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狮心奴隶》北斗白

3、第二章

　　弗莱把罗西南迪带进了一个藏在垃圾堆里面的屋子。
　　她搬开堆在门口的木板，一把把锁坏了的门推开：“我回来了。”

　　“弗莱姐姐！”
　　“大姐头！”
　　屋子里有不少年龄各异的孩子，他们看到弗莱，个个眼前一亮。
　　“嗯。”弗莱随口应下，然后把小男孩往孩子们跟前推了一把：“喏，认个脸。”
　　“姐姐又带同伴回来了吗？”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扒着弗莱的衣服，好奇的盯着罗西南迪的脸，想要看看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哥哥究竟长什么模样。弗莱摸摸她的辫子，往里屋走去，随口道：“不是，他是那个天龙人一家的。叫罗西南迪。”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没了声响，紧接着又窃窃私语起来。
　　几个孩子们都不敢靠近他，也不敢搭话，只好挨在一起，偷偷摸摸的看一眼再撇开视线。就算他们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也都知道天龙人的名号：世界贵族，造物者的后裔，世界权力最大的人。如今有着这般重重光环的大人物与在垃圾里面摸爬滚打的下等人共处一室，就好像天生有些隔阂一样，双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干什么，傻了吗？”弗莱从屋里搬出来一个储物用的大箱子，看着孩子们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皱了皱眉：“都坐下。”
　　孩子们推搡着坐下。
　　“我平时教你们这么没礼貌的吗，客人要先坐。”
　　两个比较大的孩子赶紧站起来，扯着罗西南迪让他坐下。
　　“你家里有几个人？”弗莱打开箱子，叫了一个孩子去拿个干净的袋子，开始盘问。
　　“爸爸，妈妈，哥哥和、和我……”
　　“现在住在哪里？”
　　“西边。”
　　“嗯，那边住的人少，还有一片垃圾厂的旧址，躲在哪里是正确的。”弗莱抬头看了一眼：“不过你以后出门最好还是记得做点措施，起码把脸遮好，不然如果有人尾随你的话，连现在的家都住不下去。”
　　小男孩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层，吓得嘴都张开了，使劲点点头，看着有点呆头呆脑。
　　果然只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小孩，好在不是什么坏孩子。她想了想；“你的父母，生病了吗？”

　　虽然不知道这一家天龙人连护卫都不带是出于什么原因跑到了四海这种偏僻的地方，但是就看刚才他憋了半天也不肯说自己姓氏的样子，估计被追打到也学会了遮掩。可让这样小的孩子在外面四处乱跑，还纵容他靠近□□会聚集的地方，要么是大人脑子太笨根本就不加设防，要么是大人自己也已经没有力气管他。考虑到世界贵族那连下界的空气都不敢吸入的尊贵身体，染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我妈妈，她生病了，病得很重很重。”罗西南迪小声的说。他很担忧自己的母亲，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一点哽咽，鼻翼轻轻嗡动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爸爸必须得整天照顾妈妈，不然妈妈可能、可能会……”
　　“你妈妈大概是什么病症？”弗莱顿了顿：“就是，像有没有咳嗽，发烧之类的。”
　　“发烧，很烫很烫，一直咳嗽个不停，而且使不上力气，有的时候说着说着就昏了过去，躺在床上已经很久都没起来了。”
　　“持续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月。”
　　“你爸爸没有相似的症状吗？”
　　罗西南迪摇摇头：“爸爸没有生病。”
　　成年人的体格就算再这么差，一点小病应该不会拖很久，应该不是什么感冒之类的。一直咳嗽，会不会是肺病？肺炎或者肺结石之类，真要是那样的话就有点难办，没有医生的话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病症。全世界的人都受到天龙人的压迫，这个岛上的人也不例外，恐怕没有一家医院愿意给天龙人提供治疗和药物。
　　她沉吟一会儿，“——去把药箱拿过来。”
　　一个大男孩有点坐不住了：“弗莱姐姐，那个也给他的话就太多了吧？”
　　“别叫唤。”
　　弗莱是垃圾场流浪儿的老大，她下的命令孩子们不敢轻易违抗。尽管不情不愿，男孩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罗西南迪，还是把药箱搬了出来。弗莱从储物箱里面挑了几个还算新鲜的面包和一罐矿泉水，再拿了几片退热贴和一盒价格不菲的抗生素，统统放进袋子里面装好，放进了罗西南迪怀里。
　　“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如果还有需要的话，下个月月底的时候可以过来再拿点食物，不过，药物我只能给你这么点，马上就要入冬了，我们肯定也要做点准备的。”

