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医祯祥》房间里的天使

51、第五十一章

　　纹身师已经上了年岁，年老体衰，行动不便，被大儿子背着匆匆赶来，小儿子跟在后面，双手毕恭毕敬的捧着一本黄色封面的图册。
　　老纹身师颤颤巍巍的想要给皇上叩头，拓跋世宁一挥手就免了。
　　“不必拘礼，快过来看看，这纹身是你纹的嘛？”拓跋世宁的声音都紧张的有些颤抖。
　　纹身师老眼昏花，几乎是趴在小睿肩头，仔细查看那纹身，有拿不准的地方，又取过图册仔细对照。
　　过了半晌，老纹身师突然跪在拓跋世宁面前，“皇上，这纹身的确是十八年前，老臣纹在锦妃所生皇子身上的纹身。”
　　“你确定？”
　　“老臣以性命担保，绝对没错。”
　　“皇上，你们在说什么？”小睿猜到他们话里的意思，却不能相信。
　　拓跋世宁看着小睿乐得合不拢嘴，仰头对天大喊：“儿子，儿子，朕有儿子啦，朕就知道，朕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不会让朕断后的，哈，哈，哈……”
　　众人看着拓跋世宁狂呼乱喊的样子，都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虽然皇上的样子几近癫狂，可他说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小睿竟然是……皇上的儿子，那他就是皇子，那他必定会是太子，那他就是未来的皇上。
　　落在小睿身上的眼光立刻从平视变成仰视，几个平日就善于见风使舵的人，脸上的表情转眼变成谄媚的笑，只有柳祯祥一个人目光依然如故。
　　院子里一片欢腾，人群争先恐后的向皇上和皇子恭贺，拓跋世宁欣喜若狂，小睿却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可能，他是受人欺辱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可能突然成了地位尊贵的皇子，他难以接受这突然的改变。
　　小睿只觉得看到的东西开始渐渐模糊，腿一软向后倒了下去。
　　“小睿。”柳祯祥大喊着冲了过去，围绕在小睿身边的人才发现，皇子昏倒了。
　　柳祯祥刚好接住小睿，两个人一同跌倒在地，众人慌忙的围拢过来，喊的喊，叫的叫，乱糟糟的聚成一团。
　　“都给我让开！”忍无可忍的柳祯祥大吼，不由分说的把所有人都轰走，连贵为皇帝的拓跋世宁也不例外，拓跋世宁本想强留下来，却被沈思之劝走，“皇上，有神医在这里，皇子不会有事的，这事来得突然，您得让皇子缓过神来。”
　　皇上一走，众人也都散了，皇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离开，没有人注意到，皇后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连站也站不稳，她仿佛看到到锦妃的身影就在用自己眼前晃动。
　　一定是锦妃阴魂不散来找自己报仇，可是……，谁是锦妃？锦妃是什么样子的？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脸是圆是长……，皇后突然发现她逼死了太多嫔妃，竟然都记不清楚她们的样貌，更不要说那些死去嫔妃的名字。
　　她还记得锦妃的事，是因为锦妃和其她嫔妃不同，锦妃被她逼得跳河的时候，带上了刚三岁的儿子，她站在远处亲眼看到那一幕，锦妃怀里的孩子用乌黑的眼睛望着自己，那眼神多么无辜……
　　“啊……，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别看我……”皇后惨叫。

