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婢想高嫁》薄命书

5、第 5 章

　　作为婢女，来去身不由己，若再不做些什么，便真的只能任宇文熙领回去折磨了。

　　金雁不想把重生后的时间，都浪费在和他纠缠上。于是当即心一横，一脸伤心地扑在老王妃腿边，眼中渐渐又蓄满了泪水：“求老王妃替金雁做主，世子刚才说不该为了世子妃冷落金雁，是觉得金雁恃宠生娇，在逼他宠妾灭妻吗？可金雁哪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金雁以往所求也不过是成为世子的妾室而已……”

　　“即使是被调去洒扫，金雁也一直勤勤恳恳，没有去世子和世子妃跟前现过眼……”

　　金雁哭的要多惨有多惨，这时候她已经不需要形象了，最重要的是让老王妃心疼她，而世子已经变心，不喜欢她了，他现在和世子妃叶明月情比金坚，她也是绝对插足不了的，只能被欺负。

　　“世子和世子妃婚后恩爱有加，金雁都看在眼中，现在只愿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还请老王妃怜惜，让金雁留下伺候您吧。”

　　老王妃本来还想顺着孙儿的话，就让金雁回去算了，本来也就是小事，相信经过她这一番敲打，这两人也不会再欺负金雁。

　　可直到被金雁提起孙儿刚才的话，这才惊觉，她的好孙儿好像是真的变心了。

　　他一来就认错，说自己不该为世子妃冷落金雁是什么意思？这话一出，倒是好像今日这一番打闹口角，都是金雁不甘被冷落，四处挑衅惹是生非一般……

　　想到这里，老王妃也不由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儿，无比失望。男人大多薄幸，喜新厌旧，看来倒真是如此了，她的孙儿和别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同，她不该期待太多的。

　　摸了摸小可怜金雁的小脸，想明白这一点，再见自己孙儿还有要说什么的模样，也懒得再听了。

　　于是疲倦地道：“好了，你不用多说了，现在我算是看清你的态度了。我意已决，今后金雁就还留在我老婆子身边！”

　　“那好吧，可是祖母，明月刚嫁来王府，本就心中不安，如今身边亲近的婢女还要被发卖，这是不是也不太好……”

　　“其它人你自领走，我也懒得管了，你去吧！”

　　听祖母真要将金雁留下，宇文熙不由心中一紧，觉得可惜极了。

　　正想再说什么，可见老人家已经起身，在金雁的搀扶下要去休息了，也只得闭了嘴。

　　他重生后这段时间，其实是想先小小敲打一番金雁一番，并不是真的要她死。

　　毕竟十五岁的她花样年华，美丽动人。
　　一双盈盈美眸中，天真地盛满了许多欲.望。看着她为了荣华富贵，一个劲往自己身上靠，使劲浑身解数勾引自己，还是让他获得了极大的报复快感的。

　　看啊，这个后来权倾天下，将他的颜面踩在脚下的女人，现在只是一个卑躬屈膝，在他身边摇尾乞怜的通房婢呢。

　　可没想到叶明月那么没用。

　　他只是暗示她，是这个贱婢金雁不安分想要勾引自己，她可以小小磋磨对方一下。可没要她把事情闹大，捅到祖母这里来啊！

　　金雁以美貌做武器，心狠手辣。后来他就时常怀疑她私底下，和那几个相熟的青年臣子也有私情。

　　也只有拔去她的尖刺，磨平她的棱角，将她困在自己的后宅，他才能安心。

　　可如今祖母还在世，她老人家也最是偏爱金雁，到底还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下可真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他又要如何才能再把金雁要回来？宇文熙心情复杂。

