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恋》张座右

2、学弹琴两人成知音，讲故事淑女慕文君

　　一天，风和日丽，花园中万花齐放，姹紫嫣红，蜜蜂蝴蝶在花间飞舞，一片生机盎然。翠儿来到小姐闺房，对小姐说：“小姐，外面风和日丽，我们到花园里散散心如何？”
　　苏芳婷推开木窗，果然阳光明媚，房边的木樨树粉样的花落了一地，透着淡淡的清香，点头说：“好吧！亏你提醒，不然辜负了好时光。”两人相携往花园里去。到了花园里，沿着青砖铺就的小道走过去，两边冬青树绿得可爱，荷花池里的荷花迎着骄阳绽放，粉、绿、红迷人眼睛，两人情不自禁往荷花池走来。
　　“我们到临池的亭子里坐下观赏，岂不更妙！”翠儿边说，边往亭子里走去，苏小姐也跟着进去，两人坐下观赏荷花，只见那洁白而淡红的荷花是那么娇艳可爱，荷叶上的水珠象珍珠一样滚动，另有一种清雅。
　　翠儿说：“小姐一定口渴了，稍等，我去倒点茶水来。”苏小姐说：“不必了，来回太远，麻烦。”
　　“不远，翠竹轩就在旁边，我去倒点水很方便的。”翠儿去了。转过一堆假山石，就是翠竹轩，“哟！秀才还能击剑，真了不起。”她见到金秀才在轩外的空地上挥舞宝剑，有点惊奇。金梦德见有人来了，放下宝剑说：“原来是翠儿，我是练习健身剑，调节精神，被你看见，见笑了。”
　　“不笑。我来告诉你，小姐来看你来了，就在外边的亭子里，你还不去迎接？”
　　“什么，小姐来看我？不骗我吧！”金梦德根本不相信有这回事。
　　“谁会骗你，跟我来。”翠儿倒了点水，领着金梦德往亭子里去。金梦德果然见苏芳婷坐在亭子里，连忙上去作揖道：“难得小姐来看我，小生这边有礼了。”
　　芳婷突然见金梦德来了，有些猝不及防，“哦，是金秀才，我是见这边池子里荷花开得艳丽，所以来此看荷花。”她不明白金梦德为何会来。
　　翠儿给小姐倒水喝，说：“金秀才刚才在舞剑，剑法不错，所以请他来欣赏一下。”
　　“练剑虽好，但非弱女子所为，我倒更喜欢弹琴。”
　　金梦德听了说：“是吗，这么说小姐一定琴艺出众，能否弹奏一曲，让小生聆听一二。”
　　苏芳婷脸色微红道：“初学入门，谈不上琴艺出众，如你有兴趣，小妹也可以弹一下，只是今天不行。”
　　“今天以观赏荷花为主。”翠儿接话说。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金梦德绕亭走了几步，看着荷花，吟诗一首，苏芳婷问道：“这是《诗经》里的诗吧？”
　　“对极了，小姐学识不浅。”金梦德惊讶小姐的学识。翠儿说：“你别把人看扁了，我家小姐也是才女一个。”苏小姐打断她说：“别胡说，什么才女，略知一二罢了！我也记得一首观荷诗，大约是：‘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不知是谁写的？”
　　“这诗是古《乐府》诗，作者已佚名。”
　　“我看其中平仄都有不合，是何道理？”
　　“这是五言古诗，和律诗不同，古诗没有平仄限制。”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着不象。”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首诗是律诗。”
　　“看来这诗还得向你学习。”
　　“我们互相学习。你写一首咏荷诗让我看看，我也写一首，咱们交换观看好吗？”
　　“好，那我就献丑了，不许见笑！”苏芳婷生怕写不好。
　　金梦德踱了七步，口占一绝：“本是仙葩降落天，含羞受垢少人怜。骄阳照得花如玉，才晓芙蓉原是仙。”
　　苏芳婷思索一下，也写了一首：“冰清玉洁身，受难落红尘。挣脱污泥后，娇媚示世人。”
　　金梦德看了说：“小妹意境不俗，令人钦佩，诗也写得好。”
　　“过奖了，有什么不足还请指教为好。”
　　“如果定要我说，就是这个媚字不合平仄，媚是仄声字，要改成平声字才合格律，不如改成容字。”
　　苏芳婷才知媚字是仄声，连说“谢谢指教。”
　　翠儿说：“时候不早了，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苏小姐点头，起身回去，金梦德和两人作别，回翠竹轩去。

