边，就连小时候的那些孩子目的都不是那么单纯，更何况到了青春期那些那啥不满的总是感觉世界应该围着自己转的被宠坏的看什么都是有颜色的小青年。很多时候人靠近他人都是有着目的的，像薛斌这样真的只是把他当做陌生人且有些挑剔的态度对待他的人还真没几个。他能感到薛斌的真实，但合不来就是合不来，欣赏归欣赏。“既然薛斌已经走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去哪里？”李荀不知道他们需要做什么。
　　“手机啊。”穆风耸耸肩，“现在不买什么时候买？马上要开学了。”
　　“哦。”李荀乖乖跟着穆风打的到市中心的专卖店去挑手机。
　　“这个不错。”穆风第一眼就看中了新出炉的全触屏手机，标价一万一千九。
　　“不要。”李荀直接否决。穆风是想让他这几年大学生活奋力打工就只为了这么个破手机？再说那么潮的款式根本不适合他。李荀看了看，连问都没问导购员就直接指着一个手机对穆风说，“我就要它了。”
　　“不要！”穆风尖叫，“太丑了。”
　　“哪里丑了？”李荀不理穆风的过激反应。这时的手机普遍在千元以上，李荀指定的那款就是最便宜的，九百九十九。而且是翻盖的。他不喜欢板式的手机，很没有安全感。翻盖的多好，能够把手机内部保护起来，多有安全感啊。
　　“咱不要那个，要这个也可以啊。”穆风指着一个导购员介绍的滑盖手机说，“那个太丑了。你又不是老爷爷。”
　　“就那个吧，我觉得挺适合我。”李荀坚持。他可不想为一个手机而不停打工，太不值了。手机能打电话，偶尔发个短信就可以了，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而且听说诺基亚的好用，皮实。”
　　“不要吧~~~”穆风哀嚎，最终还是抵不过李荀的倔脾气，买了那个他认为最丑却是最便宜的那款手机。
　　李荀拿到手机在穆风的帮助下学会了发短信，之后立刻艰难地打了“薛斌，这是我的手机号”几个字直接发了出去，发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说自己是谁，正在艰难地拼着自己名字的时候收到薛斌的短信回复。薛斌一下就猜到是他，还笑他笨，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李荀在那里起劲儿地和薛斌发短信，只有穆风在一旁垂着头唉声叹气。穆风在想，自己一辈子也无法改变李荀的思维方式了吧。这辈子真的是希望渺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