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梨清河

66、chapter66

　　昭春风……一想到他，繁星烁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了天体运动知识，所以当日他的肩膀处挂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这个背包里面装的是望远镜。他还喜欢蓝色，所以那日他的上衣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衫，里头白色背心打底，这很符合他一贯穿衣风格，昭春风最喜欢在衬衫多一件打底，还有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脚上穿的是球鞋，球鞋是白色还是黑色了？他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是白色。
　　因为繁星烁想要记得他的鞋子是什么颜色，那思绪不由就卡在了这里，蓦地，他因为过于专注，竟然有一瞬间忘记自己在闭气潜水，咕噜一声，不小心把气给漏了出来。
　　猛地，繁星烁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拉，整个人就被拉了上去，往水面上浮去。
　　“哗啦”一声，两人从水下冒出了头，身子也被昭春风带动，游到了池边停靠。
　　“怎么样了？呛到水了？放松，放松！深呼吸，看着我，不要再想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昭春风的俊容在眼前放大，瞳孔里透着无限的关心和担忧。
　　他一直不停说话，想要转移繁星烁的注意力，他以为繁星烁是因为回想到片段出现的应激障碍。
　　他絮絮叨叨，“你是不是没有按我们之前约定的来？都说要用冥想法了，仔细在脑海中构想一个东西，关于这个东西的细节越仔细越好。你看看，不听话又被水呛到了吧，闭气的时候，最糟糕就是呛到水，体内原本的氧气就没有多少，氧气消耗快，二氧化碳又高的话，你体内的气压就会不平衡，这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说着，昭春风的语气又是埋怨又是担心，十分矛盾。
　　“即使我是在你身边，即使我会很及时把你救上来，即使我不会让你有事。”说着，昭春风的音量弱了很多，“可是你会让我很担心的，知不知道。”有点像是在撒娇的小抱怨。
　　“抱歉…….”繁星烁的唇角有点小小的弧度。
　　“做危险事情的时候，道歉是没有用的，你要做的是每时每刻都要为自己负责，也为别人多想想……”昭春风没有直接把自己说出来，改成了别人。
　　“我知道了，我刚才在想的是你。”
　　这句话简单直接，昭春风一下子就把头抬了起来，看向他。由于刚才他过于紧张，都忽略了平时繁星烁出现应激反应时，总会喘气和心律不齐，但是现在几乎没有，脸色平静，非常心平气和。
　　昭春风想了想，问：“所以你刚才其实用了冥想法？”
　　“嗯。”
　　“想的是我？”
　　“嗯。”
　　“为什么？”昭春风的语气不知怎地有了些雀跃和期待。
　　“一个房子，一个东西，那么想一个人不是更容易想得出来。”
　　昭春风有些听不懂，“那你为什么突然呛水？想我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不起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脚上穿的鞋子是什么颜色了。我记得你鞋柜里有黑色和白色的球鞋，我刚才一时想的入迷就不小心漏气了。”
　　“第一次见面？嗯……你是说在西海街头那次？”
　　“嗯。”
　　“我穿的是白鞋子。”
　　“哦，为什么？我还以为是黑色的鞋子。”
　　“你不知道穿衣的美学原理啊。”
　　“嗯？”
　　“身上衣服的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两种。我如果身上有了蓝色，那么其他的颜色就会是很一致的，黑裤子就配黑鞋子，白裤子就配白鞋子。”
　　“哦。”
　　“不过虽然漏气了但是也证明这个方法有用，你刚才没有回想到什么不安的片段吧？”
