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爱》木未成舟

5、第 5 章

　　执杆的手没有丝毫力度感，俯下身的瞬间一阵阵痉挛，调整下姿势，瞄准一个大号球，右手使劲，杆头生生划过白球侧，小球侧滚着飞速撞向一边，打乱了一盘球局。
　　卫东城吹了一声口哨，嘲讽笑道：“好球技！”
　　我甩着手，极力想消除酸胀感，闻言不由的怒从肝起，却凉凉笑道：“我承认技不如人，跟在一旁看冷笑话的更是比不上。”
　　卫东城站起身，低照灯下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似笑非笑的说：“当然，你的铁齿铜牙也是无人能及的。”
　　俯身一击，白球飞速击出，以一个漂亮至极的弧度击中一个小号球，白球飞出，而小号球则飞速入洞。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连我也忍不住低声喝彩，大彬输与他委实不屈。
　　接下来的卫东城恍如破城之将，在球局中纵横疾驰，转瞬间竟有4个球入洞。
　　我暗暗握紧手臂，不禁自嘲的笑，纵然自己还有敏锐的手感在他面前也无丝毫胜算。

　　换我上场，凭着几年的功底堪堪进了几个球，然而击球姿势自是不必说的难看。
　　卫东城斜挑了眼，嘴里不冷不淡，“倒叫人想起了赶鸭子的架势。”
　　我冷笑，心里怒火沸腾，手里却微微冒汗，止不住的颤抖。

　　数球过后，一局将近尾声，只余一定胜负的黑球，原本是他先打，却不知为何白球只是擦着黑球而过，旋转着停下，黑球缓缓滑行近洞口时稳稳停下。只差一分力道，便是再多一分也一样赢了这球局，却在这紧要关头生生停下，不再前行。这一击未进，却为我赢得了足够的时机。
　　我转头看着卫东城，他仍是冷着一双眸子，不动声色，毫无悔恨之意。
　　见我看他，突然笑道，眉宇间嘲讽之色不减，“给你搭好了桥，若是再一击不进……”他停顿下来，眼里的神色不说已尽显。
　　我扬了扬手中的杆，气势上不弱分毫的顶了回去：“若是巴望着看我出丑，你可以尽管问问它，只是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转了脸，不再看我。我心里冷笑不止，还好手感回来了，要不然果然面子连着里子都丢到姥姥家了。
　　白球与黑球的角度刚刚好，轻轻一击，力道拿捏精准，黑球侧缓而过，稳稳落入洞中。
　　心头落定，还好挺过来了。转身面对他，微扬了头，一字一句道：“我赢了。”
　　简简单单一句，确是绝对的胜利者姿态。
　　他低低一笑，神色间仍是懒懒的不屑，“如你所愿，我不再来台球吧便是。”
　　我笑的张扬，“做人要低调，你的前女友果然跟你是一路人，连认输也是情不甘心不愿。”
　　他霎时冷了脸，竟然不愿再多说一句，球杆扔到桌台上，转身离开。