　　有人来到翠竹轩，见到翠竹轩内有人居住，大叫道：“什么人，敢在此居住？”
　　金梦德出来见来人粗眉大眼，熊腰虎背，后跟两个仆人，甚是威风，出来答道：“我是刚来的，不知你是何人？”
　　“什么，刚来的？这房子我想住，老娘都不准，你凭什么住这里，我是谁，你管得着吗？给我滚出去！”
　　金梦德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翠儿和苏小姐刚走不远，听到叫声，知道是大哥回来了。大哥在外经商，脾气暴躁，前天才回来，苏小姐怕金梦德受欺负，连忙命翠儿去解围。
　　“大少爷，你刚回来不知道，这人是老太太的救命恩人，老太太为了报答他，才让他住进来的。他是个秀才，在此读书应考，太太还认他为干儿子呢！”
　　“什么，救命恩人？我越听越糊涂了，我家要什么救命恩人干什么？”
　　翠儿给他解释，说了老太太去庙里烧香拜佛，遭洪水冲击掉入溪中，被金秀才救起的事，大少爷才明白，说：“原来如此。”嘴里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气恼。因为他早就想搬到花园里住，摆脱老爷和太太的约束，翠竹轩是他的首选，可是老太太就是不允，怕他在外面乱搞，惹出事端。
　　翠儿对金梦德说：“这是我府大公子，苏小姐的亲哥哥，由于常在外做生意，所以不知道你的来历。”
　　金梦德听了，忙作揖说：“原来是大哥回来，小弟不知底细，若有失敬，还请见谅。”
　　“什么大哥小弟的，听起来真别扭，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小弟。”苏公子嘴里轻轻嘀咕，脸上勉强堆笑说：“既是救母的大恩人，该谢的。刚才有什么冲撞，还望见谅！”他说着抱拳作揖，告辞就走。

　　大公子走后，翠儿说：“见到了吧，此人脾气暴躁不好惹，你以后要小心点。”金梦德说：“多谢提醒，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苏见宝，绰号小霸王。”

　　苏见宝去见他娘，请安后问道：“我要住翠竹轩，您不让我住，现在翠竹轩内住了个外人，是什么回事？”他明知故问。
　　“哦，那是个心地善良，学识渊博的秀才，在此读书应考。那天娘去烧香拜佛，被洪水冲走，幸亏他救了娘的命，不然我们母子恐已不能见面了。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故娘请他住在府中读书应考，要是能考取功名，我们岂不又多了一个当官的朋友，故娘还认他为干儿子。当初不让你住，是怕你带了一帮狐朋狗友来园内胡闹，不是娘看你不如外人，这点你还不明白吗？”
　　苏见宝见娘说得在理，沉默无言。
　　“儿子，你这些年在外闯荡，倒底搞了些什么？为娘真替你担心。”
　　“娘，儿子无非就是搞些南北货、茶叶之类买卖，不值得娘担心的。”
　　“我们是官宦之家，已有朝廷俸禄，够吃够用，何必要那么多钱干嘛？看你也很辛苦的。”
　　“嗤，娘给的那些钱只够我塞牙缝。”苏见宝冷笑了一声。
　　“怎么，娘给的钱不够你用吗？我可是把你爹的一半俸禄给了你。”
　　“娘，您不知道，儿子的朋友有多少？那点俸银怎够，就是我做生意挣的钱也常常不够花。”
　　“又是那些狐朋狗友，正经的娘都没见过。”
　　“娘，您又来了，什么叫狐朋狗友，做生意走四方，用到的都是好朋友，用不到的都是坏朋友。”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娘都是为你好。”
　　“娘说得对，没事我先走了。”苏见宝敷衍几句告辞而去。

