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不散》路子都

3、山顶落日

　　符之书午睡醒来，打着哈欠睁着惺忪睡眼挑了一套宽松的运动服，收拾好弓箭套装去练习。

　　虽说练习弓道的女孩肩腰臀的曲线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姣好婀娜，但符之书显然不是一个练弓道修体型仪态的女孩，用她奶奶余鹤烟的话来说就是君子六艺不要求全学但是“射”得会，而练习的工具也并非现代装备齐全的复合弓而是一把普通的木质秃弓，至于会的标准自然是百步穿杨、辕门射戟的程度，只是余鹤烟话音刚落，符之书一箭已没入石头，留下余鹤烟只有力道没有准度是不行的教导
　　。

　　只是如今冷兵器的杀伤力有点不太够，比不得子弹的空腔效应，相对于一箭穿心她还是比较喜欢一枪爆头。

　　符之书练的不是静止靶，以她为圆心的十个方位练习器设置了0.3秒射一支箭，不同方位的练习器随机投射，符之书需要做的就是在0.3秒的时间内拈弓搭箭回射向她飞来的箭，一时间弓箭的破空呼啸声、箭支折断声与残箭落地声齐鸣。

　　恺撒曾经邀请过符之书去他的狩猎场射箭，那里有一堆野性十足的动物给她练手，但是被她拒绝了。医学生的道德观念忽然上头，众生皆平等，鹿鹿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杀它们呢？至于出任务遇到的那些东西嘛，手起刀落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一地尸体，都说是东西了那就没有怜悯的必要了，她又不信佛没有不杀生的戒律。

　　40分钟后，练习器按照设置好的程序收回发射器。

　　符之书微微喘息，一颗晶莹的汗珠沿着额角滑至下颌，踩着满地的断箭，走到角落里拿起她的保温杯。

　　新学期伊始，希尔瓦迅速下手了一个澳大利亚的师弟，墨尔本的阳光和海浪养成了一个笑容灿烂如太阳神阿波罗的男孩，希尔瓦在宿舍对着师弟瑞恩以前的冲浪视频赞叹不已，两人确认关系后的第二天，希尔瓦就想和她一起约个饭认识下。

　　约的是晚上7点，手机屏幕上占满了希尔瓦“不要迟到哦”的短信。

　　瑞恩是狮心会成员，希尔瓦是学生会成员，刻板印象就是两家关系极为恶劣，见面都会忍不住往对方脸上吐口水，拿希尔瓦的原话“这种爱情如同被凯普莱特和蒙太奇家族世仇命运笼罩下的朱丽叶与罗密欧，诚挚相爱誓言相依却惨遭阻挠，你不觉得很带感吗？”符之书认为刻板印象害死人并不觉得很带感，因为她认识的好几个学生会的男女朋友就是狮心会，两个社团大佬敌对还不至于对底下干部成员的恋情指手画脚。

　　符之书戳了一会儿手机，拿起脚边的弓站起来继续练习。

　　满地断箭没有一支射空，练得差不多了她收拾好练习室，卷好耳机慢悠悠地走出去，想着走到定好的餐馆也是够时间的，但是当她踏出明亮大堂的那一秒就知道走是不可能走的了。

　　恺撒斜斜地倚靠在柯尼塞格的车门上，加入金刚石的碳纤维使得车身呈现出犹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光泽，他漂亮的淡金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身上，冰蓝色的眼睛散着昳丽的光。

　　“你怎么来了？”

　　恺撒之前和她说过今晚学生会有活动，不能陪她。

　　“载你过去的时间还是有的，”恺撒把她脑袋上微微翘起类似呆毛的头发捋顺，在她的眉眼处轻轻地落下一吻。

　　事实上他一直都想去，希尔瓦新交男朋友带出来见面，他理应在场，但是当他说出晚上有活动的下一秒符之书就来了一句没关系我一个人去也可以，语气中的关心和理解让恺撒准备说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下去，他还想着把人带到安珀馆来一起参加活动让瑞恩领会到他的领导才能，如果把人策反了膈应一下楚子航那是再好不过了。

