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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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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众考生离开考场,纷纷离开。
成败已成定局,明修途便不会再想结果如何,一身轻松。只松了松筋骨、打了个哈欠的功夫,明修途就看着郁难卿在远处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明修途满心疑惑,心想我们这几十天面都没见过,我又怎么惹了祖宗了?
“哟,你这是思念哪家小姐春心萌动呢,还是学其他人科举失意,落魄潦草呢?”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明修途吓了一跳,看向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英俊女子:“娇娇姐啊。”
王娇娇被这半无奈半纵容的声音叫的很舒服,难得略过前面地调戏环节,直接进入主题:“我们几个在前面吃饭,一起去吧,你先生也在。”
明修途丝毫不怀疑,先生是被“绑”过去的,自己只是“顺便”被想起来的。
醉饱阁雅间内。
“不行啊,叙言兄。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你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黑壮男人举着海碗不停地劝,脸上已经泛红,谈吐间的酒味冲向苏代的鼻尖。
苏代知道这人性格就是这样,大大咧咧不成体统,只是笑笑:“谢秦佥事美意,只是家兄向来不准多酒。”
“唉,苏铭就是破规矩多,管你像管儿子一样!苏言楷那小崽子从来不值夜班,说是因为他爹不让他在外留宿!你们一个两个怕他作甚?!”秦翌愤愤道:“明王府都没他规矩多!”
“咳,哥,我们今天不是来给易难庆祝的吗?正主还没来,你别喝醉了。”一个和秦翌长相七八分相似、但比他白且瘦弱的男子摁下他的酒杯,对苏代歉意笑笑:“苏先生见谅。”
苏代点点头。
秦翌性子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他弟弟秦昱就冷静理智的有些过分,哪怕是一个称谓都不会亲近,但又不会让人感到难受。
“对啊,叙言兄,你觉得修途能中吗?”秦翌迷迷糊糊问道。
“噗——”旁边一直看书的人终于忍不住,把刚喝的茶全吐了出来,用了咳了几下才翻了个白眼:“秦翌你醉糊涂了吧。”
苏代是今年主考官苏铭的弟弟,同时也是考生明修途的先生,说“能中”和“不能中”到了御史那里都是错。
秦翌这问的就是道送命题。
再者秦翌秦昱两兄弟除了是从诏卫佥事外,还是明王府的六太保和七太保。从者,遵守;诏者,帝命。从诏卫独立于百官之外,只听从陛下的命令,负责检查百官,可先斩后奏,权力之大令朝臣愤恨不平。他们两个如果沾染了科举,不仅会让陛下不再相信从诏卫,还会让明王府百口莫辩。平常也就算了,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他们俩的上司退休回家了,同知一职空了下来,等新科进士出来就要补上。他们俩是明王的人,不可能晋升成指挥使,但没犯过大错,本来同知还是能争取一下的。
他这是想和大家一起玩儿完啊。
秦昱也忍不住扶额:“哥,你还是别说话了。”
秦翌因为弟弟比他聪明,已经习惯听他的话,闻言“啊”的一声,就再无二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秦昱作为唯一一个清醒的局外人,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暖场,只在心里祈祷王娇娇快点回来。
可能是秦昱作为从诏卫,血腥味太重,茶换了三次,王娇娇和明修途才姗姗来迟。
明修途一进雅间,看见里面的修罗场后,发现王娇娇根本就是拉自己上贼船。
太师府苏代,武定侯封颂,内阁首辅之弟宫烨。
他们三个没骂起来完全是因为秦翌秦昱在。
按地位、辈分来说,明修途不该在这里。但作为和事佬,风月夜不在,他就是最合适的了。
了解自己“重要使命”的明修途头皮发麻,依次见礼后才坐在王娇娇和苏代之间。
“三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宫烨终于放下手里的话本,笑着打了个招呼。
“哼,眼瘸成那样,你能认识谁。”封颂不善言辞,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太师府和宫府就像吃了炮仗一样,又仗着武功高别人打不过、有身为太后的姨母撑腰,把几个口齿灵活的人排挤地说不出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封颂说的是实话。宫烨的龙阳之好全朝闻名,官途就此没了,但作为“一叶枫欺霜”,他笔下的话本又很是出名。可能是因为写话本用眼多,他的视力不太好,七步之内就看不清了。
如果是友人和宫烨这样说,这就是调侃。但一模一样的语气从封颂嘴里出来,绝对是藐视。
明修途当机立断,在宫烨出口前关心道:“烨叔的眼睛还是老样子吗?这几年有没有好一点?”
