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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刺史放粮济民 小姐守节受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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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苏府自从金梦德去应考后,苏芳婷十分思念金梦德,时常在菩萨面前祈祷,保佑金梦德能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可是秋去冬来,金梦德一直不归,毫无消息,老太太就知他是名落孙山了。苏刺史也已看了皇榜,上面根本没有金梦德的名字。他们对金梦德不再寄有任何希望。
虽然如此,苏芳婷仍希望他归来,她恨父亲势利,更抱怨金梦德儍:“真儍,父亲的话听他干什么?”她时时拿出金锁看,仿佛见到金梦德就在面前,对她笑。
谢渊浦自从在乐游原上见到苏芳婷后,被她的美貌所倾倒,日夜不忘,借机送人参拜见了苏府老太太,希望获得好感。
秋高气爽,正是打猎好时光,谢渊浦约了苏见宝和裘县令之子裘兆狐等五六个要好的朋友,带上家人鹰犬一同到郊外打猎。
苏见宝刚从海南做生意回来,带了枝大珊瑚送给谢公子:“上次受了你的玉碗,无以为报,今献上珊瑚一枝,略表谢意。”
“你也太客气了,一只玉碗值得放在心上?”谢渊浦见珊瑚艳丽,谦虚了几句,收下了。
众人一齐骑马驰骋在山岗之上,苏见宝见一梅花鹿从树丛里跑过,急忙冲上去追猎,谁知跑得太急了,马被草根一绊,跌倒在地,把苏宝从马背上摔出去老远。
谢渊浦等人追上来,见苏见宝躺在地上呻吟,大家都大笑。
“我这么痛,你们还笑?真是幸灾乐祸!”
谢渊浦停止了笑,扶他起来:“苏大哥,无大碍吧?”
“料无大碍,只是痛得很。”苏见宝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着。众人又大笑,谢渊浦说:“别笑了,苏大哥摔成这样,打猎也无兴趣,还是回去喝酒痛快!”
众人来到城里雲天楼酒店,裘公子已请来名伶助兴,一个叫春燕,一个叫小红,都长得唇红齿白桃花脸。
酒菜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众人喝得高兴,请春燕唱一曲,小红弹琴。春燕唱得是《蝶恋花.怀抱美人》
那姑娘娇滴滴的声音贯耳沁脾,令人如梦如痴。小红的琴声也悠扬动听,令人飘飘欲仙。
谢渊浦打着拍子,听了一会,回头对坐在身边的裘兆狐说:“这两个姑娘虽好,但不及一个绝代佳人!”
裘兆狐问:“还有什么绝代佳人,在哪里?我去请!”
谢渊浦笑道:“你是请不到的,实话告诉你,此绝代佳人就是苏见宝的妹妹苏小妹,如果能娶她为妻,此生足矣!”
“兄长果有此意,待小弟去说如何?”裘公子正想巴结谢公子,连忙献殷勤。
“好极了,我正有此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你去正好。”谢渊浦求之不得。
酒后,裘兆狐去找苏见宝说明此意,苏见宝大喜,平时只想攀谢王府这棵大树,今天送上门来,正是个极佳机会。
苏见宝亲自去见谢渊浦,说:“谢兄有此意何不早和我说,何用裘兄传话?”
“我是怕你父母不允,不敢贸然开口,同时也不知你小妹是否已许配于人?”谢渊浦含笑而答。
“我妹子还未许人,父母的事包在我身上,这门亲事你放心,保你成功!”苏见宝拍着胸脯表态。
“好,谢谢苏兄,如果此事成了,我们是朋友加亲戚了,哈哈!”谢渊浦十分高兴。
苏见宝又说:“此事宜早不宜迟,待我去向父母说明此事,如果没有二话,你就快点来提亲,好吗?”
“好,正该如此,我从桃花原上见到你妹后,日思夜想,就盼这么一天。”谢渊浦兴奋地说。
苏见宝回府见到老太太,说明此事,老太太正为金秀才名落孙山不敢归来,苏芳婷婚事无着落而烦恼,听了此话,问道:“是那个送人参给我的谢公子吗?”
“正是,正是那个人,娘也见过,一表人才,彬彬有礼是不是?”
老太太十分高兴,点头说:“人品不错,家境也好,只是芳婷她心意如何,不得而知。”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作主。母亲你怎么糊涂了!”苏见宝分明有些焦急。
“好吧!待我问过老爷,再作答复好吗?”
“此事宜快不宜迟,人家可是王府公子,求嫁的人多如牛毛,失去这个机会,可就后悔莫及了!”苏见宝比谢公子还急。
苏见宝立即以母亲名义写信给父亲,父亲回信完全赞成。
谢公子闻讯高兴万分,立即央媒人带上聘礼,到苏府提亲,老太太收了聘礼,双方父母见了面,择定婚嫁日期。
消息传到苏芳婷小姐耳中,苏芳婷泪流满面,又不知如何是好?翠儿见状说:“小姐不必忧愁,你心里果真有金秀才,不如学那卓文君私奔如何?”
