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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白雪皑皑中,那少女的身影愈发清晰,江辰有些不安——他已经许久没梦到这一幕了。
      是第几次了?
      数不清了。
      江辰整个人有些颤抖,他拿着匕首,深深刺入了少女的心窝,少女的粉红裙袄被鲜血染成深红,眼里满是错愕,嘴中喃喃道:“公子,我是小烟啊……”
      说罢便气绝身亡。
      江辰扶着桂花树起来,手中全是血,一个他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置信,另一个自己却睁着红瞳仰天大笑。
      “善还是恶,你得选一个。”
      江辰听着红瞳的江辰如此问道。
      “自然选善。”
      对方似乎并不满意,“可我喜欢恶。”
      对方拿着匕首在手中把玩,继续问道:“慈悲和冷血,你得选一个。”
      江辰道:“自然是慈悲。”
      对方依旧不满意,“可我喜欢冷血,最后一个问题——”
      “生还是死,你得也选一个”
      江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死,我活。”
      红瞳江辰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是在逗我玩呢?嗯?”他从地上起身,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覆在江辰脸庞:“我即是你,你便是我,我们,生死相依,你没得选。”
      江辰费了好些力气才把他的手挪开,却发现那匕首不知何时到了自己手中,他吃了一惊,颤着手把匕首扔在地上,退了几步,转头却在水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面色惨白,红瞳乍现,耳畔又浮现了那句话——你既是我,我便是你,我们,生死相依,你没得选。
      你没得选。
      江辰将水缸推倒,流水哗哗而走,他往后退了四五步,撞到一人,他一抬眼,是江陵,“小辰,过来,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江辰缓缓走了过去,迟疑着伸了手,“兄长?你是江陵吗?”
      江陵主动牵了他的手,“小辰,你的手怎的如此冰凉?”神色当即冷了,“你不是小辰,小辰的手,断然不会沾满鲜血。”
      说罢往远处飘去,江辰见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伸手去抓,却只是见江陵失望至极地转过了头,背对着他,连连摇首,“你不是我的小辰,小辰是天下最顽的顽童,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他不像你一般……巧言令色。”
      江辰眼眶都红了,却连江陵的白衣衣摆都未曾抓到,反倒是背后有一人拉住了他,“小辰,你又毒发了?”江辰一回眸,却是江陵自背后拉住了他,但只一瞬,江辰便认了出来——这是泊临。
      “你不应当在诏狱里吗?”
      泊临笑笑,如同往年岁月一般同他温声道:“不是同你说过了吗?月圆之日,我从不离府。”
      泊临将手中一物递给他——是江辰扔掉的那把匕首。
      然后拿着江辰的手,将刀尖刺入了自己的心口,“杀欲罢了,让你杀个痛快便是。”
      江辰再次将匕首丢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往朱雀大街上跑,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鹅毛大雪飞舞,簌簌落满整天大街,冬日的寒风凛冽地拂过,万籁俱寂中,只有江辰失魂落魄的一人。
      雪,仿佛无穷无尽,眼看下得更大了,有一只手突然牵住了自己,白衣金冠,凤眼狭长,腰间配了一把短刀,不过八九岁模样。
      他抬起眼看了看江辰,透露着一股威严,“你也迷路了?”
      江辰沉默不语,他见江辰手上,脸上,皆是血渍泥污。皱着眉头道:“怎的弄成这样,难不成你也摔了一跤?”