　　“没有。”繁星烁回答地很斩钉截铁。
　　昭春风放心了，至少证明冥想法是有用的。
　　“那我们继续？”
　　“嗯。”
　　说着，繁星烁就要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昭春风出声了。
　　“等等，如果你要回想那次见面的话，你现在向好好想想还有那些不记得细节，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样你也不至于再因为想不起来纠结一个点了。”
　　繁星烁顿了顿，问：“那天你为什么会站在那里？”
　　“当然是为了找厕所。”昭春风回地很快。
　　“真的？”
　　“嗯，那还用说。那天我太着急了，飘然找的餐馆厕所太脏，所以我只能出来找厕所了。”昭春风没有看繁星烁的眼睛，而是选择了看向别处。一般来说，人如果说谎，还带着心虚愧疚的心理的话，是不敢直视问话之人的眼睛的。
　　繁星烁没有再问，道：“下水吧，没有什么细节需要再问的。”
　　闻言，昭春风点了点头，和繁星烁一起回到了刚才的池水位置，昭春风再次抓住了他清瘦的右手腕，“这次的时间先控制在三十秒，这三十秒你就想别的东西，我们看看效果怎么样。三十秒一到，不管你还能不能憋气，我都会把你拉上来。”
　　“嗯。”繁星烁没有异议。
　　两人约定好后，便一起潜下了水里面 。
　　一般的泳池最多只会有两米之深，一楼的普通成年人泳池便是这个高度，但是三楼这个不一样，这个是专门定制的，所以这个泳池从两米一直向下到十米的高度，如果你想游较为浅的地方，就在二米左右的地方，泳池边已经用红线标刻出了高度。
　　像繁星烁和谢雨花选择练习的地方则是在泳池最高处，十米。这个深度对于专业潜水员来说，只是普通高度。
　　水流再次漫过头顶，直到两人潜下了水，水面变得波澜无波。
　　水池对面边，谢雨花一直在关注着这两人的动静，虽然听不清楚两人的谈话，但是没关系，他关注的重点并不是他们的谈话。在繁星烁每次下水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默默计时，当繁星烁还没有到三十秒就出来时，他还是感到有些失望，心里不能相信这真的是繁星烁。
　　水下，繁星烁闭着眸子，任由水流在全身周围漫过，把他包围。
　　他开始细细想着和昭春风见面的样子，只不过，这次他的脑海里出现的并不是第一次西海街头的场景，而是在西海中央广场上，昭春风唱歌的样子。
　　那一天很特别，因为是他离开公司的第一天，第一天完全空闲下来，决定当回自由潜水师的一天。
　　那天白天他一直在回答教材上面的问题，写写画画的，他清楚地还记得几个问题很无厘头，他也就无厘头地画了几张图上去。
　　之后晚上昭春风回来，带他一起出去玩。
　　他知道的，那天晚上昭春风是想要让他放松心情。
　　其实繁星烁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昭春风是真心关心他的，是真心想要和他亲近。
　　不得不说，昭春风唱歌的样子…….嗯…….真的很有魅力。
　　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衫，里面还是搭配着白色短袖，黑色直通牛仔裤，黑色球鞋，衬衫衣角扎在牛仔裤腰里，他轻轻地拨动那把吉他，吉他是怎么样的呢？
　　是那种普通的棕色木质吉他，昭春风的手指细长瘦削，指腹轻轻地拨动琴弦。
　　歌词呢？他唱了一首自创的歌曲，很好听，繁星烁记得很清楚。
　　蓦地，一帧帧关于昭春风坐在高脚椅上的画面跃然如脑海。
　　“穿梭在星海里的我们，都是一颗孤独行星。”
　　“蔚蓝的大海，神秘的星空。”
　　“指引着我们，奔向心之所向。”
　　“就像两颗平行星球，我要穿越多少光年才能靠近你。”
　　“遥远的星际碎片里，宇宙洪荒。”
　　“你是我的光，我的光。”
　　“带领我免遭分裂的光束。”
　　“等到轨道消失。”
　　“等到重力消散。”
　　“我才能。”
　　“才能进入你的光圈里。”
　　“以你的姓氏成全我。”
　　“你的眼睛。”
　　“是夜里最亮的星星。”
　　“是我终此一生追寻的秘密。”
　　“等到轨道消失。”
　　“等到重力消散。”
　　“我才能。”
　　“才能进入你的光圈里。”
　　“以你的姓氏成全我。”
　　“我们都是一颗孤独行星。”
　　“却因为相互牵引成为了银河里最光亮的存在。”