苏小姐沉默良久,说:“此事不妥,我们是官宦人家,父亲在朝中为官,最要面子,我如私奔,传扬开去,父亲脸面无处搁,恐怕家门也会衰落。我不忍心这样做!”
“那怎么办?我看你茶饭不思,忧愁寡欢,身体坏了怎么办?急死我了!”翠儿跺脚不已。
老太太也发觉苏芳婷饮食无味,忧愁寡欢,日渐消瘦,心里不舒服,叫过女儿来询问。苏芳婷一言不发,沉默许久才说:“娘,您不该生我养我,早知世上这么苦,我真不该来到世上!”说罢,泪如泉涌。
苏见宝知她心中放不下金秀才,说:“你不要留恋金秀才,观相貌他就是个穷困之人,你为他恁忧愁,茶饭不思,不值。你可知谢王府金玉满堂谷满仓,佣人丫鬟成群,嫁过去享不尽人间富贵”
苏芳婷不分辩,默默走回自己房中。晚上,明月当空,苏芳婷对月弹琴,边弹边唱一首
《雨霖铃》:
“寒风凄切,月光如泄,短笛初歇;
长亭一别无信,抬头雁叫,愁思无发!
独对孤身泪眼,竞无语凝咽。
君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帝都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宵宵酒醒梦断,人独立,醒观残月。
此别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金玉连堂,更与何人说?”
弹唱罢,泪湿衣襟。
到了迎亲之日,谢渊浦骑着高头大马,胸带红花,带着车仗佣人,鼓乐喧天来苏府迎亲。苏芳婷将要上花轿,她拿出金锁,看了又看,苦叹一声和翠儿一起上了花轿。
进入谢王府,真是侯门深如海,花轿在仪门前停下,一大帮老妈丫鬟接入仪门,又过正门,又过中堂,中堂后是二进门,过了二进门,又是内厅,过了内厅有内院,才是正房和厢房,隔墙有花园,园内绿树红花相映,更有池塘荷花,数不尽亭台楼阁。
洞房花烛夜,谢渊浦喜气洋洋,自以为从此俏语娇音满室闻,帐中恩爱无穷尽!谁知苏娘子衣带不解,对谢渊浦说:“我已和金秀才私定终身,一女不嫁二夫,你谢王府不缺金钱美女,为什么不娶一个如花似玉美娇娘,何必定要我这个已婚人。我求你看在我哥的朋友面子放过我,放我自由身。如果你不允,定要和我完婚,我只有以死相拒!”
谢渊浦吃了一惊:“你既然不愿意,何苦答应嫁给我,既然嫁给我,就由不得你了!”
“我是被父母相逼,无法才嫁给你的,这难道你不知道吗?”
谢渊浦叹息道:“你是我朋友的妹妹,我不想十分强迫你,但你应知道我对你一往情深,所有豪门美女我都一概拒之!你难道不理解我的心吗?”
“我理解你,但不能满足你!”苏芳婷软中有硬,似无回旋余地。谢渊浦大怒:“凡是进我王府的人,休想出去!你如不顺从我,我贬你作佣女,作最低贱的人,直到回心转意为止。”
“我自认命中生来贱,不配作夫人,你让我作佣人,我心里也欢欣!”
谢渊浦说到做到,心想:你已入我王府,生是王府人,死是王府鬼,由我摆布,定叫你屈服为止。他喊老妈子进来,将苏芳婷的锦衣绸缎脱了,换上麻布粗衣,带到佣女房去。
谢渊浦要她带苏芳婷去鞋房纳鞋底。
“好,纳鞋底就纳鞋底,我不怕!”苏芳婷二话没说,就跟老妈子走了。
纳鞋底是辛苦的针线活,由布粘垫成的厚厚的鞋底,要穿过无数针线,密密麻麻地缝补,非常吃力,都是手劲很大,手脚很粗的老妈子干的,苏芳婷的娇嫩小手,如何能拿针穿过坚硬的鞋底。
“用力扎,猛扎!”老妈子在旁督促她,苏芳婷猛一使劲,针后脑反而扎入手指,疼得厉害,鲜血直流。
“你这个千金小姐,何苦来受这个罪!还是依了谢公子吧!”老妈子劝说起来。
“不碍事,手疼不要紧,心里舒服!”苏芳婷坦然说。
“活不干完是不能吃饭的,这是规矩,你就干吧!看你饿肚子挺得住?”老妈子又说。
苏芳婷看着几只鞋底心里直发愣,“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坚持!”她这么想,忍痛一针一针扎下去。
苏见宝来谢王府见谢公子,现在是妹夫了,非常随便,“妹夫,哈哈”。
谢渊浦说:“老弟,我要你的妹子去当佣女,你看如何?”
“你怎么叫我老弟,现在要叫我大舅了是吗?要我妹妹去当佣女,这是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谢渊浦严肃说:“不开玩笑,这是她自作自受!”