      见江辰不语,那人道:“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勿怕,我是宁王,那些乱臣贼子都已经被本王与程将军收拾干净了,方才我还在大街上见到一个同你一样满是血污的人,”他说着说着笑出声来,“不过他是个小孩儿,跌了一跤,还有他同你一样,都迷路了。”
      江辰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怀瑾,你来了。”
      怀里的人试图挣开,“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先放开我。”
      江辰却把人抱的更紧了,然后,他就被怀里的人重重咬了一口。
      “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带你回家了。”
      家?江辰一愣,年幼的宁王殿下逮到空隙,伸手一推,钻了出来,江辰跌在地上,却笑了,而后他抬眼望去。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黄沙一片,风尘阵阵,雄鹰翱翔苍穹,枯藤盘绕老树,顾昭整个人神采飞扬,他身后,是百万雄军,伫立不移。
      见他跌坐在地上,顾昭好心地伸出了手,笑着道:“子渝,起来,我拉着你。”
      江辰伸出了手,顾昭带着他往身后看去,“待到这一战后,若我能平安归来,那从此便不问世事了。”
      江辰急切道:“不,怀瑾,你听我说,这一战,不能打。”
      说罢要拉着顾昭往外走,却发现顾昭整个人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子渝,这一战,我一定要打。”顾昭肃着脸,冷声道:“这一战打完,我便不回来了。”说罢毅然决然地往城门走去。
      江辰试图去拉住他,却像之前拉江陵那般,连衣摆也未抓住。
      “怀瑾……怀瑾,怀瑾……不……不能去……”
      江辰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压在了上头,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一片黑暗和混沌中,他缓缓睁眼,入眼是普恩寺的蒲团,空中漫延着一阵淡淡的草药味。
      无言小僧见他转醒,忙不迭给他倒了杯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公子,你终于醒了,可算是把我们吓坏了。”
      江辰想抬抬手,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上了,无言小僧给他喂完水后,喜道:“公子你先在这躺一会儿,我这就去叫师太。”
      江辰刚想让他把绳子给他解开,谁知无言小僧跑的比兔子还快,遂只好躺在床上等着。
      不一会儿,惘然师太过来了,“阿弥陀佛,公子总算是醒了。”
      无言小僧这才注意到江辰的手上,惘然师太使了个眼色,无言这才忙不迭将那绳子解开了。
      “方才是我太高兴,都忘了解开公子的绳子。”
      虽说事发突然,但江辰却也也迷迷糊糊记得,他似乎是被刘谨叫进了宫,那日恰好是月圆之日,他本想推脱不去,但事关泊临,他一思索,还是去了……他看了看惘然师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师太,我如今为何能安然无恙地在这,想来师太能为子渝答疑解惑。”
      刘谨存了心思特意在顾昭不在的时候激他,算好了他毒发的时辰,要的便是他所谓的“权”,江家的人不能放过,想来兖州的那股势力他也早早拉拢了,决计不会一时兴起把江辰放了,既然他醒来后是在普恩寺,那惘然师太定然知晓一二。
      惘然师太料想他总有一日会问她这句话,只是未曾想到他一醒来便能想到这其中的关窍,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贫尼早便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公子随我来罢。”
      江辰揉了揉手腕关节处——那处早已经被绳索箍的发紫,而后便随着惘然师太到了一间禅房,是顾昭常在普恩寺歇脚的那间,在禅房一角,有一个密室入口,江辰随着惘然师太往下走,里头点着烛火,密室一角有一铺床,床上躺着一人,江辰走近一看,床上的姑娘浓眉大眼,是张明锦,她见惘然师太带着江辰而来,微笑道:“江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江辰就着微弱的烛火一看,张明锦的半边脸颊上,有一道骇人的疤,他暗自心惊,不经思忖——
      他昏迷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回除夕之夜,刘翟身旁同赏烟花的女子定然是她,那她这段日子,又发生了何事?
      “江公子,又见面了。”张明锦依旧是那般笑。
      惘然师太道:“阿弥陀佛,二位自便,贫尼去给二位施主备些斋饭。”
      待到惘然师太走了后,江辰皱着眉问道:“张姑娘这是……”话到一半,他却没有再说下去,姑娘家最是爱惜容貌,眼下张明锦左边脸颊有一块拇指大的疤,他平生头一回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张明锦很是坦率,“江公子定然疑惑我这脸上的伤从何而来,中毒罢了,没什么大碍……我早便说过,下次见面,我便会告知江公子想知道的。”
      张明锦以为他会问江南姑苏的事,已在心里酝酿措辞,没成想,江辰开口问道:“张姑娘为何会中毒?”
      这话倒是把张明锦问愣住了。
      江辰见她愣住了,以为自己太过唐突,冒犯了她,遂道:“想来子渝提到了姑娘的伤心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张明锦勉强一笑:“江公子昏迷的这段日子,长安城可是出了好些大事。”
      “怎的说?”
