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恋》张座右

1、金梦德古庙读书，山洪暴发老太遇救

　　一个头戴方巾手拿卷书的青年人沿着桃树掩映的溪水走来，此人是个秀才,生得眉清目秀，名叫金梦德。他住在溪边的庙里读书应考，读得困乏了，来到庙旁的溪水边，溪中有许多小鱼自由自在游动，金梦德十分羡慕，拿起小石头，扔向水中，清澈的水中溅起了几朵浪花，小鱼受惊游开了。
　　“我是同你们玩耍，不必害怕！”金梦德轻轻地说着，又对天喊道：“我，金梦德，天生我才必有用，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掛云帆济滄海！”他解开衣襟，一边戏水，一边对天长叹。
　　他自以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考功名如囊中取物，谁知考了几次，不能名题金榜，不免有些感概，所以对着青山绿水，秀美河山，发出几声长叹。

　　“山洪来了，快跑！”这里的山洪随着降水的增多，说来就来，毫无定数。
　　随着几声惊呼，金梦德举目看去，果然汹涌的洪水裹挟着泥沙，滚滚而来，溪上的小木桥被冲垮了，有几人落入水中，沉浮挣扎向这边漂来。
　　“救人要紧！”金梦德不顾自己安危，冲进溪水中，只见一个身穿红衣服的人漂浮而来，距他几米远，他奋力一跃，抓住落水者，奋力游向岸边。
　　落水者得救了，原来是个老太太。她衣着华丽，容貌端庄，由于受到惊吓，又呛了几口水，脸色显得苍白，双眼紧闭，不能言语。
　　金梦德把她扶进庙中，给她煮了姜糖水喝下，她才缓过神来，睁大眼睛盯住陌生的金梦德看，只见金梦德面目清秀，文质彬彬，心才有些安定，开口说：“多谢后生相救！”-
　　金梦德刚要问她的来历，准备送老人家回去，门外冲进几个老人家的佣人和丫鬟，他们是来找老太太回去的。
　　“老太太，吓死我们了，老天保佑，总算平安无事。”一个头上挽着高髻的丫鬟带着哭腔喊道。
　　“多亏这位后生救了我，不然我是见不到你们了。翠儿，小莲呢，怎不见她来，会不会出事了？”老太太见丫鬟翠儿进来，忙问扶她上桥的丫鬟小莲的安危。
　　“小莲她扶你上桥，我们还在后面，桥塌了，她和您一起落水，现在还不知死活。”丫鬟翠儿回答道。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眼中沁出了泪水。“看来她是无望了，真可怜！”

　　金梦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家？为何到这里来？”老夫人张嘴刚要回答，翠儿抢着说：“我们是苏刺史府，苏刺史在徐州任上，家中太太乐施信佛，今天到庙里烧香拜佛，保佑老爷平安，谁知遇上洪水，……”
　　“多亏相公相救，使我老太太逢凶化吉，我们做奴才的感激不尽！”几个佣人说着，跪下给金梦德磕头不已。金梦德扶起他们说：“言重了，救人是我本份，应该的。你们还是早点给老太太换上干衣服，扶她回家吧！”
　　翠儿拿出干净衣服给老太太换上，然后扶老太太回去，老太太突然回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这庙里？改日我好致谢。”
　　“我叫金梦德，说来惭愧，只因为了考取功名，所以滞留于此读书，致谢之事就不必了，恕小生不送，就此别过。”

　　“天下还有这么厚道善良，彬彬有礼的后生，真是不可思议！人心不古，不是偷，就是抢，你虞我诈，唉！真是难得，不知怎样才能谢他救命之恩。”老太太回到府中，时刻不忘金梦德给她留下的美好印象，常常念在嘴上。翠儿听了插嘴说：“太太，他是个秀才，没有地方读书，才寄居在庙里，多么孤单清贫，而我堂堂苏府，美屋连衡，丫鬟佣人众多，何不接他来府上居住读书，一旦金榜题名，比什么谢恩都强，还可多个做官的熟人，太太您说是也不是？”
　　“你这丫头，鬼点子特多！不过，这主意倒也不错，可以考虑，只怕他不愿意来。”
　　“太太别担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凭我翠儿这张嘴，能把稻草人说活，石头开花，不怕他不来！”
　　“好！这事就派你去办，要是不成功，我罸你一个月俸。”

