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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九娘杀人了。

      九娘何人?说来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可未料老天同她开了个玩笑——她竟成了全城缉捕的杀人犯。

      因被官兵围堵,无处可逃的九娘开始思索起一切的开端,追溯起来要说回三天前。

      三天前,故友扈哥相邀九娘在府上小聚。

      回忆至此,她拿着剑的手仍在轻微颤抖,那时的九娘如何也想不到竟会害了扈哥——那个九娘看作手足的人,九娘反复回想那日的种种,心中很是沉痛。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天正是晌午,九娘顶着日头赴约,到了扈哥府上,扈哥煞是热切的招待了她一番,二人举杯对酌,好不热切。

      扈哥先敬上一杯酒水:“那日分别,算来竟有数载,今日重聚,九娘你依然没变化。”

      九娘只当她是说奉承话,忙笑:“我看扈哥你才是没有半分变化,和往日一样明艳哪。”

      言谈之间,二人如同旧日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谈天说地,好生热络。

      九娘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早已经备好的莲子酥,双手呈给扈哥,扈哥自是推诿,却被九娘强递了去,那是不要也得收下。

      九娘清了清嗓子:“这莲子酥可是我亲手做的,扈哥你可得给我几分薄面。”

      扈哥无奈,用筷子夹起一块儿,放进口中细细品尝,吃了几块儿,连声夸赞九娘的手艺,只是神情愈发不好看,到最后,面上覆了层稀薄的冷汗,双手吃痛的捂住小腹。

      “你下毒?你、九娘,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扈哥煞白着脸,看来痛苦极了,她伸手狠狠地将那碟莲子酥摔在地上。

      九娘站在原地,很是无措:“扈哥,你怀疑我要害你?”

      她头一回觉得这样无力,连拔腿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睁睁的看着扈哥身死,她死的不瞑目,一双眼睛只恨恨的盯着九娘。

      要知道这吃食可全是九娘一手张罗,那莲子酥未经他人之手,从何而来的下毒一说?可扈哥真真切切是中毒身亡。

      扈哥死了。

      扈哥死的那样不明不白。

      这便是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回到现实中的九娘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断崖,无路可走的她巍颤颤的站在悬崖边,几欲坠落,脚下若是落空则是坠入万丈深渊。

      身后站着无数官兵,这之中还有大多是聚着看热闹的乡民,连九娘的阿爹也在其中。阿爹却不说话,艾发衰容,看来颓唐许多。

      九娘很平静:“我没有杀人,有人设局害我。”

      那衙役很不屑:“这话你留着给知府老爷说,你看看他会不会信你。”

      她自若的望向阿爹,心中百味杂陈,原来人若是被逼迫的急了,连一根稻草也能把自身轻易压垮。

      “阿爹,你也不信我?”

      “你、你要是真杀了人,就随官爷们回去吧,九娘,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好,好、好。”九娘连声说道三个好字,下了决心似的,自悬崖上一跃而下。一切皆当是她自食恶果。

      而九娘为何走到这一步,还要从头说起。

      旧日的情景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呈现,这样真实,好像又回到了过往的年月,她瞧得很是感触,所有的恶端都是打那时开始的。

      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所有的往事,彼时,她还叫做小九。

      那年,楚国皇帝昏庸无为,举国一片荼蘼,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于是灾民们四散流离,有的甚至一路流落到边陲,那时,死了许多人。

      偏偏是这时,虎视眈眈的对手魏国一举攻入楚国都城盛京,意欲拥护新帝上位,只不过楚国兵力雄厚,一时间自是难以攻克。

      话虽如此,却也只解得一时之急。

      未保万全,楚国公主带着虎符逃出宫去。打算带着兵马自都城盛京去往邻国养精蓄锐,这人马也算是给邻国的报酬,互取所需,何乐不为。

      灾劫过后,又好像只剩下燕支山这一片净土。

      燕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打几年来就没人想啃这块儿硬骨头。

      毕竟,人们总是希望自己是占便宜的,而非是跟在别人身后收拾烂摊子的那一个。

      故而没人知道楚国公主携着宫女小九悄悄进了燕支山。

      眼下正是数九寒冬,大雪肆虐,洋洋洒洒的在土地上覆了层惨白,站在山上只感到凛冽的严寒,那天可真冷,足矣称得上寒风侵肌,无情的北风干巴巴的渗入血肉,迫得人生疼。

      抬眼只瞧见近处衰败的草丛中绽出几株梅树,再细看,远方连绵的梅花盛放的热烈,与眼前的苍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未等欣赏美景,小九的身子早已被冻的麻木了,她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仿若一只困兽,连抬手都愈发费力,好半晌才勉力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

      公主和她走散了,如今不知她究竟身在何方,亦不知她是否安好,毕竟这天儿这样寒冷,甚至可以要了人的命。

      今天是她的十四岁生辰。

      说来荒唐,也恰是在她十四岁生辰这日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只是个楚宫中再平凡不过的奴才,从未奢望什么富贵荣华,只想要一个安生的日子。

