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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北场围猎(一) ...

  •   我哥哥婚宴那天之后,刘儋就变得很奇怪奇怪,我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月,暗暗观察下来,他除了更厌倦女人外,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放下心,又觉得有些难过,他那几天对我的好,果然还是他醉酒时走夜路,邪祟上身的缘故罢。
      入秋之后,我怕冷得直接皮毛穿上身了,早早让人翻晒过的皮毛裹着我,让我好在花园里赏着半开的胭脂点雪,瑶台玉凤之类的白菊。我偏爱些白色的花,但又不要纯白,最好尖尖上带点其他颜色,或者花蕊殷红,我喜欢得不得了。其他姹紫嫣红的,看得我眼花缭乱,就吩咐发往后院那些爱穿红戴绿的女人那去了。
      谁知刚才看了半晌,拐了个弯就遇上了刘儋。院子里面摆满地的花,路狭窄了些,他堵在路上,没有让我过去的意思。看着一院子素白的菊花,他皱了眉:“这是府里谁安排的花?”
      我看他面色不好,多半是嫌弃不吉利,可是谁叫我偏就喜欢呢,我喜欢的他不喜欢,让他不快活我就快活,就向他笑道:“是我叫人专挑了白菊养在院子里给我赏的。若是爱鲜艳颜色的,还请爷往别的院子去。”
      他在我脸上瞧了一会,似乎在琢磨我这话是真心还是嘲讽,最终只说:“既然是你喜欢,便就这么安排着。”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身上都蓄好力要同他闹一顿了,这会倒是语塞了。
      这么僵持了一会,他朝我颈上的毛领看了眼,又问我:“这皮毛隔了年总是不如新的暖和,毛也扁了,可做了新的不曾?”
      这可稀奇了,他竟然关心起我的穿着,难道是嫌我做他王妃却一件皮毛衣服穿了两年,给他这个王爷丢了脸了?我冷笑着福了一下身:“不劳王爷操心,我家到底与王爷母家同宗,再不济也不能连一件皮毛衣都做不了的。只是这天还没到那样寒冷的时候,只这样的皮毛穿着过秋天倒是正好。”
      他抿上唇,也没再理我。我心里快活,我还是第一次在口头上占了上风。
      我见他还是站在路上不动,也懒得再废口舌,决定调转头原路回去,谁知道他却三步并两步跟上来,我走得越发快,刘儋本身比我高,我气喘嘘嘘了也没甩掉他,他让我歇一歇:“有急事?”
      “没有。只是王爷一直跟着我,是有什么事么?刚刚怎么不一起说了?”
      他低头看着我,我看见他大约是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这月中下旬秋猎,你准备着跟我去北场。”
      说完就闭上嘴观察我的脸色。
      我确实是愣住了,一点没掩饰的全让他看去了,我第一次见到刘儋就是在北场,也是秋天围猎的时候。
      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刚来京城一年,谁也不认得,就喜欢粘着哥哥,宫里一位漂亮的妃子娘娘是我们本家的姑姑,知道我们来了,有时就会让母亲带我进宫给她看看。
      这年哥哥刚中探花,就被皇上钦点同去了围猎场,一身好功夫也是那时候被皇上赏识的,说哥哥是文武全才,由此对他青眼有加。
      我就偷偷跟着哥哥去了围猎场,围猎开始之后我凑到他跟前,他吓了一跳,虎着脸要来捉我回去,我笑着一挥马鞭窜出去好远,没让他捉到。等我甩开他把马停下来,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我一点没怕,马儿认识路的,会带我出去,我就慢悠悠地逛在林子里。
      北边森林到底跟我们江南不大一样,我稀奇地看了一路的景,渐渐有些厌了,催着马快些走出去,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我那时候胆子多大呀,想也没想就扭头看去,一只黄眼睛灰皮毛的大家伙正盯着我,龇着森森的呀涎水正滴往下滴,我瞬间觉得浑身的血都变得冰凉。这匹狼是单只的,身上皮毛凌乱,巨大的狼掌悄无声息地向前探出一步,我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惊恐地看着它什么动作也做不出。
      它喉间低低得吼了起来,似乎是兴奋,享受着弱者对它的恐惧,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小马也一直后退后退,我能感觉马屁股害怕得剧烈发抖,我用尽力量试图用吓软的手脚保持自己坐在马上的姿势。大灰狼忽然发难,向前虚扑了一下,小马吓的前蹄一撅把我甩了下去,撒开蹄子嘶鸣着飞奔出去,灰狼本能地想追,刚跑出两步,偏偏又很巧地对上了我的视线,便刹住脚步,迅速扭头向我扑过来。
      我用最后的力气,闭上了眼睛,临死的时候什么也没想。
      最后我觉得脸上有腥湿的液体,那匹狼就沉沉的把我压在地上。我隔着瘫软的狼的身体,听见有马蹄声接近了,一个年轻人把那匹刚断气的狼挪开,他问我:“你怎么样?”
