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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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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被那人引到此处,莫约有六七日了。
真让他没想到的是,清风县竟还有这么个地儿,
这地方四面都是树木竹林,不管何时何地,都有一团久久不散的雾,叫人怎的也走不出去,想来他当日一不小心被人点了穴道,他早已发觉有人跟着他,好在他留下了信号,不知江辰他们何时能找到这儿来。
当日来人武功很高,顾昭慎之又慎,竟还是一时不察,叫人点了穴道,掳到这来。想来在这已经待了好几日了,那人将他掳来之后,却再无动作,顾昭眼下也疑心,这伙人来历不明,很有可能和长安有关。
他在这林子里逛了好几日,每次都能绕回来,而不论他走到哪里,都全无一人,景色还是这样的景色,但却有人定时定点地给他按时送饭,每次顾昭都试过跟踪,威逼,可全然无用,跟踪没过多久便会跟丢,而威逼也不成,这些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横竖只能等。
不过瞧身形,像是中原人。
江辰昨日和刘翟他们好歹是逮住了人,不过,令江辰奇的是,这伙人能将顾昭带走,却不能阻止他们一步步往下查,现下的一切似乎都进展顺利,不过,顾昭到底会在哪?
若是寻常地方,顾昭定然已经有了脱身之法,那么有什么地方能藏人?地窖?密室?还是别的地方。他们捉顾昭,居心何在?
小兰说过,那人的名讳是“江上柳”,那么想必这柳依依就是那“江上柳”了。
程老爷子没见过他,只知道这人是刘翟新请来的师爷,现下这人突然来访,程申只得前去招待一下,见了这人,却见他周身气质不凡。与之相谈,谈吐方面也很是了得。
程申不惊讶然,顾昭身边,竟还有这样的人物。但程申继续试探,这人却全然不知顾昭和那边的事情,心里又不禁嘀咕: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江辰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问一件事情——清风县有无什么地方地势险要。
程申自小长在清风县,熟知清风县的地形,地势险要之地定是有的,那是在清风县不远处的天来峰,这天来峰下,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下方,大雾弥漫,但那个地方少有人去,所以鲜为人知。
原来江辰之所以会往地势山形方面猜,还要多亏了王祎才,他曾无意中提起过,喜欢到清风县各种各样的地方采风,那自然柳依依也跟着去过,寻常地方,密室也好,地窖也好,都是关押人的好地方,可江辰的直觉告诉他,一定不会是这些地方,如果是这些地方,顾昭不应该被困住这么多天。
连刘翟都不忍心说了一句:“万一顾昭待着的那地窖之类的地方,当真棘手,他当真无法脱身呢?”江辰低头不语,他也不大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笃定顾昭会在深山当中,仿佛是顾昭给他报过信儿一样。
刘翟看着江辰没由来地相信顾昭会在深山幽谷中,不经想起了自己有时候,也对顾昭有着这样一股子迷之信任,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们带着人在天来峰找了快一天,却是踪迹全无,独独只有悬崖下没有找过,然后,刘翟就看着江某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悬崖口。
刘翟出声阻止道:“江公子,这下面是深不见底的……”
江辰的衣摆被风轻轻吹起:“我知道……”
“那……”刘翟道:“想来怀瑾并不在这,我们不如从长计议。”
江辰的发丝有些凌乱,但却仍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刘大人,你去那一根绳子来,越粗与好……”
刘翟也知拗不过他,便只好吩咐人找了根绳子。
江辰继续道:“若是我下去后,拉动绳索三次,那说明我已经到了崖底,若是两下,说明绳索不够长,需要再加绳索,若是拉动一下,则拉我上来。”
刘翟一下下拿衣袖擦着汗,嘴里忙不迭说好,心里却不经嘀咕,见过不要命的,但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把悬崖当什么了,说下就下,这可不是儿戏,也不知江辰哪根筋搭错了,偏生认定了顾昭在这崖底。
谁不知道这崖底深不可测,又少有人来,万一有什么不测……
这么一时半晌的,江辰已经拿着绳索慢慢往下,刘翟看着都凶险,忍不住出声:“江公子,慢点。”
江辰点了点头,往下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过了莫约一个时辰,刘翟已经彻底看不到江辰的衣摆了,只见绳索动了两下,刘翟连忙叫人加绳子,又过了一个时辰,绳索又动了两下,刘翟又加了绳索,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绳索终于动了三下。
刘翟大喜过望,但又想,江辰好像没有说他到了崖底要怎样,那这是找到了顾昭,还是没有找到?这下子刘翟又拿不定主意了,只能让手底下人去看看这悬崖有没有什么别的出口之类的。
江辰的身子很好,爬个崖还是不在话下的,要不是担心刘翟,他其实更想一跃而下,管他是不是深不可测,他说过的,他要找到顾昭,哪怕掘地三尺。
悬崖底下是一片林子,到处都是竹子,到处都是大雾,在这样的地方遇险,简直神不知鬼不觉,然而江辰的方向感却很好,这么一片林子,却被他硬生生走出了一条道,也不和顾昭似的老是鬼打墙。
顾昭正在林子里日常瞎晃悠,忽然瞥见林子中一抹白,他起初以为自己眼花,可绕了好几圈,都能见到那抹白,他有心跟在他后边,惊奇的发现,这人竟然从没跟他一样绕过圈子,跟了一会儿,那人出了声:“顾公子这是存心消遣我。”
顾昭有些心虚,咳了两声:“江公子是如何找到这儿的?”