　　引擎在校道咆哮，银色的车身在林木中时隐时现，宛如闪电在云中乍现。

　　符之书原本打算走着去赴约，时间计算得刚刚好，但是恺撒开着柯尼塞格的出现大大压缩了时间，以至于他们现在开车到后山顶上看日落虚度一会儿光阴。

　　夕阳垂坠云端红燃如高邮咸鸭蛋般质细而油多，层层朵朵破碎而蓬乱的云彩，蛤粉或浓或淡，半灰半百合色，边缘处添上淡淡的黑晕。无数只小山雀似杨花飞舞，在天空中不停盘旋欢快啼啭，老鹰的叫声尖锐如笛音，忽而从林间远远传来，惊得山雀群砰然炸开四处逃窜。

　　与日落同生的微风，拂过林叶，送来草木的气息，红杉树的树梢迎风摇曳，梭梭似大海的涛声。柔滑如饴的阳光洒落身上，符之书慵懒地眯起双眼，嗯，有点想烧烤了。

　　恺撒穿着当季限定款衬衫，袖子挽起露出手臂精壮的肌肉曲线，符之书穿着宽松的运动服，极其挑人的明黄色硬是被她穿出了秋菊般淡雅素净，颜值上乘的情侣正肩并肩倚在车门含着浅笑看日落，远远看着以为气质超凡的他们会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而现实是符之书和恺撒聊今天的夕阳真好看就像小学课文里汪曾祺写的高邮咸鸭蛋，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蒙着教科书光环到高邮连吃三餐咸鸭蛋之后看到鸭子都害怕了。

　　从红红的落日谈到咸咸的鸭蛋谈到新出的汉堡口味再谈到皎皎的明月，符之书忽然后背发凉，她好像才想起来，中秋快到了。

　　去年中秋她爸爸爆发了迟来的父爱一下子寄了五箱柿子月饼，月饼从产地、口味、馅心、饼皮排列组合什么款式都有，而包装精致的柿子漂洋过海到她的手上已经变成了橘红的熟软糊状物，希尔瓦则穿上兔女郎套装翘着长长的兔耳朵COS玉兔捏着嗓子对她深情吟唱明月几时有......

　　更何况现在她身边还多了一个仪式感极为强烈的男朋友，但凡是个节日都会弄得夸张奢华让她总以为自己是中世纪珠光宝气牙齿镶金的宗教徒，再来几回她都要PTSD了。

　　符之书家教是君子之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放假都要被提溜到自家茶园劳动的童工，乍一碰见意大利豪门贵公子的排场铺张有些不适应。秉着尊重理解的态度也没说什么，但是恺撒很快就察觉到她不大高涨的情绪。

　　总是表现得像皇帝那般骄傲威严的人内心很敏感，在发现她情绪不对劲后，趁着晚会气氛高涨带着她偷溜出去游湖，随后两人在船上被蚊虫围着嗡嗡叫，逼得他亮起黄金瞳威慑它们。

　　虽说恺撒现在对她没有那么夸张了，但是重要节日该有的规格还是有，天知道他今年的生日礼物她从开学想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中秋？”

　　“最近的交响音乐厅出了花好月圆主题音乐会，你有空吗？”符之书记起今早在网页上草草阅过的标题，去音乐会总好过他搞一场盛大的中秋晚宴强。

　　“好啊，”恺撒爽快答应，女朋友提的约会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明年暑假有时间陪我回意大利吗？”

　　“暑假刚过，现在说会不会有点早？”

　　“就是趁着时间早，好在你的行程单上排第一名。”恺撒一直想把她带到意大利，带到他妈妈的墓前，告诉妈妈这是他的心上人，没有冠以加图索的名义，与家族无关。

　　符之书想想今年暑假拒绝他的理由是什么来着，那时候说山上的杨梅熟了她要回去摘杨梅。很普通甚至低劣的小借口，但是恺撒知道她带有拒绝的意味也没有强求，他向来不屑于对女生强求。她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拒绝他，大概是女生心思作祟吧。其实去一趟也无妨，地中海的太阳总不会烈过苏州的太阳。

　　“我想吃Gelato。”

　　Gelato——意大利传统手工制作的雪糕。

　　恺撒笑了笑，忽然把脸凑过来，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符之书看到他浓密卷翘令人羡慕的睫毛，冰蓝色的眼睛闪着漂亮的光辉，双眼皮的线条有着说不清的美丽。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微微发烫的唇部温度，手指动了动，但摩挲的是他的手指，不知何时起两人已经十指相扣指间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