      我被吓的浑身都软了,只动了动眼珠,然后非常没有出息得昏过去了。
      后来回想起来,就对刘儋当时穿着劲装,把我从狼口里救下的模样记得十分深刻。
      后来我嫁给刘儋的时候,他没有认出我是被他救过的人。渐渐又了解,刘儋平时虽然都冷着脸,实际上为人仗义,常常对别人伸出援手的,我大概也就是他顺手救下,不大值得记得。
      想到这,我不禁笑自己自作多情。
      大约这个表情做得难看,刘儋皱起眉问我:“不想去留在家也好。”
      他皱起眉来看我是经常的事,但是最近这种表情又更复杂一点,我这几年和他斗得有些累,精神绷久了,没有太多力气想更多。
      我最后还是同意去了,我进了刘儋的王府之后好久没有骑过马了。
      过了两日,突然宫里来了公公,给府上送了二十来盆开得云霞一般的名贵菊花,我以为是贵妃赏给刘儋的,要替刘儋谢恩的时候,公公却笑得比菊花还灿烂得告诉我,花是刘儋讨来单送我一人的。
      我笑脸差点垮掉,心里莫名的怒焰烧灼起来。送走了宫里公公,令人把花全搬去最冷的北屋墙角摆着。
      等刘儋从宫里回来,我就去了书房里堵他,谁知道等到晚饭也没见他来书房。直到我的侍女提醒我改吃晚饭了,我才气冲冲离开。
      晚饭我现在是从来不等刘儋跟我一起吃的,他也不大乐意跟我一同进餐,也不跟我吃了,自己在院子里有了小厨房,倒让我占着家里的大厨房伺候我一个。
      我一只脚刚踏进饭厅,抬眼就看见席上坐着个人,另一只脚愣是没拿进来。
      刘儋明显实在等谁,他面前一副碗筷,左手边摆着一副。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踏进去的脚收回来,又转念一想自己院里又没有小厨房,我不在这吃晚饭我上哪去呢?
      还没等我抬另一只脚进去,刘儋就催我快进来坐下,我平复着心情,坐到他左手边,安安静静和他吃完了晚饭。期间我不是没想过万一他邀请的人来了我该不该让开座位,但是直到剩饭都撤了,也没别的人来打扰我们。
      我们静默地在饭厅里又用了一些果子,秋天的果子甜得我心里一点火气都没了,舒舒服服地跟刘儋告退,打断遛个弯消消食。
      回院子的时候,北屋墙角下一个人影一晃,吓了我一跳,那人走到灯下我看清了是刘儋,我一手抚着胸口,一边冲他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他似是笑了一声:“进贡的秋菊虽然耐寒,但是少了日照还是不大好的,摆在背阴处恐怕把好花糟蹋了。”
      我本来因为这件事火气已经下去了,这会又被他提起来,我便不得不说了。
      “我不喜欢这些,糟不糟蹋又有什么关系?我喜爱白菊素净,故而养在花园叫好生照看,前天你不是见着了?”
      我随手掐了粉嫩的一大朵,丢在刘儋怀里:“还是那句话,爷若是喜欢,只管往后院妹妹们那处去。”
      他没接下那朵花,不招我喜爱的花儿就零落在地,就像我一样,不招刘儋喜欢,他就随意冷着我,比冬日里背阴的墙角还冷。
      他低低地说:“原来是真的不喜欢。”
      我冷笑着道:“我嫂嫂倒是很喜欢鲜艳的花儿草儿,这样好的花,莫叫我糟蹋了,怪可惜的,明日我安排了人给哥哥府上送去罢。”
      这话半是真心,也半是嘲讽刘儋。
      他第二天却没让我把花送走,叫人搬到自己那屋去了。
      我知道后也不大在意,准备骑装,挑选小马去了。骑装做起来很快,换季衣裳前一阵子刚忙完了,制衣局里稍有空闲,着手忙起来很来得及的。只是小马,我身材小,太高大的马我不能骑,瘦小些的马又劣,我就忍不住会想起十四岁那年抛下我的那匹小马。
      听人说,那匹马后来自己回来了,被我哥哥一鞭一鞭活活打死了,最后丢在野地里。
      其实我很喜欢那匹小马的,跑的很快,比哥哥的马都快,还很听话,就是实在被那恶狼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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