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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看望韩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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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了冬云帮扶,陆朝锦心里依然不安,她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现在却这般困在闺房之中,处处被掣肘,实在憋闷,所以才下决心去接近韩氏,毕竟那是她目前唯一的依仗。
过了一日,陆朝锦晨起后,就和范嬷嬷提起了此事,特意观察了她的表情,见果然是狠狠愣在当场。
“小姐,怎么就想起去看望夫人了?”范嬷嬷忍不住问道,面色有些惊慌。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去?”陆朝锦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拿着靶镜看妙芹梳头,看着她灵活的挽着发髻,暗自感叹技巧娴熟灵活,一面偷瞄着范嬷嬷的反应。
范嬷嬷呆了一下,陪笑说道:“这是哪里话,小姐去看望夫人自是应当的,母女哪有隔夜仇,老奴只是欣喜坏了,一时倒唬住了。”
然后才所有所思地走到外间,脸色一沉,立了半响,又端着药碗走过来,“小姐,这药可别忘了喝,养好身体,也好让夫人安心。”
陆朝锦一瞧见那药碗,心就突突的跳,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皱眉嫌弃说道:“这药太苦了,一会儿再喝。”
“良药苦口,小姐怎么还耍起小性子来了。”说着话,范嬷嬷把药碗放到梳妆台上。
“好了,先放那,嬷嬷越来越啰嗦了,烦人的很。”陆朝锦佯作恼怒,脸色一沉,不愿多言语。
妙芹一脸讥笑地看了一眼范嬷嬷,被范嬷嬷瞧见眉毛一竖就要骂人,妙芹立马说道:“小姐,今儿戴这步摇,还是戴这梅花簪子?”
陆朝锦看了眼梳妆盒里的首饰,皆是金银玉器,记得这都是韩氏给她置办的,对于这个女儿也是极为宠爱,恐怕也就是这样,才让原主有恃无恐。想罢,她翻捡一番,拿出一个白玉簪子,简单大方,极为满意,“用这个。”
“这个怕是素了点,要不换去年夫人送来的累丝虫草簪吧。”妙芹说着要去拿那个簪子。
陆朝锦止住她,“不用了,就这个,我头疼的很,戴那些反倒是头沉沉的。”她说的倒是实话,这些首饰都是足金足银的,随便一个也有一两多重,这不是活受罪嘛。
妙芹本想显露一下自己的本事,哪知却被扫了兴,讪讪地收回手,按照她的意思梳妆好。范嬷嬷瞪了妙芹几眼,无奈不好发作,只好一肚子火气的出了屋。
见陆朝锦一脸满意,妙芹想起些事情,试探的问道:“小姐,怎么这两天不见采莲过来伺候?”
陆朝锦轻哼一声,“她还好意思过来?范嬷嬷可不饶她,”说完就耷拉着脸,瞧了她一眼,“怎么,你还要给她说好话,狡辩狡辩?”
“哪里,奴婢只是好奇问一声罢了。”妙芹知道她是真动了气,自然不敢触这个霉头,昨日采莲特意找了她,就让她过来帮忙通融通融,免得小姐忘了她,原本以为又是小姐犯了牛性,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件,满口答应,反正小姐也是离不了采莲的。哪知道,瞧着这两日的情形,倒是越发亲近冬云了,如今又见小姐这样说,自己何必为了这半真半假的情谊冒险,不过,听刚才那话的意思,这恐怕是与范嬷嬷有关,她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算了,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陆朝锦忙着把人打发出去,等到屋里没人了,才把药汁倒进罐子里,瞧着已经灌满的罐子,陆朝锦有些忧愁,想着该如何避开众人耳目,干净处理掉。
这汤药一日三餐的送来,她还不清楚这药是做什么的,若她总是这般安然无恙,长此下去总是会露馅的,范嬷嬷那里一时半会儿更是不能解决,只能想个长远的法子把人远离了才好。
可惜,现在她孤立无援,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憋屈死她了。
越想越气,冬云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她一脸怒意,以为又发脾气了,心里一惊,“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事,只是刚才妙芹给采莲说好话,我一下子恼了。”陆朝锦应付着说道,想了想,又问道:“妙芹和采莲平日关系如何?”