      只可惜世道总归无常,如今甚至连最疼她的公主姊姊也下落不明。小九的支柱一个接着一个倒塌,怕是一颗铁打的心都支撑不住。

      可她必须要活着——公主姊姊把她从宫中护送上燕支山,故而她才得以逃过一劫,她这条命是公主姊姊的,别人都拿不去。

      她攥紧了心口处的玉佩,那是公主姊姊给她留下的唯一物什。直攥的指尖发白都不松手,那是她唯一的寄托。

      小九的心里仍怀抱着一丝期冀,抬起头仓皇四顾,见着周遭似乎无人,这才若释重负,迈开麻木的腿脚踱步而出。可实际上她并未看得清楚。

      忽瞧着几个汉子远远的朝她走来,那群汉子皆是身披甲胄,背负短矛。身长八尺,粗犷高大,像极了未经开化的蛮人——那帮人便是魏国的兵卒。

      “不成想这儿还有个小娃娃,我们不妨比试比试,看看谁能一剑中的。”

      他们嬉笑着,并未把这当做一回事,整理好架势抽出肩上负着的短矛,朝着小九所在的方向比划起来,投掷的煞是精准。

      小九愈发惶恐起来,奋力逃跑,不料短矛还是利落的刺穿她的小腿。鲜血染红了小九的裤子。

      她叫将不出,痛的跪倒在地,没法走动了,却仍然很顽强的伏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子往前拼命挪动着。

      她那时想着,只要能够活下去,什么都不重要,是了,只要还保着这条命,哪怕是让她放下一切自尊,那又如何呢?

      “你们看看多有意思,为了活命连尊严都不要了,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呢。”为首的魁梧大汉哄笑起来。

      他们只是把这些当做一场茶余后的游戏。也根本不会在意她是死还是活,这显然并不那么重要。

      小九绝望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楚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皆是下作的贱奴。”大汉瞥了眼小九,用脚狠狠地碾住小九的手,“继续爬啊,我倒要看看你怎样从本大爷的眼皮底下溜走。”

      小九吃痛的叫出了声,红着眼睛瞧着他,却不料心口的玉佩掉落在地,那大汉饶有兴味的蹲下了身,捡了起来,仔细查看。

      “你把玉佩还给我、还给我!”

      她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除了叫嚷,别的便什么也做不到了。

      见他无动于衷,她抱住了他的腿,恳求起来:“把玉佩还给我,我求求你、我求你……”

      “一边儿去。”那人煞是嫌恶地踢她过一旁。

      小九却是对那玉佩有偏执,跪在雪地里不停的给那汉子磕头,求他将那玉佩归还给自己,直磕的头破血流。

      其它兵卒见着,也皆是不忍,奉劝汉子将玉佩还给小九。可那汉子不听,非得依着小九给他磕头。

      “把那玉佩还给她。”身后忽而冷不丁的传来一个声音。再一看,只依稀看见一张俊逸的面孔。

      小九虚弱的起身,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大真切,斑驳的殷红顺着额前蜿蜒而下,看来狼狈得很,任是谁见了都要说上一句天可怜见。

      她小心翼翼的观望着他,看得仔仔细细,见他脚蹬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着一身玄色双绣缎裳,罩了一件鹤氅抵御严寒,再抬头看去,便见着一副清冷的容颜。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容,她竟瞧得失了魂。

      饶是梅花再美,却也显得逊色三分,乃是人更比花娇。

      白肤胜霜雪,双目朗日月,哪堪半分忽视?

      男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不过只过片刻,便将玉佩交还给小九,“收好,莫要再给他人拾了去。”

      “提督大人,这丫头可是楚国的余孽……”那汉子不服气的站了出来。

      “一不杀老妪,二不杀孺子,你可还记得。”

      汉子不做声了。

      男子年岁不大,眉眼倒是凛冽得很,看得汉子肉跳心惊,忙跪下,口中念着甘愿领罚,只求着饶他一命。

      男子并没多言,撕下衣角为小九包扎起双腿。那毕竟是损了筋骨,即便她能勉强走路,也得落得个腿脚不利的后遗。他伸手把她打横抱上马去,打算先送医诊治。

      她吃了一惊,虚弱道:“你为何救我?”

      男子不说话。

      “你是我的恩人。”

      他仍不说话。

      她熬不住,不再试图同他搭话,她不知那人竟是这样的乏味,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恩人,你、你为何不搭理我呢?”

      他木着脸,那说话的语气诚如他的脸色一般冷淡。

      “我救你,并不代表你便可以得寸进尺。”

      小九只得收声,一路低头不语,面色很是苍白,寒凉的北风似乎要把她吞吃入腹。他似乎意会,脱下身上的鹤氅披在了她身上。

      她很感激的望向他,动了动嘴好像要说些什么,却是只字不提。说到底她的骨子里还是这般卑微怯懦的。

      倘若她说了,却得不到他的回应,亦或是他轻看自己,那又该如何呢?

      直至医馆,她依然无言。

      却是他打破了这份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

      “我?恩人,你是在问我?”许是不相信,她又惊疑的四顾,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确实是在同自己说话。

      他道:“自然。”

      “小九,我叫小九,你呢。”她大着胆子问他,手心里满是汗水。

      “江无肆。”

      他见小九很不好受的模样,又低头把腰间的令牌递去,“收好,它可保你一路无虞。”

      正这时,外边有侍卫来报,似乎是有要紧事商榷。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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