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少女》语笑嫣然。

2、最后一盏路灯也熄灭了

　　37天以前。
　　那时候的欣蒂，还没有去过沙漠绿洲。她听别人议论说那是丹尼尔最喜欢的酒吧。低糜又不太嘈杂。那时候的欣蒂，跟丹尼尔不过是临班的校友，仅有的几次维系，淡得风一吹就散。可是欣蒂却觉得丹尼尔朦胧的眼神里是藏着什么的，他跟她说话，微微的将头低下来，毫不含糊的看紧了她，幽蓝幽蓝的颜色，似海水荡漾。
　　所以，欣蒂很大胆的向丹尼尔提出了约会的请求。她买了下个周末的电影票，是最近诺提耶城最热门的爱情喜剧。她将票夹在课本里偷偷的塞给丹尼尔，丹尼尔冲她笑，说：“嗯，这是我一直想看的。”哎呀呀，人家就连牙齿都白得像天使。
　　欣蒂乐开了花：“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你答应了？”
　　“嗯。”男生微笑着点头。
　　虽然好朋友说欣蒂的做法实在有失少女的矜持，可欣蒂不在乎，矜持值几个钱，她心里怎么想，就得要怎么做，她可不是那种忸怩的女生。

　　离约会到来的时间还有9天。倒计时。度日如年的9天。欣蒂不断的策划着她的着装和言行，要怎么样才能赢得她的王子更多的好感。
　　可是，就在那9天——
　　诺提耶城的夜晚开始变得诡异。
　　有三个毫不相关的人，在不同的地点遇害。而时间都在夜里。带着脖子上的两颗很深很深的牙印，但是没有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
　　诺提耶城人心惶惶。
　　好在这里因其特殊的地理环境而从来都不能成为一座按理出牌的城市，经常都会有光怪陆离的事情冒出来，居民虽然害怕，但总不至于无法接受。他们关注着每天的报纸期望警方和媒体能够大声的宣布凶手已经落入法网，而同时也眉飞色舞的讨论着会不会有吸血鬼来了渡假旅行。只有欣蒂，对这种振奋人心话题完全没有兴趣。
　　甚至是愤恨。
　　因为，做为身份隐秘的驱魔族后裔，在这样的案件发生以后，她是最有义务勘察究竟缉拿真凶的。那样的话，她就少了很多的时间来为自己的约会做准备了，也许还要连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老师们不喜欢她，总是紧盯着她，因为她常常毫无理由的逃课，拒交作业，有时顽皮有时傲慢，但偏偏考试总要拿第一。所以，很多人都说，欣蒂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孩子。

　　“见鬼。那你们就头疼去吧。”欣蒂拿着一根随手掰来的木棍，气乎乎的走在夜晚十点的大街上，一边嘀咕着。
　　突然，隔壁的小巷子里传来尖叫声。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欣蒂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她飞快的赶到现场，潮湿狭长的巷子里，只有火柴一般微弱的光，稀疏的散在两个人身上。
　　“喂——”
　　欣蒂喊了一声，两个人当中站着的那个撒腿就跑。欣蒂追上去，看清楚倒在水泥地上的另一个人已经断了气。
　　周围没有血迹，只有脖子上的两颗牙印带着一点猩红。
　　欣蒂便又站起来，顺着刚才那黑影逃跑的方向追去。没过多久，在甜橙公园的门口，她追上了对方。她一个抬脚，呼啦一下，就把对方摔了个仰面朝天。
　　“嗨。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从现在起，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欣蒂得意洋洋，挥了挥手里的木棍。脚底下，黑衣黑裤的男生满脸惊恐：“你，你弄错了。那个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是听见呼救，到巷子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我凭什么信你？”欣蒂挑了挑眉。男生有点愣。是啊，凭什么呢？难道就张开嘴巴证明自己没有攻击性的尖牙？还是，还是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来？告诉这个年轻又跋扈的小姑娘，诺提耶城这次的大麻烦，并非邪恶势力的蓄意攻击，而仅仅是，由自己一个不小心的实验引起？

　　我。我。我。男生支吾着。突然，一把扯住欣蒂的高跟鞋，像拔起一棵蒜头，差点把欣蒂摔个四脚朝天。
　　幸亏女生的身手敏捷。
　　金蝉脱壳，扶着墙根站住了。
　　可男生却趁那样的空档跑得无影无踪。但他糟糕的衣着品位却给欣蒂留下很深的印象。欣蒂觉得他黑衣黑裤的像个煤球。
　　他还把自己的学生证弄丢了。
　　那张带塑封的学生证上面写着：奥浦露斯学院。一年C班。
　　城里的人都知道玛琪雅山上的奥浦露斯学院。那是诺提耶城的最高学府。有资格进入的，第一，需要殷实的家底来支付庞大的费用，第二，要有某种近似于第六感的天赋，第三，要对灵学和巫学怀有忠贞的热诚。换句话说，奥浦露斯学院是一座培养巫师的殿堂。学员很少。但很多人羡慕。
　　可欣蒂觉得，不管男巫女巫最大的特长就是动动嘴皮子，驾御某些幻术，他们不会因此变得强壮，就好比凯恩那样，驱魔人的一个拳头也能将他像沙包一样击倒。惟一有效的是，欣蒂相信奥浦露斯学院的正面教育，一张学生证替男巫凯恩洗掉了一半的嫌疑。但是他不偏不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城里，和最近的几桩命案有没有联系呢？
　　欣蒂琢磨了很久也没有头绪。而同时，她的约会日期也越来越临近了。