　　“金秀才在吗？”翠儿炖了一只鸡，放在竹篮子里，到溪水边的庙里看望金梦德。听到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金梦德很吃惊，从来没有人来找，更何况异性女子来找他，他放下书本出屋来，见到提篮子，穿浅色格子布的翠儿，才明白是她，笑着说：“是老太太要你来的是吗？”
　　“是，银子怕你不收，没有什么东西谢你，今天炖一只鸡送来给你补补身子，让你吃了象鸡一样，每天五更早起读书考功名。”翠儿满脸堆笑，明亮的眼睛闪动，透着活泼和可爱。
　　“你们真是费心了，这点事也值得谢吗？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吧！”
　　翠儿进屋，放下篮子，说：“你一个人在此读书，难道就不寂寞吗？”
　　“寂寞是寂寞，但清静，读书就是要清静，不然就不叫寒窗苦读了。”
　　“这里风景如画，耽误了多可惜，今天就别读了，陪我出去走走，放飞一下心情好吗？”
　　金梦德确实很孤单寂寞，更没有异性来往，见到活泼可爱又聪明伶俐的翠儿，仿佛一绺春风吹进闭塞的窗户，感到几分温暖和甜蜜。
　　“好，好，我带你到溪边看桃花，山边看瀑布怎样？”
　　“好极了，我们城里人不知道瀑布的样子，走，快走！”翠儿爽朗地笑着，伸过一只手握住金秀才的手。金梦德感到她手的温暖和柔软，又欣赏她的热情和大方，那种陌生感和对异性的隔阂一下子化为乌有，两人高兴地朝庙外溪水旁走去，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
　　溪边开满了红色的桃花，艳丽的桃花和清澈的溪水还有蓝天白云，构成了一幅人间仙境，更有小鸟的欢叫，他们边走边看，陶醉在美景中。
　　“快看，那就是瀑布。”
　　顺着金梦德的手看去，翠儿已听见了轰鸣的水声，那瀑布真大，飞流而下，上面是水，下面全成了烟。金梦德刚要带她去，翠儿说：“不了，我要回去，恐怕太太要掛念。”
　　金梦德游兴正浓，怎肯嘎然而止，“来了就多玩一会，别担心。”
　　“我们做下人的身不由己，不像你们这样自由。”翠儿无奈地笑了笑，指着桃花说：“摘枝桃花给我，回去插在花瓶里欣赏。”
　　她执意要去，金梦德虽扫兴但也无法，只得摘一枝桃花给她，送她回去。
　　“你还会来看我吗？”临别时，金梦德有点依依不舍。
　　“你愿我来吗？”
　　“当然！”
　　“好，有机会一定来。”

　　分手后，往后几天里，金梦德的脑海里经常浮现翠儿的笑脸，读书往往走神。一天，金梦德正在背诵《论语》，门外又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好极了！她又来了。”金梦德惊喜地迎出屋外，果然看到翠儿，手里又提了个篮子。
　　“今儿又送什么东西给我吃呀？”
　　翠儿笑道：“受老太太之托，煮了一条鱼，望你吃了象鱼一样自由自在，心情愉悦在水中游玩。”
　　“老太太想得真周到，谢谢了。这次来不会象上次一样待一会就走吧！”金梦德怕她扫兴。“这次多待一会没问题，老太太已同意了。”翠儿用诡异的眼神匕了一下金梦德，明白他也怕孤独，也希望有人陪他玩耍。
　　两人来到瀑布旁，那瀑布从几十米的高空奔流而下，撞击到石崖上，化作阵阵烟雾，飘飘而落到下面的水潭中，空气中迷漫着清新之气，人吸了感到心旷神怡，无比清爽。金梦德惬意极了，吟诗一首：“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吟罢问：“这是谁写的诗呀？”
　　翠儿理都不理，拣起一块石子扔到水潭里，溅起了一片水花，把金梦德沾了一身水，金梦德愣在那里一片愕然。
　　翠儿哈哈大笑，金梦德回过神来，也大笑：“你个好小子，看我的！”金梦德也拣起石子扔了过来，翠儿笑着拔腿就跑，金梦德追了一阵，哪里追得上，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翠儿停下来说：“别闹了，今天到此为止，我要回去了！”
　　金梦德送她到溪水尽头，才回去。
　　金梦德在此无亲无故，举目是苍山落日，野草长河，低头是圣贤之书，突然间出来个翠儿，这么活泼天真无邪，这么令人可亲可爱，令金梦德心里乐滋滋的。

