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客》舒祭

6、第 6 章

　　眼见着气泡越鼓越大，空气中满满都是溅起的水汽，溅在船舷上，越来越浓的水雾，配合着涌动的海水，营造出阴森诡谲的气氛，像是薄薄的一层海面下，有什么大家伙即将要破水而出。

　　张明汉作为一个自小在水面讨生活的渔夫，也没见过如此刻这番诡异景象，心中打鼓的同时，暗暗祈求妈祖这条大黄花鱼一定要让自己捉住。

　　他侧耳捕捉着海面传出来的声音，除了朵朵气泡破裂声之外，隐约间似乎有人声，迷茫茫从四面八方海面传，轻柔柔的绕着船飘动，软绵绵搔动着耳郭，像是温婉的女声在轻笑，又像是爽朗的男音在低语，甚至还能听到儿童的笑闹声。

　　张明汉背后湿了一片，今夜这海面未免太过诡异，像是，像是老人说的迷惑人心的海妖。

　　他握紧鱼叉，往水泡最大处狠狠下叉，溅起的水花淋了一头，也顾不上抹。一声高亢的叫声，伴随叉头那端的凝住感，扎住东西了。甫一交手，张明汉就知这玩意，绝对不是一条黄花鱼，黄花鱼长着不足两尺，那东西约莫有一丈多长，力气巨大，叉子只叉中了后半端，进了三寸，在便有些不稳当，叉子几欲滑落，张明汉鼓足全身力气，较劲似的不撒手，用力搅动创口，激的那物挣扎的更是激烈。水面的血色越来越浓，在明明暗暗的水面，偶见粗壮的鱼尾是灿金色，远比大黄花鱼更加耀眼，鱼尾细长，最尾端坠着一层金纱，正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船身，撞得张明汉摇摇欲坠。

　　船身传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豆大的汗珠从他短短的头发滑落，张明汉当机立断，不能再站在船上了，这条老渔船也快要拍散架，觑中一个鱼身翻涌的间隙，他杵着叉子重重的的压住鱼身伤口上。

　　一声更为尖利的叫声从水下传来，隐藏已久的上半身终于露出水面，咧开嘴试图咬他一口，与想象的配合鱼身会有的巨大鱼头，截然不同，先露出来的是一头颜色寡淡的白金细丝，海藻状一半贴在脸上，一半散在水里。五官看不太清，隐约有类人的五官，张明汉心中一惊，这下自己真的遇到了海妖，只怕要更早杀死，真让他引来了同伴，这类传说中最是记仇的生物，只怕别说自己，自己村落只怕也是在劫难逃，下手更是狠绝。

　　那物被扎得奄奄一息，不敢在做挣扎，只敢埋头向下游去，以期甩脱凶器和握紧凶器的歹人。

　　张明汉顺着他的动作，重新调整了位置，一手紧紧抓住叉子，一手拽紧发丝，两腿仅仅夹着那物得细腰，任由他的利爪怎么狠抓也不肯撒手，用叉子后端绑着的麻绳，一圈一圈的缠着那物，骑着它在深色的海水里，上下翻滚，任由咸腥的海水一股又一股倒灌进他的鼻腔与耳洞，海水中的盐分像针刺进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清。不知过了多久身下那动静才渐渐小了，张明汉也到了力竭边缘，手指头冰锥凿心似的痛，饶是如此，他也不敢放松趁着怪物此刻放弃挣扎，他迅速顺着绳子另外一头爬上船。

　　伤口浸海水的疼痛，在出水那一刻才疼痛像是皮鞭，狠狠的抽肌肉上，疼痛像蛛网一样遍布全身。张明汉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迫不及待地看着自己掌下的猎物。这怪物长得不到一丈，小小的渔船，刚刚够将它完整的卡下，似人的上半身下面连着是一条又粗又长的鱼尾。

　　鱼尾在挣扎中也伤痕累累，灿金色的鱼鳞洒满船舱，像是一片一片的金树叶落进了这个破旧的小渔船中。天阴沉沉的，海水依然是浓黑色，那鲛人一张嘴欲叫，张明汉当机立断将手头上的鱼叉横过来塞进了他的口中，牢牢的将它固定在船上。它不住的翻腾挣扎，渔船也跟着上下漂浮。

　　张明汉死死摁住它的动作，角力了一刻，天皇天上的乌云缓缓的散开了。透过层层阴霾，稀薄的阳光照进船舱，那像是载满了一船闪闪发亮珠宝。

　　天上海里，船上才有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