　　……

　　就这样一晃又是三五日，金雁刚重生就阴差阳错换了主子，不用再受宇文熙的窝囊气，真是感觉爽翻了。

　　事后她知道刘嬷嬷的出现，都是因为林芊芊去了老王妃跟前孝敬，不由也对重生后的言行也愈发注意起来。

　　一个劝劝林芊芊不去偶遇宇文熙的小举动，没想到便能引发一个直接改变自己处境的意外，这确实太吓人了。

　　也不得不引人深思。

　　所以金雁后来这几日，都很老实，她每日就是陪老太太吃吃喝喝，串串园子，解解闷，真是别提多爽了。

　　现在她就是要等了。
　　等那个传闻中的短命天子出现。

　　她记得王府有贵客的那一日，下了一场又快又急的春雨……

　　后来天子微服莅临，后院的丫鬟仆妇等，便大多都被禁了走动，只有一些王爷世子们身边的亲近下仆，才能依旧如常。

　　看着这艳阳高照的天，金雁放下手中破破烂烂的千字文，一时不由得忧伤起来。

　　因为出身，注定了她没那个条件读书习字，金雁连把千字文里的字认全，都颇为吃力，写字也是完全不行的，她也根本没有笔墨纸砚这种金贵的东西……

　　幼时她还会拿小树枝在地上画画，后来发现她只是个奴婢，还是个女人，即使识字也无用，也对自己的当前生活处境，不会有任何改变，便也就渐渐放下了读书写字的执念……

　　她一个出生在最底层的奴婢，从一出生，便要被这些侵蚀着，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一边赞美着她的美貌，一边给她好处。

　　这些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

　　她明白，这并不是她的错。
　　是这世间的规则出了问题，是病态的，是需要改变的。

　　前世后来，金雁在乱世里看见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她看到有女子不输男儿，持枪杀敌，也看到有才情抱负不输男的女子，即使被送上了断头台，也依旧能酣畅淋漓地大骂这世道，她们的与众不同，如黑暗中的一点微光，照亮了金雁麻木的心灵。

　　也是重生一回，她想到了自己可能也会有的灿烂未来，这才重新翻开了自己珍藏的唯一一本书。

　　那，重生后的改变，就先从读书开始吧。
　　既然不想被困在后宅，想要和那些男人追名逐利，不读书又怎么行呢？

　　就是这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啊？
　　她都等不急了要，他应该就是这几天出现的呀。

　　她就记得，自己当时听说绿竹的事情后，手上被笞的肿痛还没消一下呢。

　　她当时一边痛一边为绿竹暗自可惜，觉得都能遇到天子了，怎能只要还了奴籍离开王府啊，这也太傻了。如果是她，她肯定是要想方设法多求些恩典啊，比如求天子带她进皇宫，求天子给她个院子，派人保护她什么的。

　　她这样当着王爷面的违逆，已经得罪王爷了，还想的那样天真，以为放了奴籍就是良民，王爷就不能把她怎么着了，真是可笑。

　　也不想想自己当初是怎么进府的，就是被家里人卖的呀……

　　真是太可惜了。
　　自己那时根本没机会遇到天子。

　　记得当时的自己手还痛着，然后每天都要在园子里弯腰蹲腿地侍弄花草，除草整土。

　　她的腰也痛，脖子也痛，腿也痛。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苦头。

　　自己那一双娇生惯养的纤长美手，都给磨的破皮斑驳，指甲也劈了，边缘还都是一碰就痛的倒刺。那时每日睡觉前，她也都要哭一场。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爱她如珠似宝的世子，大婚后说要将她收房的世子，怎会对她不闻不问起来……

　　想到这些，金雁一边在心底嗤笑着前世自己的单纯，一边抬手，看着自己如今依旧白皙纤长、骨肉匀称、也没有任何变形的美手，不禁也愈发开心起来。

　　自己长的是真的美啊，真是从头发丝美到脚后跟的大美人，谁能不爱自己呢？

　　天子一定也会爱上自己的吧？
　　一定会的！

　　不过，说起自己的美手，金雁忽然也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另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来，有什么联系电光石火间从她脑中闪过……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情差点被她忽略了！