　　繁星烁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把这首歌词记得那么清楚，仿佛已经背了很多遍。
　　或许是因为最后昭春风采用了他起的歌名，星海。
　　他喜欢的星空，和大海一样蔚蓝深沉。
　　忽然，想到这里便截然而至，他的手腕动了动，整个人就被昭春风提了上去。
　　“哗啦”一下，两人从水下冒了出来。繁星烁还没什么反应，昭春风就连忙带着他，靠到了池边。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还是哪里呼吸困难？看着我，不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看我。看我。看我。”昭春风担心地面向他，还凑近了放大他的俊容。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关心的话再配上他夸张的动作，繁星烁第一次觉得有想笑的冲动，这么一想，他的唇角竟然也随之动了起来，许久未见的梨涡竟然浮现在了唇边。
　　很浅，真的很浅，但是足以让人一笑倾心。
　　尤其是他现在被水浸润过的清晰眉眼，奶油般的细腻肌肤分外明显，平时给人冷冷感觉的单眼皮眼睛也因为这一抹梨涡有了异样的甜度。
　　“我很好。”他回。
　　昭春风惊骇了，他看见了什么！！？
　　笑容，对，他看见繁星烁笑了。两年了，他之前偷偷去过瑰丽市看繁星烁，每次去，他看见的总是一副冰冷淡漠的神情，他所知道的繁星烁的样子，一点也不比整天与他工作的若水少。其实这两年，繁星烁私底下的变化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也有那么一刻，希望繁星烁能够回到当初还是天之骄子时候的笑容。
　　不高傲，很温暖。
　　繁星烁的笑容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很短暂，仿佛就是一晃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时平静的神色，见到昭春风愣住，不由问：“怎么了？”
　　昭春风立马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呃…..没什么。”
　　想到什么重点，看向繁星烁，道：“对了，这次的时间是六十秒，三十秒的时候我原本要拉你上来，但是注意到你状态很好，我就特意再留了三十秒。”
　　昭春风眼角弯了弯，见到繁星烁出来没有什么呼吸困难的问题而且还可以保持六十秒的时间，他就觉得很高兴。
　　“说明方法有用。”繁星烁的心也松了松。
　　“对啊，有用~”昭春风笑了笑，“你在水下都想的是什么？竟然可以想这么长时间。”
　　“想你。”
　　“唔…啊”不知道为什么，昭春风的耳根子瞬间红透了，仅仅是发生在这句话落下的一秒内。
　　“我的意思是想到你当时在中央广场时，唱过的星海。”繁星烁认真解释，眼睛里很清澈，好像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哦……那你喜欢这首歌吗？”昭春风咬了咬唇瓣，脸上竟然有了些局促不安。
　　“喜欢。”繁星烁还是回答地很干脆。
　　听到毫不犹豫的回复，昭春风咬着下唇瓣，抑制不住溢出的愉悦。
　　繁星烁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敛眸想了想现在的练习状态，道：“我们再继续练习吧，我想，这次的时间可以更久一点。”
　　“嗯。”昭春风愉悦地点了点头。
　　再次下水后，时间提高了一点，多了十秒，也就是七十秒。随后又练习了好几次，冥想法很有用，但是只要繁星烁思路卡主了，那些片段又会重新出现，一出现，繁星烁还是会有呼吸困难，不安的应激反应出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练了不下十次，在最后一次繁星烁气喘吁吁靠岸的时候，昭春风不让他继续练习了。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不能再下水了。”昭春风语气很严格。
　　繁星烁喘着气，来不及回应他，但是行为上是听从昭春风的指令的。
　　昭春风带着他回到了岸上，两人坐在了地板上，休息调整状态。