　　罗西南迪没有想到这个看着凶巴巴板着脸的姐姐一下子就把他所有最需要的东西都给了他。
　　小男孩还是什么东西都不太了解，懵懵懂懂的在认识这个世界的年纪，可不管怎么再不懂事，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个他刚搬来不久的地方不欢迎他和他的家人，他们不管到哪里都会被追打，原本的房子也被烧掉，没有人愿意卖给他们食物，而且连出生的地方也回不去了。罗西南迪明白是因为自己是“天龙人”，所以才遭到了这样的对待。人们都憎恨“天龙人”的暴行，憎恨手握权力而为所欲为的世界贵族，他原本以为自己被弗莱抓起来，压根就想不到她是打算帮助人人喊打的“天龙人”。

　　“这个……给我的话，会给你添麻烦的吧？镇上的人，会对你不好的吗？”
　　弗莱用稀奇的目光看着罗西南迪：“……你还真不像是个天龙人啊。”
　　她记忆中的天龙人，总是暴虐的，恐怖的，他们自私自利，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都不在乎。这样会顾忌到他人的普通孩子，怎么想也不可能跟那种家伙联系在一起。
　　“用不着担心，既然我已经给你了，那就心安理得的拿着吧。”
　　“你、你不恨天龙人吗？”罗西南迪开始觉得弗莱是个好人了，他不禁带了一点期待，刘海下的眼睛盯着她不放。

　　“我恨，我非常恨天龙人。”弗莱毫不犹豫的说：“全世界我没有把握，但至少这个镇子上没有比我更恨天龙人的人。”

　　她说的坚定而果决，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冷淡，甚至溢出了些许血腥的味道，让罗西南迪安静的缩起脖子，不敢再吱声了。果然是这样呀，他失望的想，不管爸爸怎么跟坚定的认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不过你和你的家人会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不想继续过天龙人的生活吗？如果你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天龙人的话，别人也不应该给强加上这份头衔。”弗莱摇摇头：“再说，又不是所有的天龙人我要去不明不白的怨恨。”
　　“啊……”
　　小男孩明显振奋了起来，抱紧了手里的食物和药品。既然这么说，应该不是讨厌他吧？罗西南迪高兴的想，太好了，他也能够交到朋友。
　　“好了，乘着还没天黑，赶紧回去。”弗莱想到了什么：“你认得路吗？”
　　罗西南迪诚实的摇头。
　　弗莱：“……”
　　弗莱：“……好吧，我送你回去。”

　　嘱咐孩子们做个晚饭好好看家之后，弗莱秉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干脆把罗西南迪送回了家。
　　从镇子的一边走到另外一边不是个小距离，难保这个孩子半路上会不会遇到想要报复天龙人的镇民。弗莱用这个理由来慰藉自己。不管说任何怎样哄小孩的漂亮话，她厌恶天龙人的这一点始终都不会变，想要远离这件麻烦事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罗西南迪实在出乎她的预料，弗莱其实也未必会这么大发善心，她对这个真心实意散发着善良的孩子感到迷惑，也对他们一家会离开玛丽乔亚的原因似乎稍微有些体会。
　　她从伟大航路一路逃到四海，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没听过这么纯净的声音。尽管人的声音不会永远保持那一个波动，而那像是温暖的阳光播撒在向日葵上般，让人禁不住就想要喜爱他的调子，也足以让弗莱想要帮这家人一把。

