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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诛仙绝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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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离开不必大张旗鼓地告别。
天宫里,素素单薄的身影立在诛仙台旁,刚想靠近上前,指上的戒指便阻了她的脚步,素素伸手摘下,戒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却置若罔闻,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那枚铜镜做最后的告别。
夜华,我不会再给你闯祸了,也不再对你有要求了,真好。
阿辞赶到之时,素素半个身子已落下诛仙台,她与夜华几乎同时扑去抓住素素,然而只拽得了一片碎帛。
她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不是不知道诛仙台危险,但是血浓于水,几乎来不及思考其他的办法,只凭本能扑去抓住她的阿姐。
最糟糕的是,最后抓不住人,自己也落了下去。
诛仙台之下,千百万年的戾气锋利无比,伤得人体无完肤,阿辞虽意识陷入混沌,却并未感受到身上苦楚,因为脑袋疼的要炸开。
不知是幻象还是记忆,那些七零八落的碎片一瞬间挤开她的脑袋,似乎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走着,熨帖着灵魂,像是沉入深海,无知无觉。
墨渊赶到天宫的时候,天宫已乱做一团。要不是灵力连接感受到阿辞尚无性命危险,估计他听到宫娥那句“有个女仙跟着跳了诛仙台”之时,怕是要吓得心脏停跳。
径直去了天宫众人所聚集的洗梧宫,一路上多得是仙娥侍从的惊呼,墨渊却无暇顾及。进门时,折颜正与天君讲夜华的伤情,猛然看到“已故去”的墨渊上神,众人皆是惊诧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折颜起先惊了一惊,随即一想前阵子阿辞同他说的事,心下也有了数,只如释重负般笑道:“墨渊,你终于醒了。”
墨渊开口,声音却不如以往沉着,“折颜,你可见到阿辞了?”
“阿辞?她不在青丘吗?”折颜变了脸色。
“白辞上神,似是跳下了诛仙台。”天君虽不知墨渊如何死而复生,但目下也倒不是最要紧的事。
“你说什么?!”
“什么?!”
墨渊猛地转头盯着天君,目光灼灼。东华帝君刚迈过殿门便听得天君这句,声音急促出言询问。
在场的三人同样心焦阿辞的去向,还是东华先镇定下来,“墨渊,你莫慌,她一定平安无事。”
墨渊皱着眉,斟酌道,“我可以感应到她,应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只是,不知她的去向?”折颜接道。
气氛一时低迷非常。
墨渊垂眼,视线落在床榻上面容苍白的人身上,是夜华,他的胞弟.....
折颜见他眼神所落之处,贴心解释道:“夜华已无大碍,只是醒不醒得来,端看造化。”
墨渊沉吟片刻,道:“请诸位出去候着,容我替他探查一番。”
折颜东华虽有些疑惑,但是也不会质疑墨渊,天宫众人更是求之不得。
床边的两张面孔着实一般无二,他们本就是双胎,灵力同源,虽墨渊不会医术,但血脉的力量使得他的灵力更为有效,不多时,收了手,墨渊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昏迷着的弟弟,大踏步走了出去。
“夜华已无事,大约几日便可醒转。”听到消息的天君乐胥等人自是喜不自胜,满心的感激。岂料.....
“青丘白辞上神何故落下诛仙台,我自会查清,到时若是与天宫有关.......”墨渊的眼神已经代替他转达了未竟之语,他声音不大,却是山雨欲来,似平静的湖面下酝酿着巨大旋涡。
天君等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想起了七万年前墨渊以身祭钟之时白辞的作为,现下看来这战神是站在白辞一边的。天君还未思量完,便听得东华帝君凉凉的话语声。
“阿辞乃我挚友,亦是我妹妹,若有人存心害她,我定要讨个公道不可。本君昔日带兵惯了,既护内又不讲道理,想必天君是再清楚不过了。”曾经的天地共主身上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没人会怀疑他的话,他当真会如此做。
然,天君倒是想到了更远的地方,“妹妹?”
东华扬眉,“天君应当知道神魔大战之时的莫辞上神罢。”
“难道?”天君心下大骇,他那时尚幼,并未参与神魔大战,但莫辞上神的威名自然是晓得的。
东华不答,兀自看向正心急着与折颜商讨的墨渊,“我方才起了一卦,你们二人还是先回桃林为好。”
墨渊和折颜转过脸,与东华眼神交流片刻,点点头,直奔回桃林。他此时并未想到,找到她时会是那样一副场景。
十里桃林
阿辞睁眼时,入目是满眼粉色的桃花和桃枝缝隙中透出的悠远纯净的天空,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可是,她不是落下诛仙台了吗?