　　前世听宇文熙在地牢虐杀白崇时，他说自己亲爹白崇的妻女都下场很惨……

　　她是女儿，那妻呢？

　　那个被平西王喂了毒酒，在白崇回来之前被毒杀的可怜女人，是不是也就是她的生母？

　　那她的生母……会不会就是她？她的手就和自己的手长的一样美，第一次见时，她就有些移不开目光。

　　可、可她是那样高不可攀的世家贵妇……

　　这个可能让金雁一时想的入神，竟几乎呼吸都要停了。

　　等到心中翻天覆地了好一会儿，金雁才有些心悸地捂住了心口。这有些过于急促的心跳，让她感觉自己自己刚才的瞬间联想，好像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是啊，为什么是叶明月？她为什么能李代桃僵代替自己和亲爹相认？

　　因为她和自己的生母长的有几分相似啊，白崇一看见她，便能看出点像妻子的地方，又如何会知道叶明月其实并不是他的女儿？

　　而叶明月像的是谁，自然是她的姨母——平西王的王妃崔雅了，也就是世子宇文熙名义上的母亲。

　　宇文熙并非王妃崔雅亲生，据说是四岁那年，因聪慧过人，这才被王爷带回府中的，听说生母是王爷养在别庄的一个外室。

　　王妃崔雅当时刚刚小产，伤了身体，因为不能再生，便就顺理成章地将宇文熙认在了王妃崔雅的名下。

　　王妃崔雅在帝都的美名，即使是金雁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婢女，都有所耳闻。

　　崔雅乃已故的崔相爷孙女。

　　生来美貌，国色天香，据说当时的老皇帝一见她，便目露惊艳，跟身边的宦官问起了她的来历。崔相爷家里人因她身体不好，怕以后入了宫，更难调养，便急匆匆挑了个落魄世家子，说两家早有婚约，就将她嫁了过去，这才避免了入宫的命运。

　　这也就是王妃的从前了……

　　说起来，王府许多人都知道王妃是二嫁，却少有人提起过，她从前嫁的人家是哪家，如果真的是她亲爹白崇的话，那好像也合理了很多。

　　金雁想起那位清冷安静，深居简出的王妃崔雅，想到前世自己曾在被宇文熙收房纳妾时，短暂见过她一次。

　　心中的情绪，也不由愈发复杂……

　　在杯盏清越声中，当时王妃不喜不悲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因为没喝，还和她解释了一句，是她身体不好，喝茶胃不舒服才没喝，并不是对她有意见。

　　因为金雁素来自得于自己的手生的极美，所以自那时见到王妃崔雅的手，便对她印象颇深。

　　王妃的手白皙纤长，指甲也圆润饱满细长长的，无论是指甲的形状，还是其它骨相的细节都和她极为相似，如果说她之前觉得自己的手是王府最好看的话，那当看到了有一双和自己高度相似美手的王妃时，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以后她的手不是王府最好看的了……

　　王妃才是。

　　她当时的手，还有在小花园侍弄花草时留下的伤痕，已经没有那么完美了。

　　如果王妃真的是她的生母，那这得是多复杂的一件事情啊。

　　她要找个机会见她！
　　一定要弄清楚这个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是被她丢弃的吗？她又认出了自己没有？

　　宇文熙还说她是被平西王毒杀的，这是不是真的？又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

　　就这样，金雁正在想东想西的时候，忽然，外面的风便大了起来。

　　晴空万里忽然幻化成乌云密布，一下子天光便暗了下来，呈现出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见窗户被风吹的吱吱呀呀作响，金雁心事重重地忙合上了它，也刚好听见有王爷身边的随从过来喊话：“前院有贵客，王爷有令，无事者不得随意走动！”

　　“！！！”

　　金雁顿时心中狂喜，好呀，差点忘了她在等大暴雨呢！是不是她要等的天子也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