　　唉，终究还是本末倒置了。

　　弗莱带着罗西南迪从小镇的边缘绕路跑到了西边，根据罗西南迪迷迷糊糊的印象，穿过一片小树，最终找到了一个搭在海岸边上的小木屋。
　　木屋歪歪斜斜，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废房了，还支了几根木头抵在角落里，门窗紧闭，屋外也没有衣物晾晒，看不出有人在居住的迹象。罗西南迪抱着装得满满的袋子，没法够门把，弗莱替他打开门。
　　屋内的环境就更差了，空气潮湿得要命，还混合着一股湿漉漉的水腥味道，让人下意识的掩住口鼻。夹杂着发霉的木头和浓重的尘埃味劈头盖脸的冲了弗莱一身。这还没算完，门后就是长长的一条晾衣绳，半湿不干的几件衣服悬挂在上面，直滴水。装着已经不太新鲜的食物篮子则是置放在角落处，用一个破塑料盖藏着。屋里用坏了一半的沙发和木板凑活着摆成床的模样，另外一头则是一张勉强还能用的木质小床。这大概已经是这个屋子里面唯一一个称得上完整的东西。上面躺着一个金发女人，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差，另外一个男人则是挂着忧虑的神色，不停的给女人擦汗。
　　这两个人的声音都有着和罗西南迪一样柔和的音色，弗莱能够确定他们就是小男孩的父母。
　　“妈妈！”罗西南迪抱着一堆东西扑到床边，高兴的用脑袋拱着母亲的手臂。男人则是又惊又怕，连忙按住了小儿子的肩膀，不让他打扰到妻子休息；“罗西南迪！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告诉你不能随便出门的吗？你哥哥总是不知所踪已经够叫人担心的了，你绝不能再让我们为难！”
　　“我不是一个人！有人帮我的，看！这是面包！”
　　男人这才看到跟着儿子一起进门的弗莱。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看到他们不是投以厌恶和憎恶的目光，即使对方是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小孩，都足够让他欣喜若狂。男人连忙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这是……！你是罗西南迪的朋友吗？欢迎！”
　　弗莱抿了抿嘴唇。这个反应实在是太普通了，叫她难以把眼前的这一家人和“天龙人”这个代名词划上等号。她走进屋子，先看了看床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睡觉的女性，然后再问：“你叫什么名字？全名。”
　　“诶？呃……这个……”
　　“我知道你们是天龙人，只是问问。”
　　男人没有想到弗莱竟然知道：“堂吉诃德……堂吉诃德·霍名古。”
　　“哼——”弗莱轻佻的哼出一串上调的尾音：“霍名古圣啊。”
　　“我、我已经不用那个称号了！”霍名古急忙摆手：“我们早就不是天龙人了！相信我们！”

　　早就不是天龙人了？
　　真是有够讽刺的说法。

　　“……原来如此，真是叫人无话可说。”弗莱转头看着屋子里的陈设：“我本来都不太相信你们这样的人会是天龙人，不过现在一看只不过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而已。你说你们早就不是天龙人，难道不是代表你们曾经是天龙人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天上，非要自讨苦吃？”
　　“弗莱！”罗西南迪看出一些端倪，她似乎一踏进这个房间里就渐渐生了怒意。他不想让弗莱跟自己的父亲吵架，只好怯生生的扯着她的衣角，可惜这一点作用都没有，弗莱甚至明显的用了嘲讽的语气：“这算什么？腻了玩弄别人的把戏，想要亲自体验一下？”
　　“不是！你误会我们了，我们、我们这一家人从来都不觉得天龙人的身份也没有什么骄傲的！”霍名古坚持他的解释，他们一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肯愿意对话的人，绝不能再让人误解他：“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舍弃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来到这里！可……可这里的人根本不听，连话都还没有说上一句，我们就被人追着打，房子也被烧掉，但请相信我！我们一家人没有任何恶意！”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溢满了真诚，弗莱能够听出来他温柔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变得更加坚定。即使如此，弗莱也不觉得他做对了，相反，她对这个身为天龙人、耻为天龙人的男人充满了悲哀和可笑之情。

　　“没有任何恶意？”女孩轻慢的说：“你作为天龙人出生，每年享受了多少全世界的人供奉的天上金？你的吃穿用度有哪怕一样是自己动手通过劳动得来的？哪怕是从玛丽乔亚来到这里，光是旅费就足够花光一个普通家庭一生的积蓄不止。你从未为生计发愁，别说工作，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不会，生病了也不担心会请不起医生，走到哪里都被人毕恭毕敬的跪拜。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此前度过的生命是多少人用血汗支撑起来的。”
　　“这样的家伙，突然有一天觉得自己跟平民没有区别，带着金银财宝和华丽的宅邸降临在地上，想要和被自己压榨过的人做好朋友？你不觉得恶心吗，意识到自己和他人没有不同，然后就想要把自己放下的罪过一笔勾销，笑着说‘我们做朋友吧’？”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这个还要更加令人愤怒的恶意吗！”

　　弗莱狠狠的吼道。
　　“我真是看错了！你们也只不过天龙人而已！愚蠢到让人想吐！”

　　“弗、弗莱……弗莱……”罗西南迪轻轻捏着她的衣角：“对不起，我……”
　　“——我奉劝你们，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再也不要提任何有关天龙人的事。我不过是随口说一句，就这么坦然承认，怨不得你们被逼到这个地步。要么学会生存，要么就这样死掉吧！”
　　弗莱甩开罗西南迪的手，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