江辰转过来,丢在顾昭面前一摞枯枝:“天色已晚,顾公子,先生火罢。”
适才他们在林子里转悠的这会儿功夫,天上连月亮都升起来了,顾昭三下五除二把火生好,火光摇曳,他瞥见江辰清秀的侧脸,这些天没见,愈发觉得这人虽冷,但冷的很有人情味儿,不是那种死不搭理人不给好脸色的冷,仔细端详,江辰生来一双瑞风眼,鼻梁不是很高挺,属于那种柔情的长相,偏生周身带了点清冷的气质。
顾昭不禁开口:“江公子,你是如何寻到这的?”
江辰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心。”
顾昭其实有预感,江辰一定会来这里,他不是很相信第六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任何事情都要讲究真品实据,但这件事,他却很是笃定,一定是江辰先找到他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顾昭又开口道:“程子康的案子查的如何?”
江辰道:“此案已经结案。”
顾昭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江辰却接着道:“若是顾公子对案件有什么疑问的话,烦请回了县衙问刘大人,江某于此案知之甚少。”
得,又开始了。顾昭心里想到,若是你知之甚少,那此案怕是还另有隐情,刘翟也不见得查的出来。
顾昭一边添了柴火,一边道:“江公子又是如何知道这儿的?”
江辰看了一眼顾昭,看的顾昭心里发虚,斟酌道:“江某心里一直有一事,怎的也想不明白,不知顾公子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顾昭笑笑:“江公子但说无妨。”
江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天:“我一直不大明白,为何刘大人好歹是个县令,却每每都要与你商讨对策?”
顾昭还是笑笑:“我与刘大人私交甚好,他一向事事都爱多听听旁人的意见。”
江辰道:“哦?原来如此,那顾公子和刘大人何时相识?”
顾昭笑意未减:“五年前,刘大人刚上任时。”
江辰找了根竹子靠着:“可刘大人却说,他与顾公子是总角之交。”
顾昭的笑收了收:“大抵是因为我与刘大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罢。”
江辰接着道:“听着像是极有道理,没成想顾公子和刘大人交情至深,着实让江某好生羡慕,但顾公子和程将军的交情,又是从何而来?”
顾昭的笑容逐渐消失,江辰仍然一字一句道:“难不成,也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看来,顾公子和程将军还是忘年之交。”
顾昭看着他:“依江公子看来,顾某人应当同程老将军,若不是忘年之交,那该是什么交情?”
江辰起了身:“我一直不大明白,顾公子至多不过是个没当过几年官的隐士,且算你有些才能,可程子康的案子,程老将军连刘县令的人情也不肯给,为何偏生顾公子去了一趟程府,程老将军就改口了。”
他来回走了两步:“还有,顾公子好似十分关心我的身份来历,以及,我为何到这清风县来,若顾公子是个普通的隐士,明哲保身方为正道,为何还使劲儿地往这里面钻?”
顾昭看着江辰,终于笑意全无:“那依江公子而言,我该是个什么人?”
江辰拂了拂衣袖:“费尽心思打探我的人,一种无非是包藏着祸心的,一种无非就是担忧江山社稷的。而与程老将军的交情……”
江辰坐了下来,看着顾昭笑意全无的脸:“其实顾公子不光知道长安城江宰相有两个儿子,江某不才,虽待在相府十余年,但这外头的事情,我还是清楚的,刘大人的父亲是成王,而据我所知——”
江辰顿了顿:“成王的独子向来与五皇子宁王素来交好。而宁王自五年前便交出了兵权,从此不过问朝堂之事,程老将军这人,我也是略知一二,这位老将军性子很是刚烈,常与先帝争执,最后也是因为开罪了先帝,先帝一气之下,勒令他告老还乡。”
“这位连先帝都无所惧的老将军,曾在军营中指点过宁王几年,想来若是宁王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江辰叹了口气:“顾公子,你道是也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昭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江公子,是我小瞧你了。”
倒是江辰向他鞠了一躬:“先前江辰多有冒犯,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顾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怕是江公子早瞧出不对劲儿了,却仍然明知故犯,想来都是我的不是,又怎好开罪江公子,定江公子的不是。”
顾昭叹了口气:“刘翟……他这几日如何?”
江辰道:“要说刘大人,为了找顾公子,可真的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想来顾公子也甚是挂念刘大人……”
顾昭愣了一愣,就听到江辰面无表情悠悠地继续道:“顾公子和刘大人,真是伉俪情深。”
顾昭知他是在打趣自己,可却不恼反笑:“江公子怕是有所不知,刘翟在他娘灵位前发过誓,这辈子一定会娶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所以,江公子这不是乱点鸳鸯吗。”
江辰也被他这句弄的轻笑一声,如四月桃花,恍然间,仿佛遍地春光,连带着周身清冷的气息也携踏着江南的淅淅小雨而来,火光熹微,顾昭伸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江公子,其实你笑起来,反倒显得平易近人了。”
江辰一僵,收了笑意,不再言语。
顾昭却笑意加深:“不知日后若是哪家姑娘许给了江公子,怕是要说江公子寡淡无趣。”
竹林里的风更大了,前方的路顾昭看的不太真切,峰回路转,桃园归路,此刻独有江辰这个人是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