　　回到寝室，安安自是大呼小叫的，从浴洗室到寝室的短短一段楼层唾沫飞溅毫无停歇之意。
　　我捂了耳朵，皱着眉头说：“满大街上就小姐你的嗓门最大，小心一会儿楼管阿姨上来查封胆敢在宿舍楼里叫卖的小商贩。”
　　见我如此，安安更是大声的在我耳边叫。
　　我无奈的看着她，“不就是赢了局球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安安叫道：“之前你手没事的时候就是连赢5局我也不会兴奋成这样，可是，可是……笋子，你是带伤赴战，还英勇的力斗敌人，将敌人赶尽杀绝！”
　　安安手里做着一刀劈的姿势，眼神转转的像是台上唱戏的花旦。
　　“而且啊，你可是打赢了连男生都打不赢的卫东城呢。”
　　我想了想，道：“那也未必，可能是这次存了必输的心情没有丝毫顾虑所以反倒赢了，若是没有之前弹琴那一节故事我也未必就能赢了他。”
　　安安突然贼眉鼠眼的凑过来，“那是，我的小卫东城可是厉害的为人能敌呢，当然除了亲爱的笋子你了，你也是天下无敌的么。对了，卫东城是不是帅的叫人心动啊。”
　　我撇了她一眼，心里暗骂“大花痴”，随口说：“你不是见过了么，帅不帅自己清楚，何来问我。”
　　安安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哪有好好看看他啊，就一次还是跟一堆人共同欣赏的，还没看清楚他就走了。早知道就跟你一起去赴约了，也能满足一下眼瘾。笋子，咱俩可是好姐妹，下次再比的时候一定叫上我！”
　　我说：“即然这样，那你可要失望了。他以后不会来台球吧了。”
　　安安大惊，“不会是赌约里规定的内容吧。”
　　我点头，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他神色间十分不屑的模样，不由嫌恶道：“他那种人，定是有更好的台球室可去，哪里稀罕这里的小吧台，可惜不能借这次赌约狠狠搓搓他的傲气。”
　　安安笑道：“你要赶紧杀绝？这我可不乐意，残害祖国小草是要遭雷劈的。”
　　我失笑道：“有你这腐女在世恐怕祖国小草要英年早逝了。”
　　才走到楼梯转角，就看见郭莹打扮的分外出挑，赭褐色的披肩长曲发垂到胸前，上身着盈盈一袭连身米色短裙，身下着一双8公分的同色高跟，脸上化了淡妆，瓷白的肌肤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3人擦肩而过，各存一段心思，都不约而同的高抬了下巴，分毫不让。
　　转身之间，郭莹冷冷的眼神瞥了过来，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鼻子里不浓不淡的哼了声。安安不甘示弱，在她身后也重重的哼了声。
　　大抵女人见女人，总免不了比试一番，即使容貌上比不过也得口头上胜出才能心理平衡。
　　安安道：“瞧她那样，还以为自己是花仙子，没得小心崴了脚！”
　　我心里也是同感，却道：“那件衣服倒是不菲，若是男友买的，她倒是榜上一大款。”
　　安安皱眉道：“也真不知那卫东城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看上这种女人。”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好笑：“她向来是跟我水火不容，怎么你倒偏偏也厌起她来。”
　　安安故作长叹道：“因为她，世上又少了好些帅哥型男。”
　　我哑然，知道她向来是随口胡诌，也不信以为真，两人互笑着走回寝室。学校里的寝室向来是4人同住，但也少不了3人住的寝室，常人之道是学校为了尽量安排同一专业的人住一起，但是实际上进的了这3人间的学生大多是有些关系的。安安的父亲是学校里的副教授，小鱼的吃穿用度则是寝室里最好的，于是3个十分个性的人挤在了一堆，度过大一的过渡期竟然发现彼此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言谈举止差异颇大却分外融合。用安安的话来讲就是：我们这是臭气相投。
　　寝室里小鱼闲闲翻着手里的时尚杂志，见我们进来，抬眸笑道：“果然是你俩，老远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教人还以为春天到了。”
　　安安对我眨眨眼，彼此心照不宣，小鱼跟郭莹向来关系不错，没得提起刚才的事又得让她教育我们一通。
　　小鱼看着我们，不由笑道：“总不过是些琐碎传闻，你俩到时不叫我知道。对了，笋子，刚才你手机响了，我耐不住看了眼，是大彬。”
　　我点头，回了电话，果然是今晚之事。大彬倒也没说什么，我明白他的意思，左右不免是兄弟姐妹，半是安慰半是夸奖。
　　我笑：“这你可得好好请我一顿大餐，我可出了不少力。”
　　大彬在那头爽朗一笑：“好，想吃什么，地方你定！”
　　我不易间抬头，瞥见安安在旁指手画脚，口里比划着：海鲜，我知她意，于是笑道：“既然是你破费，那就是海鲜了。”
　　大彬笑道：“猜也知道，便宜的你自然不去。这样好了，到我哥们的那家店吧，晚上有小龙虾和牡蛎，味道还不错。”
　　我哧他一声，“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去海鲜饭店，定是去你那哥们的老窝。倒也便宜他了，这钱白白叫他拿。”
　　大彬笑道：“那行，就这么定了，明晚好了。”
　　我看一眼直瞪眼的安安笑着问：“能带同伴么？”
　　大彬自然是认为我说的同伴是林苑，呵呵笑道：“只是别叫这小子扫了兴才好，每次见着他，就跟个文化人似的，喝也喝不痛快。”
　　我也不反驳，只道：“多多准备些小龙虾，说不准要是觉得好吃还要拿回来一些。”