　　那天，苏小姐在闺房内弹琴，弹的是古曲《若有人兮》，那曲调悠扬哀怨而凄清，配上歌词，更是令人心酸。苏小姐边弹边唱：“若有人兮林之中，披薜荔兮带女萝，蛾眉戚兮心微喜，采秋兰兮慕春风。若有人兮水之涯，荡舟楫兮睇顾盼，云容容兮天修远，日月耀兮终西斜！若有人兮山之阿，独处幽篁兮心不暇，朝伴汀兰兮暮秋竹，长不归兮奈吾何？长不归兮奈吾何？”
　　苏小姐被歌词所动，边唱边弹而流下眼泪。她弹不下去，用手抹了抹眼泪，仰望长空，若有所思。翠儿进来见到她的神情，说：“小姐，那金秀才说自己会弹琴，我看他是吹牛，那有我姑娘弹得好。我们不如拿琴去，试试他到底怎么样。”
　　苏小姐说：“试倒不必，欣赏一下他的琴声也很好，反正今天空得很。”
　　两人抱着瑶琴到翠竹轩去，金梦德见了，连忙迎出屋来。翠儿说：“小姐想听你弹琴，所以带琴来了。”
　　“好呀，我久不弹琴了，手有点发痒，正想试试，你们来了正是时候。来来来，进来把琴摆好。”金梦德招呼着，上来接过琴，三人一起走进屋里。
　　“苏小妹，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弹奏。”
　　“弹一首你拿手的我听听。”
　　“好，我弹一首《空山独宿》吧！”金梦德焚起一炉香，整齐了衣冠，坐下来慢慢弹奏起来，起初象微微细雨沁人心菲，接着是大雨滂沱，淅沥而下，使人心生寒意。突然雨过天晴，骄阳如火，使人仿佛行走在山间溪旁，树荫之下。接着是寒气逼人，大雪纷飞，使人有抱衣暖酒，隔窗观雪之感。
　　琴声时高时低，时掩时抑，低时哀怨缠绵，令人心酸欲泣，高时亢奋激扬，似万马奔腾，刀枪并举，令人兴奋不已，又如高朋满座，谈笑风生，喜气洋洋。听得苏芳婷和翠儿如梦如痴，不知身在何处。
　　一曲弹罢，满室皆寂。金梦德缓缓站起，神情微肃，仿佛刚从曲中回来，苏芳婷趋前激动说：“先生真高人也，小女不知，还想试试先生琴艺，多有失敬，还望见谅。”
　　金梦德含笑说:“过奖了！称我先生不敢当，还是叫我金秀才，或者二哥为好。这音乐最能传情，奇妙的音乐中含有各种信息，一般人难以听懂，只有和你心心相通的人，才能知晓，所以知音难觅。有个故事：古时候有个当官人俞伯牙，乘舟遇雨，停泊在深山旷野边，弹琴自娱，他自以为曲奥妙无比，无人知晓，谁知被一个山野村夫听懂其中奥妙，娓娓道来，令俞伯牙十分敬佩，两人结为忘年之交，并约定来年中秋再来此相会。人生苦短，第二年，俞伯牙再去会那樵夫时，樵夫已经去世，这令俞伯牙十分伤心，因为失去了一个知音，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了。俞伯牙痛惜之极，将那名贵之琴，心爱之琴，摔断在樵夫坟头，以谢知音。这故事千古流传，现在说起，仍感人至深！”
　　“金兄，你若不弃，我想拜你为师学琴，不知你意下如何？”苏芳婷说得十分恳切。
　　“好，只要你愿学，我会尽心教你。你不妨先弹一曲让我听听。”
　　苏芳婷点头说:“我弹得不好，请二哥多多指教。”
　　苏芳婷弹起了那首《若有人兮》，金梦德听了，说:“这是一个女子思念爱人的曲调，虽缠绵悱恻，但不哀怨，透露出心上人不久就会归来的结果，真是一只好曲，听了令人动情。”
　　苏小姐惊讶道:“先生真是知音呀！这曲还有歌词，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哈哈！这么说，我就成了你的知音了。”他笑罢又说:“来来来，我教你一些指法，有些指法你还不对。”
　　金梦德挨近苏芳婷，手托着她的手，慢慢指教，脸贴近她的鬓发，可以闻到她那淡淡的发香。芳婷也能触感到他的手脸和呼吸，心里一阵一阵激动。两人的手碰在一起，起初还有些羞涩，慢慢的就很自然了。
　　翠儿在旁边看着，一直笑个不停。翠儿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下次来学吧！”
　　苏小姐明白过来，站起来说:“金兄，我得走了，下次来吧！瑶琴就先放你这里。”
　　“好，好，隔二天过来，我在此专候。”金梦德意犹未尽，送她们回去。