　　过了许久，不见翠儿来，就在金梦德绝望的时候，翠儿又来了，她还是爽朗地笑着。金梦德喜出望外，指着她手中的篮子说：“这次是什么东西？”
　　“你猜，猜到了有吃，猜不到没吃。”
　　“我不是孙悟空，猜不到。”金梦德撒赖了。翠儿说：“真会撒赖，告诉你，这回是棕子，端午节到了，给你过节。”
　　金梦德喜欢吃棕，听了，心里谗谗的：“好极了，拿来看看。”金梦德夺过篮子，打开盖子，里面有许多肉棕、蛋黄棕、豆沙棕。
　　“我正肚子饿，好吃，你也吃吧！”
　　“好吧，我也吃一个。”
　　两人一起吃得津津有味，“老太太还好吗？”金梦德顺便问一下。
　　“好，老太太常念叨你。”
　　“回去代我向老人家问好。”
　　“好的。”
　　正说着，篮子里滚出一个梨子，“怎么会有梨子，也是送我吃的？”
　　“吃是给你吃的，但你知道为什么送梨吗？是因为从今后，我可能不会来了。”
　　金梦德张大嘴惊讶说：“为什么不来？”
　　“谢恩不过三，我已来了三次，以后不来了。”
　　金梦德显得郁郁寡欢，放下棕子说：“不吃了，太没意思了！”
　　“你想我来吗？”
　　“当然，你看我这里多么寂寞，你来了我的心情好多了。”
　　翠儿显得为难，沉默了一刻说：“这样行不行，你到我苏刺史府中读书，苏府有的是空房子，比你这破庙好多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会面，你也不会感到寂寞了，对不对？”
　　金梦德听了有些心动，狐疑道：“老太太，还有苏大人会同意我去吗？”
　　“这呢也是，只要你愿意去，我去问老太太，也许会同意，到时给你回话好吗？”翠儿见他已上套，欲擒故纵。
　　“只要有你给我泡杯茶，说说话，我就去！”
　　“这不难，我是丫鬟，就是泡茶扫地，给你泡杯茶不难，就这么定了，我把梨扔了，回去给你传话。”
　　“好极了，我在此专侯佳音。”
　　金梦德又把翠儿送到溪尽头。