“两人看上去倒是不错的,再多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谁知道?”陆朝锦问道。
冬云愣了一瞬,想了想才回道:“想必秋萍可能知道些,”说完怕她因以往的事情对秋萍不喜,忙解释道:“秋萍性子是贪玩了些,可是对于院子里的事情却是比奴婢清楚的。”
陆朝锦看她一眼,知道这是为秋萍说好话,没有在意,“知道了,”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裙,“走吧,去母亲那里。”
陆家虽然没落,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多年在朝,也是富贵家门,像她这二房嫡女,自己就独自占着一个小院儿,而庶女却是与姨娘住在一起。
而韩氏就住在略偏一点的景春院,陆朝锦到的时候,正瞧见林嬷嬷训斥一个小丫头,见她进了院子喜不自胜,忙走过来迎接。
“小姐,怎么今儿就来了,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林嬷嬷拉着陆朝锦的手欢天喜地说道。
“招呼什么,又不是做客。”陆朝锦平静地回道。
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林嬷嬷忙把人迎进屋,笑着喊了一声,“夫人,小姐过来看您来了。”
陆朝锦面色平静地进了屋,见韩氏身边的人过年一般的喜庆,心里却是一叹,亲生母女却闹成这个样子,又不是大仇大恨,何必呢,不过可惜了,韩氏注定要失望了,她毕竟不是亲生女儿。想到这儿,不由得心虚起来。
“小姐,”春喜迎出来笑着请安,转头对着韩氏说道:“夫人瞧瞧,我没哄您玩笑吧,这不,小姐果真来看您了。”说着话,把陆朝锦迎进暖阁。
进了屋,陆朝锦就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原本以为又是一个富贵黄金屋,哪知道这屋里陈设简单,甚至颇为冷清,只不过比她那屋大了些罢了,原以为韩家是一方巨擘,怎么韩家出嫁女瞧着却是这般寒酸?
心里十分疑惑,不过等她进了暖阁,就得到了答案。
眼前的女子,与记性里,想象的,大相径庭,相差甚远。
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此时瞧着倒是老了十几岁,身形瘦削,半旧不新的松花色短袄穿在身上,松垮垮的,头上寡净的很,只系着墨绿抹额,两颊深陷,细看眉眼倒是温柔婉约,只是形容枯槁,再多的妍丽鲜艳都被病气磨去了,只剩下苍白无力。
这样的女人,陆朝锦除了可怜和同情,生不起半点算计。
若说孟姨娘是那清路尘,韩氏就是那浊水泥,一妻一妾,却是云泥之别,恐怕这陆府也没几人有过真心待她。
“朝锦怎么过来了?”韩氏满是病容的脸上泛起笑意,挣扎着要坐起来,春喜忙过去扶着。
陆朝锦半是怜悯半是无奈地喊了声,“母亲。”
韩氏却是被这话惊到了,愣了半响,脸上淌起眼泪,这是多久,没听到女儿喊她了。
“夫人,这是做什么,小姐好不容易过来,这是大喜的事,怎么又哭上了?”林嬷嬷过来劝说着。
韩氏惊醒般回过神来,点着头说道:“是,一时高兴坏了,”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儿,自上次见面闹了个不愉快,直到后面生了病都没有再见过面,算算已经是小半年了,心里不是不想着,可也知道女儿对自己心有怨气,不敢贸然过去,恐怕又恼了,只是没想到今日倒是主动过来,怎么会不惊喜。
心里想着,就伸手拉住了她,又忽然想起,女儿是不愿意让她碰的,一时僵在那儿,拉着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又是尴尬又是心酸委屈,心中郁郁,忍不住咳嗽起来。
