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酒暖》悠哉游哉悠游自在

1、1.难相见，梨花暮雨，燕雀空楼

　　茶楼里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地就见了青黑的砖石地，头顶一片乌黑的木架楼，虽饮得是粗茶，尝得是劣酒，但仍是客源不断，生意兴隆。

　　“若说起这华京孟家，啧啧，那可真真儿算得上是这天下一霸。”这人身着紫色衣衫，此时正说的是摇头晃脑，讲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那周身的气势足足是要压人一头似的。

　　“哦？一霸？这可怎么说？”一个蓝衫小厮接过话头，那人颇有些得意地望了眼这青头小子，顺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继续讲着……

　　“呵，如今这天下七分，这华京孟氏可是处于这凌洲腹地，易守难攻，又沃野千里，良田万顷，物产丰饶，时人称谓天府之地，况且……”

　　这人有意拉长了调子，又故作神秘地低声道:“这孟家二子不光长相俊美异常，且智多近妖，非凡人也，孟氏虽家大业大，但其家风一向内敛低调，而这两位却...”

　　“格外的出挑高调，切……还以为什么秘辛隐闻”那蓝衫少年不屑一顾，捧起浓茶轻抿了一口

　　另一个尖利声音附和道：“就是，那孟家二爷也不过就一养子，区区养子又能成什么气候。不过那孟家嫡长子也能跟着给个养子收拾乱摊子，这倒也是稀奇。”

　　“诶，我说这位爷，您这么讲可就不对啦，那孟家二爷，年少成名，可是位列华京四皓之首，人称秋霜君哪。”一黄衫老者,缓声回道

　　“屁，什么秋霜君，他那劳什子大哥孟含章不还被称作什么琨玉君吗，呵，依我看，若无家势背景，这孟氏二子也称不得上什么君子。”

　　一绿绸男子插话，但见此人生得颇为富态，油光满面，挺翘着众人罕有的“将军肚”，不缓不慢地坐下，哧溜了一口浓茶，皱了皱眉。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绿绸男子边显弄自已硕大的呈刻着龙凤样式的金玉戒指，边继续道:“某为江边一丝绸户，生意虽不算得大，但与华京孟氏倒也有过几桩买卖。”

　　他顿了顿，待打量了一圈众人或惊或羡的目光后，方才得意洋洋地讲着：“那孟家二少，真可谓个不学无术之祖，他那些破烂事儿堆起来，足有九尺之高，简直是独一份儿的华京小霸王，行事不仅毫无章法可言，更别提他那高人一等的心气，不过他长得嘛……”

　　“长相如何？当真如人所讲那般俊美如斯？”

　　“某……倒是未见，但听孟家下人所讲也当真是不差的”那绿绸富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引得众人一番哄笑

　　而另一边的座位上，“茶博士，来两杯清鸿酒”

　　“呦，来了您的，清鸿酒两杯”

　　茶博士满脸堆笑的望向这对坐的二位公子，靠窗者年际略小些，约摸十七，八岁的光景，虽外套粗布麻衣，但内衬着白玄云衫，样貌虽只清秀，但眉目间却暗含锋芒之意，一双瑞凤眸流转，机巧忽若神。

　　而向外者则外穿着玄色布衣，内襟领侧却饰着朝雪纹样，其眉宇间蔚然而深秀，一双星眸，转则猗靡，顾盻便妍。

　　这茶博士一时被美色晃得有些失了心神，正待回神之时却听得一声不耐烦。

　　“你怎么还在这儿，莫不是也受这皮相所惑而失了心神，呵，凡夫俗子当真是肤浅”

　　那年际稍小的公子厉声讽刺道，白了眼茶博士，茶博士当即一个冷颤，回神后连连致歉，踉跄着步子走了。

　　“呸，这一类的凡夫俗子，早该远远滚开，别污了我哥哥的眼才好”

　　这小公子对着茶博士狼狈离去的身影恶狠狠地骂道，随及又变了副脸色，全然不似刚刚的盛气凌人，他望向对面的公子叫道“哥哥”

　　那玄衣公子却极为温柔地笑了笑说，“云儿，不得无礼”

　　“哥，那人早就走远了嘛……”那小公子的嗓音软糯中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你啊……”那玄衣公子俯过身，摸了摸那小公子的头，手一边轻缓地触碰那柔软的发间，一边感叹道

　　“也幸得云素所教习的这易容之术，将这原有几分的颜色倒是收隐了大半。”玄衣公子似是有些叹惜又有些怀念，眉宇间染上了些许离恨的意味。

　　“为了黎民百姓，呵，他李云素的家国情怀，倒也是大公无私呢，没有英雄命，倒有英雄病，真他妈的当自己是神了，足以拯救苍生了。兄长待他这般好，他却也能为了别人舍弃性命...”

　　那小公子一脸不屑愤然，不同于年长公子的从容轻抿，而是直接捏起酒杯痛饮一大口，带着些隐忍的怒气，显然对于兄长特别关心之人，他并不是那般的欣赏。

　　而那年长公子听到此言，只微微一怔，眼底的落寞一闪而逝，他垂下眸，轻抿一口后，酒杯停在唇边，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未曾言语。

　　当他抬眸望向对座，却见那小公子正故作可怜的眨着双眼，“哥哥，这破酒也太苦了，苦得让人嘴麻，我可不可以买些……”

　　“不行”那年长公子忽而义正言辞道:“前日你因贪食酸角而致胃病突发，昨日又多饮了几杯蜜水琼浆而牙痛不止，近些日子，说什么也不可食酸饮甜”

　　“哥哥”那小公子倒是有了些气愤，只听得“哐当一声”，就将已空的酒杯，连同银票一时扔在桌前，站起身来。其年华虽小，但身量已然颇高，远远望去，倒是像极了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那小公子跺了跺脚，走出茶楼，不消一刻，就隐没在熙攘的人群中。

　　而那年长公子却仍不紧不慢地轻品着清鸿，足足过了约有半个钟头，才带有些许醉意地起身“茶博士，结帐”

　　“得咧，就来”茶博士灵巧地从人群中闪躲，笑意不减，拿眼偷瞟这矜贵公子一眼“一共是……呦，这是已留下了，公子慢走”，茶博士一边收取银票，一边收拾桌子

　　那年长公子步子有些缓，许是因为有了几分的醉意，待其踱到茶楼门口，此时天色近晚，惟见那晚霞明艳，人世喧闹，他甚至有些厌恶地想着，“不过一个喧闹人世，竟也值得他舍了性命”

　　“街头乞儿，或蹲据街角，或栖于树荫，只拿一双眼呆望着过往的走贩行人，纵是天下仍旧四分五裂，未有一统，所幸在此得见孩童嬉笑，得闻瓜果飘香，得笑细犬逐蝶深巷中，老者拄杖倚梧桐，林林总总，这倒也算得上是一个热闹人间，只是可惜了……你”

　　那玄衣公子微阖了目，怅然而叹道“万般缘起，皆为轮回，轮回...呵呵......若当真有轮回，你又如何舍得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