　　小睿很快苏醒过来，他望着柳祯祥，很想问问她，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南柯一梦，可他心里如同有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他张着嘴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只好保持沉默。
　　柳成荫和小六、萧月里朵公主刚进家门就有人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消息，小睿是皇上失散多年的皇子。
　　三个人听了都很惊讶，感慨了一番人生际遇的奇妙，便算了，毕竟他们经历过的事说出来，也足够让一般人惊讶不已。
　　入夜，小睿心情郁结，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他有太多的事情要想，想过去悲惨的命运，想现在的日子，想将来可能的遭遇，实在有太多事情要想。
　　小睿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希望晚风能吹散自己心头的郁闷，却看到柳祯祥早就站在院子里吹风。
　　“姐。”
　　“小睿。”柳祯祥回头一笑。
　　“姐，你也睡不着嘛？”
　　“嗯，小睿，你身上，旧伤痕？”柳祯祥还记得那些遍布小睿身体的伤痕，看那痕迹，可以推测出当年小睿曾经怎样的遍体鳞伤。
　　“那些伤已经不碍事啦。”
　　“当年，多疼啊。”柳祯祥的眼睛里充满了怜悯。
　　“没关系，姐，我已经都忘了。”小睿扭过头，不敢看柳祯祥，他怕自己的眼神泄露出恐惧，他还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他仿佛还能听见皮鞭抽打在身上发出的‘啪啪’声在耳边回响。
　　柳祯祥抬手轻轻在他背后抚摸，安慰他。
　　“姐，你护着我的时候，口齿伶俐，说话又多又快，怎么平时就慢腾腾的？”小睿笑着问。
　　“急了，兔子，也咬人。”柳祯祥嘟着嘴回答。
　　“兔子急了也咬人？”小睿理清顺序，重复一遍。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小睿问：“姐，如果我真的是皇上失散的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变太子。”
　　听到‘太子’两个字，小睿微微一抖。
　　“别担心，你会是，好太子。”
　　“姐，好太子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柳祯祥摇摇头。
　　“姐，太子会很有权势。”
　　“嗯！”
　　小睿鼓起勇气，提出一个在他看来根本是痴心妄想的建议，“姐，以后……让我保护你好吗？”
　　“不用。”柳祯祥指着夜空回答，“他保护我。”
　　小睿抬头，只看到满天的星星，“谁？”
　　“星……耀……”提起这个名字，柳祯祥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幸福。
　　小睿很惊讶，自从来到坎国柳祯祥似乎完全忘了过去那段情，除了医术，她仿佛什么都忘了，没想到，她还能说出二王子的名字。
　　“姐，你想起二王子的事了？”
　　“谁！？”柳祯祥疑惑的反问。
　　“二王子，星耀。”
　　柳祯祥开心的指着天上的星星，对小睿说：“星耀！那里，星耀！”
　　看着柳祯祥快乐单纯的表情，小睿感到泪水缓慢的顺着脸颊流下，柳祯祥也许记不得她和二王子曾经相爱，但那份快乐和幸福永远镌刻在她心头，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足够勾起她对往日快乐感觉的记忆。

　　身为坎国的皇帝，拓跋世宁十几年来日盼夜盼，只为求子，一朝失散多年的儿子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第二天，拓跋世宁连早朝都停了，只为早早的到柳家，看看小睿，问问他昨天昏倒有没有大碍。
　　“皇上。”
　　“不，不，叫父皇。”
　　小睿看看身旁的柳成荫和柳祯祥，看到两个人鼓励的眼神，他鼓起勇气，叫了一声“父皇。”
　　听到这两个字，拓跋世宁潸然泪下，“儿子，儿子……”
　　沈思之对皇上又是一番劝慰，拓跋世宁才止住泪，拉着小睿上下打量；过去看小睿，那是看貌似锦妃的人，今天小睿，是父亲看儿子，过去看着像锦妃的地方，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自己。
　　小睿被拓跋世宁看得发毛，便问道：“父皇……”
　　“哎。”拓跋世宁飞快的回应。
　　“请问父皇，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母亲？锦妃呀，锦妃性格温柔，国色天香，你和她很像，你去照照镜子，就可以猜到她的样貌，可惜那年朕带着后宫嫔妃出宫迎佛，在回来的路上，她竟然抱着你从一座桥上跳下去，朕立刻派人去救，可……，唉……”提起往事，拓跋世宁不住的摇头叹息。
　　“那我的名字是？”
　　“拓跋遥。”
　　“可我隐约记得，我小时候，我娘都叫我小睿的，还对我说，睿,智也,明也,圣也，是个适合我的好名字。”
　　“这可能是锦妃给你起的小名。”
　　“那我以后，叫什么名字？”小睿很困惑。
　　“当然是叫拓跋遥。”
　　“可是我叫小睿，已经习惯了。”
　　拓跋世宁还想坚持，要小睿用拓跋遥这个按照皇家规矩取的名字，沈思之却在一旁主动插话，“皇上，拓跋遥睿这个名字怎么样？即顾全了皇家规矩，又免得皇子突然改名，难以适应。”
　　父子两个对这个名字都很满意，小睿的新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寻回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坎国的皇室后继有人，拓跋世宁决定昭告天下，为儿子拓跋遥睿举行盛大的册封仪式，正式册封小睿为太子。
　　京城里开始大兴土木，一边建着册封仪式时用的高台，另一边是为小睿修建的府邸，一时间仿佛京城出处都有工匠在敲敲打打，垒砖砌墙。
　　小睿还是照旧住在柳家，只不过伺候他的人都变成了从宫里派来的太监、宫女，衣服鞋帽也换成的皇家的规制，每天太傅都来给他上课，教他身为帝王应该懂得的知识……
　　这些改变让小睿很不适应，特别是围绕在他身边的太监、宫女，总是让他想起过去那些痛苦的日子，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陪在照旧行医的柳祯祥身边，为她磨墨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