　　挂了电话，安安嗷嗷叫了一声，抱着我的胳膊笑道：“还是笋子你最好，虽然咱是去不了海鲜大饭店，在小店里过过干瘾还是挺不错。”
　　我问：“小鱼要不然也跟我们一起去？”
　　小鱼巧笑，唇畔一抹亮色，媚然道：“我有约会。”
　　安安小声在我耳边嘀咕道：“这小妮子也是个勾魂的主。”

　　午间休息，照例看见林苑在教室门口等我。
　　见我出来，含了笑道：“怎么竟如此高兴？倒是少有见你这般笑过。”
　　我横斜了他一眼，他连连讨饶道：“算我白说，今日还是去食堂？”
　　他直接提议去食堂吃饭，不再跟我提昨日之事，倒是颇为奇特。
　　我疑惑道：“大少爷怎么不去下馆子了，莫不是大厨的手艺也满足不了你的口味了。”
　　林苑不以为意道：“我说去外面吃，你又要数落我一番。”
　　我心里暗暗叫苦，他如若是喜欢到食堂吃饭，又避不开他了。只得讪笑道：“我吃腻了食堂的饭，想去外面呢。”
　　林苑素日来推崇校外的饭，此时却不知为何脸色古怪的说，“你不是总说食堂的饭菜便宜么，怎么到又想着外面的饭来。”
　　我见他似是不想出去吃，心里顿时快意，闷了声道：“我就想出去吃，你若不想，大可不必跟来。”
　　林苑见我朝校门口走，连忙跟上来，“那就到仙味食府去好了，那里的金盏味道不错。”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当我什么呢，又不是摆宴吃什么金盏，左右不过是随便吃点东西，下午还有课呢。”
　　他脸上神色躲闪不及，被我看了个正着，我心下狐疑，见他如此便非要跟他对着干，他不叫我去哪儿我就偏要去。干脆不理会他的劝阻，直接朝门外常去的小饭馆。
　　推开小饭馆的门，扑面而来的冷气激的我哆嗦了一下，老板娘早已认识我，见我了来，连忙招呼了上来，我说：“茄子肉末盖浇饭，来两份，一份多放辣。”
　　林苑跟在身后，眼里明显有嫌恶之色，我见他神色，又跟老板娘说：“再加一盘九转大肠。”
　　找一角落坐下，桌上简易的餐布上还有一大块油腻腻的污渍，林苑刚坐下又猛然起身，有些不耐：“有雅间么。”
　　老板娘一愣，半响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高大俊朗的男生是说的单间，连忙笑道：“中午生意忙，单间已经满了。”
　　我拉着林苑坐下，心里真是快慰之极，故作不动声色道：“怎么，你还嫌委屈了自己么？”
　　林苑皱眉道：“你平时就这样吃饭？”
　　我不悦道：“听你口气，好像这里不是人来的地方似得，你要走便走，省的碍了人眼。”
　　林苑看我神色，脸上十分无奈。
　　小鱼曾说：你的脾气有一半是林苑惯出来的。我当时莞尔，但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总是对另一些人好像天生的就无可奈何。比如，林苑与我。

　　九转大肠端上来时，林苑的脸刷的就变了，我幸灾乐祸的让着他：“快吃啊，再不吃就凉了。”说罢，亲自夹了一筷子放到他盘里。
　　林苑脸色难看，手中的筷子迟迟不动。我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一边大叫好香好香，一边拿眼觑他，见他脸色，忙道：“这个大肠可是不能洗的，洗了就不是鲁菜了，它的妙处便在于……”
　　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倒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