王娇娇笑了:“我之前和他打招呼,他问我是谁,你说呢?”
宫烁对这个幼时记忆中的小霸王有些敬畏,叹气:“我的小姑奶奶,你离我十米远,谁能看清。”
说话间,之前点的菜陆续上来,十菜三汤摆在一起,很是壮观。
明修途既然来了,大家没什么可说的,不能提科举,免不了问一下他这三年的经历。
这时问题又出来了。
明修途讲述时不免带一些个人色彩,封颂说他武断,宫烨就说他那是心思缜密;宫烨评判一句对美人无情,封颂就骂他花心泛滥;苏代听到感兴趣的地方点一下头,就遭到封颂、宫烨的联合鄙视:你装哑巴呢。
明修途觉得不能愉快的谈下去了。克制如苏代,都差点直接离席,加上偶尔一句就能引发大战的“天然迷”秦翌,本着多说多错、干脆不说的秦昱,一直看热闹的王娇娇,明修途当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牺牲我一人、快乐一屋人。
王娇娇在他们几个男人斗嘴的时候吃饱了,正倚在窗边消化,从全局的角度看全部的热闹,眼睛一闪扫了眼外面,顿时严肃道:“修途,过来。这不是郁难卿吗?”
明修途宛如看见救星一样跑过去。
“郁难卿?就是和明修途一起破了李桧案子的那个?”秦昱一愣,也过去看,眼神定在一身白衣的少年身上。黑发如墨,肤白唇红,主要的是眼睛有神,内含星光,像极了风月夜!
“没想到还是个漂亮少年。”
一听漂亮少年,宫烨也来了兴趣,趴在窗边看清后叹道:“极品啊!我敢打赌,这小子长大后的祸水程度,不比初霁差。可惜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唉!?他身边那个是不是白晴霜?!”
一听白晴霜,雅间瞬间沉默了。
秦昱皱眉:“还真是。”
这边的声音引起对面楼梯上两人的主意。白晴霜看了他们一眼进了雅间,郁难卿只认识明修途和王娇娇,轻笑了下,手掌在脖子上一划,对明修途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也进去了。
明修途见状笑了一下,扭头问其他人:“白晴霜是谁?”
宫烨:“皇后的堂侄。听说是因为大人都不在了,他娘和皇后有交情,皇后怜悯,就带在身边,已经快两年了。”
皇后是大梁曾经的皇太女,他堂侄,最起码也是一个郡王。
这样的人放在大岚宫禁?!
明修途沉默了一下。他们怎么认识的?
王娇娇揉了揉额头:“修途,我头有点疼,可能是酒喝多了。你送我回去吧。”
“什么!”已经完全醉了的秦翌大叫:“你这个母老虎还要人送!?”
雅间里更安静了,甚至可以称为死寂。
在王娇娇笑的不能再冷的注视中,秦翌重重拍了拍明修途的肩膀:“别听她胡说,她上次一个人喝趴了我们七个人,要不是你哥身体不好不喝酒,那就是八个人!这才到哪儿啊!”
秦昱表情一言难尽,其他人直接装空气。
最后还是王娇娇和明修途一起走的。
顺便一提,秦翌是被秦昱和宫烨抬走的。
“娇娇姐,有什么事吗?”
王娇娇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严肃问道:“修途,你老实告诉我,你之前捡的宝珠坠花簪子,真的是你在王府后院捡的?”
明修途心中一紧,重重点头。
王娇娇的眉头蹙起了:“我拿样稿问了问玉王,你可知道那簪子是谁的?”
明修途摇头:“很棘手?”
王娇娇点头:“是涵王的嫁妆。”
明修途瞳孔微缩,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那个涵王?!我哥的母亲!?”
“除了她之外,天下还有第二个涵王吗?”