陆朝锦被韩氏抓着,只觉得一阵冰凉,低头看了眼那双手,骨瘦形销,不禁有些可怜,心中叹气,见韩氏又咳嗽起来,只好给她拍着后背顺着气,吩咐林嬷嬷,“去倒杯水来。”
林嬷嬷原以为小姐会像往日甩开夫人闹个不快,哪知今儿却是没有在意,心里正高兴着,就见夫人又咳嗽起来,正想上前伺候,就听见小姐的吩咐,又忙去倒水。
春喜端着水要伺候,陆朝锦看了一眼,径自接过来,喂韩氏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才平缓下来。
“没事了,让她们伺候吧,你好不容易大好了,别再染上病气。”韩氏看着女儿,由衷一笑。
“没什么,我已经好多了,不在意这些,倒是您,也该好好养着,让他们请个可靠的大夫。”陆朝锦看着韩氏这副样子,心中略有失望,原本以为是个帮手,现在看来她还得顾虑着韩氏的身体。
“我这身子就这样了,无关人家大夫的事。”韩氏摇头笑着说,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又看着陆朝锦,眼眶微红,似是有千言万语,却开不了口。
林嬷嬷在一旁瞧着,心里叹气,思量片刻说道:“小姐过来,夫人心里高兴地都说不出话来了,一直担心着小姐,吃睡也不好,这身子怎么好的了,”说着长叹气,见陆朝锦面色平静,心里一横,说道:“小姐,怨奴婢多句嘴,奴婢知道小姐受委屈,可是夫人心里哪里好过呢,如今小姐大了,还能在夫人跟前几年呢?小姐这些年和夫人仇家一样,可知道夫人心里……”
没说完,就被韩氏打断,“好了,林嬷嬷,别说了,”喘了口气,看向陆朝锦,“别听林嬷嬷胡说,阿娘好着,你自个要好生待着,多到老夫人跟前去孝顺,万不可让人低看了,听说老夫人让大夫人教导着,这也是你的福气,你要安心听话,和你大姐好生相处。”说完却是面色黯然,心里清楚,若不是她无用,何苦让别人教导自己女儿,即便是老夫人吩咐的又怎么会尽心?一时间,心思百转,悲痛郁郁。
陆朝锦看着她,心中百般滋味,想了想,说道:“我晓得,只是您还得养好身体,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养好身子,其他的富贵名声都是浮云,如今咱们房里孟姨娘当着家,您也就别操心那些是非琐事了,找个好大夫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可不是,奴婢就是这么劝说的,可夫人却是不听,”林嬷嬷又劝说着,“夫人,如今咱们小姐都这么说了,您也该安安心,日后日子长着呢。”
韩氏坐在那儿,看着林嬷嬷,又瞧着自己女儿,眼神复杂,满脸愁容。
坐了会儿,说了几句话,陆朝锦就告辞离开,待在这屋里,对着忧愁软弱的韩氏,心里直憋闷着。
林嬷嬷出来送她,嘴上不停劝说着,陆朝锦默声听着,听多了就絮烦了,想了想,倒不如直接说个明白,以后也好安排行事,开口说道:“嬷嬷,我知道您的意思,经了前些日子一场大病,我倒是明白些事情,也明白在这家里母亲确实不易,只是我与母亲之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万万急不得,只盼望着嬷嬷好生劝着母亲,养好身子,如今,我瞧着府里,恐怕日后更难熬。”
林嬷嬷愣住了,被这话弄得又喜又惊,喜的是小姐终于明白夫人的难处,惊的是小姐居然也开始关心府里的事情,一时哑然,见她要走,就和冬云使了个眼色,打算日后仔细问清楚。
等人走远了,才欣喜地回了院子,跟韩氏禀告刚才的话,想着夫人心里一高兴,这心里就有了指望,日后也好安心养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