　　翠儿回到苏府，对老太太说：“他想来，还怕您不同意呢！我买个关子，说要请示您后才回复他，你说可笑不可笑！”
　　“死丫头，真会捉弄人，金秀才是个纯真男子，才会上你的套。你告诉他，让他早点来吧，我也想见他。”
　　有了这句话，翠儿立刻去请金梦德。金梦德高兴来到苏府，从角门进去，穿过一个大花园，才是太太正房。翠儿立即带他去见老太太，见了老太太，金梦德跪下磕头请安，老太太高兴得满嘴含笑，扶他起来说：“救命恩人，不必行此大礼。你能来我府读书，我很高兴，一则可以谢你大恩，二则也使寒门学子有个居身之所，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为国出力，也是功德一桩。”
　　金梦德很感动：“多谢老太太看顾，小生客居此地，无亲无故，有老太太收留，感激不尽。”
　　老太太又说：“你安心住下，有什么事尽管同我说，要汤要水尽管同丫鬟们说。翠儿你已相熟，凡事都可以要她侍候。翠儿，你听到了吗？不许耍赖调皮，不然要你好看。”
　　“老太太吩咐，翠儿岂敢违命，翠儿知道了！”翠儿调皮一笑。
　　“带金秀才去花园内翠竹轩住下，晚饭和我一起吃。”老太太说罢，翠儿带金梦德去了。
　　翠竹轩三面绕竹，一面是荷花池，假山和小亭，空气清新，金梦德十分欢喜。
　　“怎么样，比你那破庙强吧？”翠儿指指点点，说个不停。
　　金梦德点头说：“那当然，否则怎么叫刺史府！”
　　“你先休息一下，到了吃晚饭时，我来叫你。”翠儿说罢去了。
　　到了吃晚饭时，翠儿来了，请他到老太太处吃饭。金梦德来到老太太处，小厅内已摆好了酒宴，老太太笑容满面，请金梦德入席：“家常便饭，为你接风洗尘。”
　　“老太太如此盛情，令小生十分感谢。”
　　“不必客气，这里就是你的家，随便吃，翠儿，给相公斟酒！”
　　翠儿笑吟吟，提着酒壶上来，给金梦德倒上满满一杯酒。
　　酒过几杯，金梦德不免问起苏刺史的情况，老太太说：“苏老爷在徐州，一年之内大约回来两次，王命在身，不如小民自由。”
　　“苏大人为国操劳，令人可敬，可惜无缘见面，不然定当讨教为人之道。”
　　“你在此安心读书，有缘定能见面。”
　　“小生家境贫寒，功名之事还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不知何日才能如愿。”金梦德说到此不免有些忧愁。老太太沉默了一刻：“你孤身在此，难免凄清，我看你容貌出众，心地善良，博取功名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你不嫌弃，我认你为干儿子如何？”
　　金梦德“嘎噔”一下，心想“老太太这样看得起我，真是三生有幸！”连忙跪下磕头说：“老太太您这样垂顾，小生那有不允之理，只怕连累了贵府。”
　　老太太弯腰扶他起来说：“起来说话，不必如此！”
　　金梦德重新坐下，外面有人进来说：“娘，孩儿看您来了。”那声音娇滴滴，好不吸引眼球。金梦德注目细看，只见那姑娘面白唇红，身材丰腴，笑口含洁白玉牙，秋波泛一双凤目，漂亮大气，仿佛仙姬下凡，芙蓉初放，看得梦德如梦似痴。
　　姑娘见到金梦德，说：“这儿有客人哪！”
　　“是，这位公子就是娘提起过救娘的恩人。芳儿，你也坐下喝一杯吧。”
　　姑娘叫苏芳婷，闪动一双凤目注视金梦德，见他眉目清秀，神采奕奕，長脸高鼻，决非人间蠢物，定是蓬莱仙客。苏芳婷心里搅动了一下，脸一红，举止就显得不自然了。
　　坐下说：“原来是救母恩人，失敬了。”
　　“此乃小事，不必掛齿。承蒙老太□□惠，允我来府上居住读书，小生感激不尽。”
　　老太太说：“金秀才心地善良，知识渊博，容貌俊秀，娘想认他为干儿子，芳儿，你看如何？”
　　“那太好了，我又多了一个秀才哥哥。”苏芳婷巴不得他留下，听了这话心里乐滋滋的。
　　翠儿上来给苏小姐斟满酒说：“好极了，你们兄妹初会干一杯，热闹热闹！”
　　苏小姐不好意思，只得举杯站起来，金梦德连忙举杯和苏小姐碰了一下：“小姐，请干！”
　　旁人哈哈大笑，翠儿说：“应叫小妹才对，罸酒罸酒！”
　　“娘，女儿不胜酒力，先走了。”苏芳婷又对金梦德笑说：“失陪了！”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