记忆回笼,阿辞不禁长吁一口气,本以为此番不死也要脱层皮,岂料反倒因祸得福,法力涨了几倍,得了一身精纯的修为。还是得感谢女娲娘娘。
神魔大战之时,那道千钧一发时落下的光实则是当初女娲娘娘补天时留下的最后一块女娲石所发。女娲在神陨之时仍旧不放心阿辞,封了自己部分的修为于石中。阿辞那时祭了元神魂飞魄散之际,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女娲石助她保留魂魄,后因缘际会投到狐后的腹中,成了青丘白辞。方才落入满是戾气的诛仙台中,体内封印着的女娲石为护主解开,阿辞才会毫发无损,甚至还得了修为。
感叹过了,她仍记得那时浅浅跳下了诛仙台,自己在这桃林,不知她是否在附近。阿辞在桃林里寻了一会儿,果真寻着了她。
只是那模样看起来狼狈的很,急急施了法探查,发觉只是皮外伤严重了些,阿辞才放下心来。扶起她半靠在怀里,白浅悠悠转醒,神色有些呆滞,阿辞也不催,只等她自己回过神。
“阿辞.....”白浅声音有些沙哑,轻轻的,有些缥缈。
“浅浅,身体可还好?你可都想起来了?”
白浅垂下眼,点点头,神色有些麻木。
阿辞斟酌片刻,还是问道:“你本在凡间历劫,何故与天宫扯上关系,缘何跳了诛仙台,可是有人陷害?”
白浅踉跄着站起身,眼底一片荒凉,自嘲道:“这须臾数年,不过是场天劫罢了。”
阿辞缓缓起身,用了肯定的语气,“你与那太子夜华,是情劫。”若非如此,诛仙台上怎会是那般光景。
白浅不答,“我听说折颜这处有一种药,吃了便可忘记想忘的一切。”
阿辞抿着唇,肃着一张脸,“你当真想喝那忘情药?”
“呵,不过历劫罢了,就当是一场噩梦,忘了也好。”口气竟是苍凉得很。
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前半段美着,后半段魇着。
阿辞叹了口气,“你不诚。无爱亦无恨,无怖,无忧。你问问你自己,是真的要放下还是要逃避。”
白浅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阖上双眼。
“我不拦你。只是在找折颜讨药之前,你听我说个故事,若是听完仍然一意孤行,那便去吧。”阿辞声音淡淡,径自坐在台阶上,抬眼瞧她单薄的背影。
白浅的模样与她二十几万年前刚从凡间历劫回来的模样一般无二,心灰意冷,疲惫不堪。只是,哪怕如此,哪怕那时不知与墨渊之间的误会,她也从没想过忘却,就算那段记忆每想一回都是一番摧心剖肝的折磨。她未曾后悔,亦不愿浅浅日后后悔,虽不知她与夜华之间又是怎样一番爱恨纠葛,但是阿辞直觉其中说不定有误会。
“你大约不知,我与你师父早在二十几万年前便相识了,那时我们都不知晓彼此身份,半点记忆也无,都在凡尘历劫,情劫........”白辞从未想过与别人提起这段过往时,自己竟是如此的平静。他们的故事其实并不长,只是曲曲折折,造化弄人。
哪怕只言片语,白浅也明明了了,因为,感同身受。她们如此相似,只是不同的是,阿辞与师父是两情相悦,而她,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局外人。
爱情面前,众生平等,痴怨慕痛,无一幸免。
有所触动,白浅开口,断断续续同阿辞说了这些年的种种。她趴在阿辞怀里,像是要将这几年的苦楚都哭出来,痛彻心扉。眼泪几乎是迸出来的,那么炽烈,像突然溃堤的洪水,收都收不住。
白辞轻轻拍着姐姐颤抖的脊背,任她发泄,温温地说道:“浅浅,记忆是一个人很宝贵的东西,失了记忆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不希望你在没有考虑清楚的情况下便随意舍弃。但,我也不想这段记忆成为你心中的腐肉,若是你当真剜不去,到时我便亲自为你端一碗忘情药,忘得干干净净。”
白浅慢慢止住了抽泣,抬头拿那双哭得通红,还盛着泪的眸子看她,勉强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应了下来。
阿辞举着手,用袖子替她拭干净眼泪,温柔而真诚:“浅浅,不要怕,去睡上一觉,我会一直陪着你。”
回应她的是白浅紧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