　　金梦德目送苏芳婷她们消失在树影后，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感到喜滋滋的，好象吃了蜜饯。苏芳婷回去后，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异性碰撞，激起的浪花久久不能平息，一个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才貌双全，一个是深居闺房的妙龄女，美如天仙，两人互有倾慕之意。

　　苏芳婷心生仰慕之情，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第二天无精打采，茶饭无味。隔了二天，承诺学琴的日子到了，苏芳婷心中早就想去，可是越想去，心里就越慌乱，呆坐在窗前，若有所思，迟迟不肯动身。
　　翠儿见了，说：“小姐，我看你精神不振，一定是中了风寒，今天就别去学琴了。”
　　“不，不，我没有不适。”苏芳婷连忙否认。
　　“既然没有不适，我们还是去吧，时候不早了。”
　　苏小姐被逼，只得和翠儿去，吩咐翠儿带上刚买的桂花糕。
　　到了翠竹轩，金梦德已在等候，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香炉内异香氤氲，窗台上还摆了一盆花。
　　金梦德坐在琴前，兴致勃勃，全神贯注先弹奏一曲，弹罢额角沁出了汗珠。苏芳婷拿出香手帕，轻轻替他拭擦，金梦德抓住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你来吧！”金梦德然后让苏芳婷坐下，教她指法。中间，苏小姐拿出桂花糕给金梦德，说：“没有东西敬哥哥，只有这桂花糕给你尝尝。”
　　“真香，”金梦德边吃边说。“为兄没有东西回敬，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吧！”
　　翠儿说：“好，好，我最爱听故事了。”
　　“从前有个书生，名叫司马相如，長得风流倜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文才出众，名满天下，许多人都想和他结交。当地有个卓姓富翁也想结交他，摆宴请他赴宴。宴席上请他弹琴，以助雅兴。司马相如弹了一曲，那琴声一时如春风拂面，一时如秋雨打萍，一时哀怨，一时欢乐，仿佛仙乐，绕梁不绝，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忘其所归。隔壁有一女子，名叫卓文君，长得宛如天仙，是卓富翁的女儿。她早已欣慕司马相如，也从门缝里偷听，十分赞叹司马相如的相貌，更惊异他的琴声，极想和他相识，苦于没有人通讯。
　　司马相如弹毕琴，见门缝里有人窥听，问随从是什么人偷听，随从告诉他，是卓富翁的女儿，名叫卓文君。司马相如早知卓文君是个才女，又貌美如花，心想能娶她为妻该多好，就要随从带信给她，说是思念她已久，想娶她为妻，如果你也愿意，宴会后就跟我走。
　　卓文君正在为难，听了仆人的话，真是大旱遇甘霖，喜出望外，求之不得，立即答应跟他走。”
　　“她家里人同意吗？”苏芳婷听得入迷，担心的问。
　　“他父亲虽敬仰司马相如的才名，但还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穷书生，闻知女儿跟他私奔，以为是司马相如拐走他女儿，十分气恼，断绝女儿父女关系，切断所有经济支持。但，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甘愿贫穷，也不屈服。最后逼她父亲认了，分给他们大批财产。他们生活得十分富有恩爱，白头偕老。”
　　翠儿说：“郎才女貌，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