　　天空有细微的雨。
　　湿漉漉的地面，泛着清冷的光。夜风一阵接着一阵，凉爽中，透着疏密的寒意。欣蒂站在电影院的门口。黑色的雷丝裙，配着银色镶水晶的高跟鞋，丝绸缎子从脚踝一直缠到小腿肚。很多人都说欣蒂是非常漂亮的。高挑的身段，玲珑的曲线，头发长长的垂在脑后，稍有光亮，它们就像舞台上的幕布一样摇曳生姿。
　　可是，这漂亮，现在欣蒂只想要丹尼尔一个人看到。
　　丹尼尔却失约了。
　　欣蒂站在电影院门口，从开场到散场，她的王子没有出现。这让她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她尽量让自己让表现得愤怒而不是可怜，狠狠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走到学校附近的某条街道的横巷口，隐约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扭头看，巷子里仅有的路灯恰好能映照出一个人的脸。
　　“丹尼尔——”
　　欣蒂失声尖叫。巷子里的人听见声音，丢开了怀里那个软绵绵的身体，然后慢慢侧过头，勾起嘴角，露出带着血丝的尖牙。
　　他真的是丹尼尔。他将一个女生身体的血液像可乐那样喝光了。
　　欣蒂僵在原地。竟然像初初执行某项任务的时候那么紧张，那么害怕。丹尼尔向她缓缓的走过来，右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噢，对不起，我忘记约了你看电影了。”
　　你？
　　你——
　　欣蒂吞吞吐吐，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这时候丹尼尔突然勒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旁边的小角落里。那力气太大了，欣蒂无法挣开，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确信面前这个嗜血的少年已经不是她平时认识的丹尼尔了，他拥有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气力，甚至是魔性，在他的身体周围充溢着。
　　突然。
　　围墙上面有几只乌鸦冲下来。像箭一样，对准了丹尼尔，丹尼尔始料不及，撤开了手，作势要挥退那几只讨厌的乌鸦。欣蒂便趁机挣脱了他，并且挥拳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敲了一记。

　　经此一役，欣蒂不得不承认，巫师们虽然缺乏实际的战斗能力，可他们有时候也能够利用自己的专长，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譬如，凯恩和他的乌鸦。
　　只是化险为夷的少女并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她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从未如此疲累。走了很久发现凯恩依然跟着她。
　　她回头。
　　凯恩也停下来，幽暗的灯光将他脸部的线条映衬得笔挺而刚毅，他说：“我救了你。”但那表情跟欣蒂一样倦怠，没有邀功的意思。
　　欣蒂不解：“我知道。我已经跟你说过谢谢了。”
　　“嗯。”凯恩用试探的眼光去看欣蒂，那模样，仿佛是做了错事的孩子在请求长辈的原谅，他说：“但我还有事情想跟你说。”
　　“哦？”

　　“我有一个女朋友，她死了。”
　　凯恩靠着栏杆，低垂着脸。虽然他的模样也是俊朗非凡，而且高大颀长的身形看上去比丹尼尔还要性感，但他依旧让欣蒂觉得不耐烦：“这关我什么事？”
　　“唔。我非常非常喜欢她，所以，我想要将她复活。也就是，根据巫神典籍的记载，通过一定的仪式，将她的灵魂重新召唤。”
　　“然后呢？”
　　“我失败了。”凯恩看着欣蒂，说：“仪式在某些程序上出了错，我没有召回她的灵魂，反倒是将另一个世界的她带到了这里。”
　　“噢，我的天——”欣蒂总算弄明白了凯恩来诺提耶城的原因。另一个世界，是这里的人对黑暗世界的委婉说法。所谓的黑暗世界，是指与现今的世界平行存在于宇宙中的另一个空间。在此空间的人或事物，同样也存在于黑暗世界，只不过，是以某种颓废的，潦倒的，垂危的，甚至邪恶的形式存在。曾经有研究时空隧道的专家在其著作中描述了他对黑暗世界惊鸿一瞥的印象，他说那里混乱嘈杂，充满着烟尘和废墟，那里有骑士，海盗，科学怪人，也有中世纪以来的各种魔鬼和精灵。专家试图找寻自己在黑暗世界的存在形式，最后他发现他在那里竟然是一名遭通缉的杀人犯。他哭笑不得。但这两个空间就像两个密闭的大箱子，通常情况下是没有路径可以互通的。凯恩在无意间打开了黑暗世界与现实衔接的大门，这几乎是百年也难得一遇的大新闻。
　　“所以，你将一个跟你的女朋友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带到了这里，而她却不认识你，她丢下你跑了，你找不到她？”
　　“嗯。”
　　欣蒂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呼吸加速，瞪着凯恩的眼神好像要将他熔化了：“你想告诉我最近诺提耶城发生的怪事都是你这位挂名女朋友引起的，而她在黑暗世界里的存在形式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她是吸血鬼？”
　　啪！
　　一个饱满的拳头用足了力气落在凯恩的胸口。凯恩向后一退，脊柱就撞在铁栏杆上。很疼。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他抬头看见欣蒂烧红的眼睛，黯然道：“对不起，我知道，如果不是我的失败，就不会有这些惨案的发生，而你的朋友也不会……”
　　“呵。他不是我的朋友。”欣蒂冷笑着说：“他是我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
　　吱——
　　最后一盏路灯也熄灭了。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