      “公子一直想知道我脸上的伤从何而来,那便不得不说到诏狱里那位了。”
      江辰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姑娘的伤与泊临有关?”
      “泊临?”张明锦轻笑一声,“你倒是叫的顺口,不过,我这伤,确实与他有关……江公子可还记得柳依依。”
      柳依依便是在清风县越狱出逃的那个,江辰自然记得,遂点了点头。
      “柳依依是柳河的独女,给我下毒毁我容颜之人便是她。”张明锦的笑意全无,手掌覆上那半边脸庞,苦笑道:“柳依依精通南越巫毒,竟从守卫森严的诏狱救走了匈奴奸细,我早便奉了皇上的命令在诏狱周围监视,为的就是怕那人越狱而走……没成想,一时不察,不仅让他离了诏狱,还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江公子一直很好奇,为何你会出现在清风县,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江公子到了姑苏游历,而后便被人引到了江陵的藏身之处,再然后,便是重伤昏迷,我奉了皇上的旨意暗中前去救你,而后江公子便到了清风县。”
      江辰道:“姑娘方才说奉了皇上的旨意,那想必也是姑娘引我查到我兄长的事的。”
      “我料想也是瞒不过江公子的,”张明锦道:“不过,江公子似乎记忆有损,不然也不会如此云里雾里。”
      江辰微一凝神,心中自忖,若照张明锦所言,那刘谨的这盘棋,远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这其中一环一扣,布局之人是何等的心思深沉,是何等的善用人心,又是何等的阴险狡诈。
      可这一切,竟全是刘谨这个年仅即位五年的帝王而为。
      “那姑娘可知是谁暗中……”
      “自然是诏狱里那个,”张明锦似乎猜到他要问什么,“只有诏狱里那个,才不愿你记得姑苏种种。”
      江辰往后退了几步,转移话头:“那成王可知姑娘伤势?”
      成王自然是指刘翟,老成王只他一个独子,他自然而然便成了成王。
      “这便是长安城的第二件大事,刘……成王他回苏州了,临走时散尽成王府万千金银,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张明锦垂着头,很是伤情,“更何况,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柳依依说我只余不过六年寿命可活了,又何必再拖累他。”
      江辰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叹了口气,“那姑娘可知我为何会出现在普恩寺?”
      张明锦抬起头,“这我便不太清楚了,不过柳依依是柳河的独女,十几年前,柳河出事时,为何单单漏了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想必江公子还不太明白,宁王接手的第二个案子,便是程申老将军的独子程子康被害一案,这其实是皇上所为,而他的目的,便是找到柳依依,并且杀了她,与程子康青梅竹马从小指腹为婚那个人,便是柳依依,想来是那匈奴奸细来了个金蝉脱壳,让皇上误以为那风尘女子小荷便是柳依依,这才失手杀错了人。”
      江辰道:“既是如此,想来兖州那伙人也并不完全听命于皇上罢。”
      张明锦拍手道:“不愧是江公子,既然江公子能想到这,自然也不难猜出,张家的案子,也远远没有表面上如此简单。”
      张家独独活了张明锦和张裴,自然也是好猜的很,江辰道:“想来张思之死,姑娘也在其中推波助澜罢。”
      张明锦道:“推波助澜?只不过是置身事外罢了,张岱脚踏两条船,先坏了规矩,落得如此下场,也怨不了别人,若是江公子想说我大义灭亲,那大可不必,因为我本就是沈莲不知在哪个旮沓角落里捡的,真正狠心的,是我大哥——张裴。”
      江辰不再多言,只是问道:“那惘然师太……”
      张明锦不可置信:“师太竟还未告知你她的真实身份?”
      江辰摇摇头,张明锦一思索,“想来师太的顾虑要多些,既然她未亲自告知你,我也不便多说,剩下的江公子自己去问罢。”
      江辰道了声“多谢”,便抬腿往外走,张明锦却在此时叫住他,“江公子,小女子那日对公子说的话,望公子再三思量,切勿着了别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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