那这簪子何止是难办,简直是催命符啊。
当年涵王为什么和先明王闹掰,又是如何躲过大岚的层层追捕回到大祁,掉下天雪峰深渊后尸体到底在哪里?或者根本就没有死……涵王身上的疑团太多,在风月夜和另一个幸存者——宴缨鸿都闭口不提的情况下,众人猜测云云,但都存在或多或少的理论瑕疵。
如今,她的簪子出现在一个不该它出现的地方,背后又是什么人在搞鬼?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件事你不知情,就不要多想了,等你哥回来定夺。”王娇娇安慰。
王娇娇笑的也是勉强。事情不管怎么样,王家都肯定要被迫入局了,而且牵扯到往年的大案,更涉及到风月夜的逆鳞,王娇娇的直觉告诉她,大岚要变天了。
“娇娇姐,关于白晴霜……我感觉先生和武定侯他们都不太愿意提及啊。”
“你哥向来敬重皇后,现在突然出现一个皇后侄子,还对你哥……”王娇娇想了一下措辞:“感情不一般。”
明修途挑眉。
王娇娇叹了口气:“他见你哥第一眼,就说:世间绝色,明王魁首。”
明修途听着就打了个寒战。
王娇娇带了一点笑意:“然后他连续‘倒霉’了一年。”
“如果是这样就罢了,你哥打听出,他在璇玑楼待过,来大岚之前,接了杀你哥的任务。”
明修途笑笑。
璇玑楼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里面的每个杀手都能排进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这样看来白晴霜武功不错。
如果白晴霜真有杀了他哥的心思,别说陛下皇后不容他,他根本没可能在他哥的地盘下活过三天。
让他好奇的是,谁想买杀手杀风月夜,价钱又是多少。
“于是你哥就和他公开比武,你哥输了就甘愿奉上人头,他输了就要把璇玑楼最出色的杀手给他。”
明修途笑出声:“那个璇玑楼最出色的杀手在哪儿,我想见见。”
王娇娇的表情突然一变,忌讳、自卑、无奈、着急和落寞在她美瞳中一闪而过,快的就像她的爱情,没有开始就好像要结束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激动道:“知道一共用了几招吗?”
王娇娇这样问,说明那场比赛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是压倒性的。
明修途突然想起郁难卿对战关南华的那场比赛,“三招?”
王娇娇摇头,伸出两根葱葱白指。
明修途眉头一挑。
风月夜大多数内力都用来压制体内寒气,一旦调动身体就会垮。听王娇娇所言,那次调动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他哥也太胡来了!
这晚明修途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郁难卿推开他,转身走向一身血染的白晴霜。白晴霜一只手臂揽着郁难卿的肩膀,不让他回头看自己,同时回头冷冷瞪了自己一眼,两人便踏着满地风雪离开了。
明修途穿着补丁缝补过的布衣蜷在原地,视线渐渐模糊,又冷又饿,发不出任何声音。
“修途,怎么了?”一个质地清脆、声音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骨节分明的掌心摊在他面前。
“哥,我想要爹娘。”明修途听见自己这样说。
风月夜只穿着一件长衫,逆光而立,看不见他的脸,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能跟着这场风雪去了。
听到明修途的话,风月夜愣了一下,收回手掌:“对不起……我也想他们……”
明修途第一次听见风月夜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好像可以哭出来一样,宣泄似的把自己的柔弱暴露出来。
风月夜慢慢蹲在地上抱着自己,他身后的风雪渐渐停了,变成了燃烧着烈火的尸山骨海。
所有的骷髅活动起来,把两人团团包围,锋利的指骨劈向明修途身后的风月夜。
明修途是在风月夜快被打中的时候惊醒的。
明修途洗漱好打开门,直接对上了一张笑容慢慢的俊脸:“哟!”
明修途眨了眨眼,这不是做梦:“你怎么来了?”
郁难卿冷哼一声:“你说带我去明王府逛,不会出尔反尔吧。”
明修途抽了抽嘴角:“刚考完,你就大摇大摆地去明王府?!”
郁难卿一脸乖巧无辜,和他说的完全不一样:“怎么了?我考中难道还需要贿赂明王不成?”
“我只当你这话是江湖习性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肯定自己能考中,指不定说什么。”明修途知道这次的考题对郁难卿很有利,而且习惯了他不服天不服地,只是淡淡点了一句就重新挂上了笑:“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