“为什么?”苏见宝吃惊不小。
“你是她哥哥,去问问她就明白了。最好劝劝她,别执迷不悟。”
苏见宝见到苏芳婷果然在佣人房里纳鞋底,粗衣粗布,蓬头垢面,苏见宝问了她几句,她闭口不言,旁边的老妈告诉他是什么回事,苏见宝气坏了,指着苏小妹喊道:“你疯了,放着荣华富贵你不受,还留恋那穷秀才?再说,谢公子仪表堂堂,那一点不及那秀才,真是……”
“我的事你管不着!”苏小妹瞪他一眼,低头仍纳鞋底。苏见宝见她手上都长了茧,心里不舒服,“哼”一声就走。
过了几月,苏芳婷变得手粗、面黄、头发蓬乱,虽然没有镜子,但她自己能感觉到。翠儿心中不忍,又不敢相劝。趁谢渊浦高兴,翠儿插话说:“谢大爷,我正想和你说,这样下去,苏夫人恐怕要毁了。前几天我见到她面色腊黄,手脚粗大,头发零乱,面部臃肿”
谢渊浦心中仍掛念芳婷,听了有些不忍,对翠儿说:“你去把她带过来,看她有无回心转意?”
翠儿来到做鞋房,见苏芳婷一心在纳鞋底,翠儿一把夺过鞋底,说:“跟我走吧,别傻了,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苏芳婷见是翠儿,说:“我这儿很好,哪儿也不去!”
“谢公子要你回去,听到没有!”翠儿不由分说,拉起苏小姐就走。
两人回到谢渊浦身边,谢渊浦盯住苏芳婷细看,飘亮的脸蛋多了许多臃肿,白而透红的脸色变得腊黄,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抓过苏芳婷的双手,见上面满是针扎的伤痕,痛心,地摸着她的手说:“婷,回来吧,别这样,你我都不好!”
苏芳婷缩回双手,说:“谢公子,这样没有什么不好,我已习惯,我只求你看在我哥苏见宝的份上,放我回去!”
谢渊浦勃然大怒,“啪”一巴掌打在芳婷脸上,“你还是这样死心塌地,想放你出去,休想!”
翠儿说:“小姐,我跟了你半生,难得嫁入谢王府这样的人家,谢公子对我很好,我非常庆幸满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真是……”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追求不同!”苏芳婷站起扭头就走。谢渊浦从后面大叫:“把她送到洗衣房去,让她为我们洗衣服!”
就这样,苏芳婷到了洗衣房,开始洗衣的生活。
那一年徐州闹蝗灾,粮食颗粒无收,百姓四处逃荒,真是饿殍遍野,惨不忍睹。徐州刺史苏老爷心中不忍,不及请旨,立即开仓济粮于百姓,百姓得救,无不感谢苏大人救命之恩。
此事未得皇上允许,私自开仓济粮是死罪。有御史弹劾苏刺史,皇上大怒,下旨将苏刺史押入大牢问罪。
此事传到苏府,阖府上下无不惊惶失措,老太太和儿子苏见宝商议救苏老爷的办法,老太太说:“现今之计,只有求谢王府出面向皇上求情,或许还有希望,因为谢王爷功高威重,皇上或许能给他面子。”
苏见宝有些犯难说:“苏芳婷并不讨谢公子欢心,恐怕去求他作用不大。”
“不大也要去,反正我们现在是病急乱投医!”老太太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苏见宝无奈,只得去了。
见到谢公子,苏见宝说了自已的请求,谢公子说:“这事简单,只要我父向皇上保释,没有不允准的。不过,你得答应,让苏芳婷回心转意,伺候我一辈子,这才能办到!”
苏见宝来见妹妹,流泪说明父亲因放粮济民被罢官,押入大牢问罪的事,苏芳婷听了也大惊,“哥,哪该怎办?”
“怎办?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他?”
“我怎么救?”
“谢公子说了,只要他父亲向皇上保释,就能放我们父亲出来,但要你答应他真正做他的妻子,好好伺候他一辈子,他才肯出力相救。”
苏芳婷听了默默无言,苏见宝“卟通”跪下,“妹子,哥求你了。”说罢嚎啕大哭。苏芳婷说:“哥,你别急,父亲是为百姓而被关押的,相信朝中总有人为父亲昭雪的,你还是先回去吧!”
苏见宝见妹子不为所动,无计可施,起身离去。
一天,苏芳婷在河边洗衣服,心中想着年老的父亲和久别的金秀才,各种痛苦一齐涌上心头,望着茫茫河水,真想一头扎下去,了却残生,以求解脱。由于劳累,又加上营养不良,她站起来一阵头晕,眼前发黑,栽倒在河中。
那河水又深,流速很快,人一掉入河中,就不见了。旁边几个同洗衣服的老妈子见了,大声呼救,赶来几个家人,跳下河中救人,可是哪里有苏芳婷的身子,只有河水的漩涡在转。家人们撑一条船在河中打捞,也不见身影。
这下不得了,老妈子连忙回去向谢公子报信,谢渊浦也大吃一惊,他也料不到会出这种事,心中又急又后悔,亲自上船去打捞,茫茫大河,哪里有苏芳婷?谢渊浦痛惜地流下了眼泪:“想不到你如此倔强,死不回头。唉,都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