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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遇到井静阿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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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沮丧起来,在内心忍不住对自己发一百场大火——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想要好好照顾他,却还是没忍住做贼般亲他;说话也说不好,把他惹哭,最后还把他脚砸了。
他还不如回去拍戏,不要在这里继续做这些破事。一塌糊涂乱七八糟,还不如不做。
“对不起。”他沮丧万分,把脚捂了又捂,“我把你弄成这样,我还是走吧。”
他缓缓放下这只脚,扶着井聿回房间躺下,几乎是罪人的心态,最后眉头拧成疙瘩,终于下定决心放开还握住的手——忌贪心。吞吞吐吐犹豫道,“小聿,你要是、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就走了…我打电话叫你姐姐来…”
他一定都不想和我讲话了。
任景行表情几乎惨淡,此刻也装不出温柔了,只觉得自己万分笨拙,人前意气风发的人精实在是触到盲点,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这么慢吞吞转身一直走,打开门,再一眼,回头看了一眼,井聿的脸上有干涸的泪渍,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不要走。”
井聿根本没睡着过似的,又喝过了药,合上眼知道任景行留下后,陷入深深的睡眠。
他的手机不停地响起时,任景行还沉迷于这睡颜,托着腮认真看着,心满意足。
任景行看了眼手机,来电人是‘陶哲’,他还没接便挂掉,短信出来:
你的眼镜忘在桌上了,我帮你放学校了。
我不跟你纠缠,凌晨我回北京,我们往后一笔勾销行吧?
我倒是要看看你以后怎么活?
他上一秒还含情脉脉的眼神忽地变得乖戾,嘴角的笑顷刻消失不见。气氛一下子冻结,那阴恻恻的神情又爬上他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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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任洛安心里发出一声怒气凝结而成的脏话。
因为日记一直太滥竽充数,已经得到了好几个颤抖的阅和‘文法有待改进’,终于受不了井老师小心翼翼不敢直说的眼神,吼着要报作文班,此刻却自食其果——
一对一精品班里,五十多岁的作文老师抬了抬眼镜,敲敲黑板,指着题目[记满屋子的空气],憋着嗓子开口:“写到哪了?”
他低头看着写了个题目的作文纸,攥着拳头随时想要冲出去逃回井老师家里。
井老师不知醒了没有,烧退了没有,吃饭了没有?
“写完就可以回去了。”
老师看他实在脸色难看,提醒道。
他于是抓起笔,一鼓作气一通乱写。
这什么破题目?!
空气有什么好写的!!!
老师再度悠悠开口:“空气,也指气氛,可以从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切入,写出当时的情绪而感染的气氛。”
当任洛安终于获取灵感,憋出一篇和井老师一起出去过生日的作文后,抓起书包冲出去,一路狂奔上了地铁,到点后把包几乎扔到安检处,然后飞速刷卡出去,拿了包继续飞跑,过马路差点被车撞,引得喇叭声一片。
他静音了的手机一直被狂轰滥炸,狐朋狗友问他怎么不来游戏厅也不去打球了,是不是交女朋友谈恋爱忘记他们了。
他终于气喘吁吁上了电梯,一位穿着得体的阿姨对他微微一笑,“跑慢一点,很危险的。你去几楼?”
任洛安弯下腰,掌心抓住膝盖,大大地喘过几口气,对这有些面善的阿姨莫名好感,也一笑,擦掉鼻尖的汗,声音响亮,“十二楼!”
他|妈的,一早上就把他轰走上破补习班,美名其曰“如果自己答应的事都没办法履行,那就什么都别做了”,然后自己在房间里不知要干点什么。
怎么想,井老师处境都很危险啊!
那阿姨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他,没有按,任洛安侧过身,才发现‘12F’已经亮着。
他怀疑了几下,终于开口一问,阿姨也犹疑反问。
出了电梯门,他们对着点头:
“井老师的姐姐好!井老师的姐姐好!”
“同学好!同学好!”