　　繁星烁在平复呼吸，昭春风则是撑着下巴在一旁关注他恢复的怎么样，两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对面小朋友的动静。
　　自从那两人下水，谢雨花就一直坐着，时刻关注这两人的练习，都忘记刚才说要继续下水练习。一旁的经理虽然不明白谢雨花为什么关注那两人，但好歹是没有继续下水，否则要是真的出了问题，他也不好跟谢晨交代。
　　十分钟后，繁星烁的呼吸缓和了下来，刚才因为应激反应有些微颤的手臂也不抖了，整个人的状态恢复了过来，他咽了咽口水，性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看向昭春风。
　　“我们回去吧。”
　　昭春风目光从他滑动好看的喉结移开，落回到了繁星烁脸上，托着腮，歪着脑袋，眼角弯弯：“好~”
　　尾音依然是拉长了不少，余音未了，多了很多悱恻之意。
　　两人从地上起身，回到更衣室换衣服，换了衣服后，又一起出来，大老远的，还可以听见昭春风的笑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谢雨晨盯着两人，看他们从面前经过，不发一言。繁星烁无意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谢雨花，接着又看回到前面的路上。
　　两人离去后，谢雨花把手里的毛巾摔下，看着水池里幽幽的水，朗声道：“继续练习，今天一定要突破五分钟！”
　　“少爷！！！”经理无奈地叫了一声。
　　谢雨花没搭理，走了几步，灵活地跳进了水池里。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昭春风换了鞋后，已经是下意识的挽起了手袖，“你先去休息会，洗澡还是做别的都可以，我做好饭后叫你下楼吃饭。”说着，进了客厅后直接朝厨房门口走去。
　　“嗯。”繁星烁应了声，换好了拖鞋，乖乖地跟在后面进到客厅。
　　准备要上楼的时候，他站在楼梯口，侧身看向了厨房内的忙碌身影。昭春风系上了蓝色的围裙，动作有条不紊。
　　蓝白房子因为偏离热闹的城区，又在安静的城区中近郊外，所以这边很安静，如果两个人不说话，房子安静地能够听见庭院外围的汽车鸣笛音。
　　此时，偌大的客厅里，厨房的流水声清晰可闻，庭院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蝉在鸣叫，悼念逝去的夏天。
　　繁星烁站在楼梯口看着厨房内的身影静了片刻，随后收回目光，楼梯间里的灯也是声控设备，此时亮着暖黄色的微光，照亮着前面一层一层升高的棕木油亮的阶梯。繁星烁顺着阶梯一步步走上去，想着刚才厨房里的画面，心里不知为何漫过了一层暖意。
　　回了房间，繁星烁很快就先去洗了澡，十五分钟后，他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淡蓝色的长袖衬衫还有白色的棉麻运动裤。
　　这件衬衫其实不合他的尺寸，很宽松，但是意外地是繁星烁觉得穿着十分舒服，软绵的触感，淡蓝色的纯色让他的奶油肌更加明显。
　　这件衬衫是昭春风的，但是昭春风从来没有提及要回去，繁星烁也就一直把它当做睡衣穿。
　　他走到床边坐下，把手腕处的袖子卷起，卷到手肘，露出一节精瘦白皙的小手臂，拿着毛巾擦拭了一会儿湿发，他的头发长了不少，但是没有来得及去修理，洗完头的他，头发顺滑地贴着，顺毛极了。
　　擦拭了一会儿发丝后，繁星烁就把毛巾放好，起身，做了几个伸腰的动作，拉动了筋骨，随即离开房间，下楼去了。
　　厨房内，昭春风的身影忙而不乱。
　　繁星烁下到楼梯口，走到餐桌边平时自己坐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撑着下巴开始注视厨房里的身影。
　　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无聊，他大可以去看书或者去玩手机做别的事情，但繁星烁不想那样做，他其实很喜欢昭春风在厨房里认真做饭的身影，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单看也是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