然后井老师的姐姐井静阿姨拿出钥匙打开门,大声喊道,“小聿啊,你学生来了——”
爸爸正在厨房煲汤,穿着家常,戴着围裙,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听见声响,面色如常走出来,点点头,“井聿发烧了,早上吃完药还在睡觉。”
井静阿姨面色瞬间石化,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看了看门牌号,然后又退回来,看了任洛安一眼,又认真睁大眼睛看爸爸一眼,终于张皇冲进卧室。
爸爸回到厨房,似乎早在预料之内,又认真的盯着汤,对自己微微笑,“井老师最喜欢我煲的汤了。”
任洛安憋出句“你还能做饭?”,亦步亦趋地也进了卧室去看井老师。
井老师果然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朝是何时,面色已正常许多。不像是被下药弄昏过去的样子,井静阿姨狐疑地把被子掀开又盖上,才冲到客厅,怒气冲冲中带着惊惧,“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你们??”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手抖得像帕金森,“不会吧?我靠!!!不会吧!!!你又来搞我弟弟?!”
“我还没有……”爸爸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面色带点红,“一起吃晚饭啊?我做饭。”
井静阿姨发现自己说话不妥,任洛安还在呢,面色红涨,马上控制住情绪:“你怎么在这,大明星。”
“我在照顾他。”
“你照顾他?!”井静阿姨腾一下站起来,一副要把爸爸一脚踹出去的样子,七分到了极点,“你没把他累死就不错了!我告诉你,你不要招惹井聿啊!”
说得爸爸似乎是洪水猛兽。
洪水猛兽低头把火关小,盖上盖子焖它。山药排骨汤真香啊。
然后就是井静阿姨炸毛一般不停地追问质问,然后爸爸无奈的解释,最后井静阿姨才终于相信,无奈地捂住脸,“我还以为让他和小孩子玩就会开心点,谁知道……”
谁知道居然碰见旧情人,陷入了从前没解决的一大堆麻烦。
“他什么也没跟我说。”井静阿姨沮丧地瘫到沙发里,又喝光了一碗汤,放在茶几上。
爸爸听见这话,也抿着嘴唇,坐到一旁,“我也不知道他回来了。”
“他说最近放了假,回来看看我的,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也不说,我也不敢问的,后来我叫他找点事情做,不要成天在家里,人要闷坏的,他才去,才去……”井静阿姨叹了口气,“正好缺了口,也不招编制,就想让他替替,谁知道他顺势搬了出去,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只好我三不五时来找他。”
两人对着,一个唉声叹气,一个眉头深锁。
井老师明明对我不是都很开心吗?怎么他们反倒井老师过得抑郁不堪的样子。
“这就是你儿子?”井静阿姨把目光转向任洛安。
少年眉眼英气又倔强。
爸爸点头,低头择菜。
“和宣洛长得真像。”井静阿姨轻笑。
宣洛?任洛安愣了愣。
这是谁?
他四岁时候生了场大病,几乎死去,后来恢复了,就什么都忘记了,开始跟在明叔叔和爸爸屁股后头,可惜他们脾气都不对任洛安的胃口,不知道四岁以前是怎么和他们相处的。
有时候陷入梦境,好像有一个菩萨说要救任洛安,哭着抱着他,‘宣洛’两字轻得似乎不存在,在他耳边环绕。
“拜托,救救他吧,老天爷……”
炙热的泪常常这样滚落在他脖子里。
后来爸爸听他常这么说,居然哈哈大笑,“什么菩萨啊,我带你去见菩萨!”
于是寒暑假整整好几年他都被扔在寺庙里头,一位尼姑姐姐照顾他,她生得白净怯懦,看他的眼神深深。也是她对他的好使他忍住了寺庙的枯燥,一直和她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一起散步,斋饭太素,她下山给任洛安买肉加餐,寺庙清净,她给他捉嘎嘎叫的小鸭子。
每次开学,爸爸上山来带任洛安,他们都恭敬地彼此作揖。
“给你惹麻烦了。”爸爸说,胡子拉碴,那几年他流言缠身,过得十分痛苦,失眠抑郁,过着和正常人相反的生活。
“不会,我很开心。”尼姑姐姐笑得清秀可爱,虽长得普普通通,但却让人十分有好感,“如果可以,下个假期还让我来照看他吧。”
这时任洛安就会抱住她的腰,奶声奶气也说,“我会回来的,姐姐。我喜欢你。”
她就和他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那几年真是被佛光普照,一直剃着个小光头,每天上学都盼着放假。结果尼姑姐姐生恶疾一死了之,他就再也没去过寺庙,心里气愤到了极点,再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所有人都骗我她出去玩了,其实就是死了!他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弱智。
后来,就不去寺庙里了,光头被人笑是小和尚,就把头发蓄起来,开始打架逃课,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只是听说那尼姑姐姐将墓立回故土,和自己的一位友人一起安葬。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井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