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为我楚舞》云初音

4、初时模样

　　他们的相遇也是这么一场滂沱的雨。
　　八年前的新生大会上楚舞一以一支原创的古风舞――“惊鸿”，从一众作品中脱颖而出，在C大名声大噪，据说还因此接到舞蹈社的邀请。当时的舞蹈社是C大最为出色的社团，以最严格的面试标准招最为优秀的社员，提供最好的机会，三百人参加的面试，最后只录取二十人，而楚舞一却直接拒绝了舞蹈社的邀请，她不需要，更不想被束缚。不久后，楚舞一被大一届的校草学长表白，不意外的，她再次拒绝了。
　　她是楚氏的千金，街舞大赛青少年组的连任数界的冠军，她是以双料第一的成绩考入C大，她高傲任性，冷漠疏离，脸上似乎永远写着“生人勿近”，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和所有人都不熟。可是这样张扬高傲的女生，是不讨喜的。
　　何家尧遇到楚舞一不是在她荣光万千时。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徬晚他坐公交回家，无意间的一次抬头看见有个女生在雨里走，是走，不是跑。秋意逼人的季节，连雨都带着丝丝寒意，她却不躲不避，齐耳的短发贴在头皮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精致秀气的脸上是不服输的倔强。
　　再次遇到是一个月之后的篮球赛，楚舞一作为班级代表参加，而实力居然不输他们。她穿着白色球衣，戴着红色发带，齐耳短发高高扎成一揪，一跃而起投三分球的帅气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男生。何家尧猛然想起，她就是那个淋雨的女生。后来楚舞一、何家尧以及另外两名男女生成功晋级，作为代表去院里参加比赛。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近。
　　楚舞一从来不是好相与的性子，训练时严肃认真，出了训练场就是陌生人。反观何家尧，无论对谁都好，脾气好到仿佛从来不会生气。两人性格合不来，但是怎么办？另外两人是热恋期的情侣，何家尧只能和楚舞一一道训练，一道休息。何家尧自问是善于交际的人，即便是如此，一直到比完赛，拿了冠军，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为了庆祝比赛拿了冠军，老师决定让何家尧负责组织一场“滨海露营”，比赛选手和幕后人员参加。楚舞一和家里闹别扭不想回去，破天荒的去了海滨露营。她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玩，可露营是要两两组队，楚舞一人缘差，前来搭讪的男生又被她直接拒绝，女生并没有谁想跟她一队，那应该是她最为尴尬难堪的一天。
　　购买用物姗姗来迟的何家尧拯救了楚舞一，相比于其他人，她和何家尧的确要熟那么一点点，好吧，楚舞一接受和他一组。楚舞一不知道，在她为难的接受何家尧的邀请时，多少人看的眼红，何家尧性格开朗，成绩优异，关键是样貌还好，好多女生都是奔着想和何家尧一组而来的。比如，方轻晓。
　　对于方轻晓，楚舞一还是有点印象。她经常来训练场给何家尧送水，还会给楚舞一带一份，只是楚舞一习惯拒绝，不太领情，她却从此把楚舞一当情敌一样防着。对的，方轻晓喜欢何家尧，喜欢的全院上下人尽皆知。何家尧脾气性格好，偏偏不想谈恋爱，多次委婉拒绝。不知道是他拒绝的不够明白，还是对方太过于执着，反正她就是想要跟着他。
　　海滨露营她眼巴巴的跟来，何家尧却和楚舞一成了一组，她当然不干，硬拉着何家尧，他到哪她跟到哪，莫名其妙的，他们变成了三人组。
　　食材是现成的，要干的活不多，他们很早就搞定了晚餐，然后开始准备篝火晚会。大家正是在爱玩的年纪，在这么融洽适合的环境下，大家都很兴奋，以酒助兴，篝火晚会热闹的很。
　　楚舞一兴致缺缺，提着桶子去沙滩上捡贝壳。她打着手电筒沿着海滩一直走，不觉间已经走出了他们露营的区域，光亮喧闹离她越来越远。海风渐凉，楚舞一扣上外套，在沙滩上坐下来。
　　夕阳沉到了海平面以下，在海天交界之际留下一圈橘红色的光华，觅食的海鸥在海上打转，或近或远的听到叫声。她望着天，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你心情不好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何家尧不知道怎么过来了，挨着她坐下来。
　　“没有，我想等日出。”楚舞一下意识的挪过去一点，“我习惯一个人。”
　　“一个人多孤独，我还没见过日出呢，不然你陪我一起吧。”
　　楚舞一侧过头看到少年如星的眸子，善意俊朗的笑脸，一句简单的陪伴，让楚舞一觉得安心。她一直以为，安心这种东西只有自己可以给自己，对别人她总是缺少信任和依赖，但是眼前温润的少年，却愿意陪她一起。漫长的黑暗里，有人陪着好像也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气氛由尴尬生疏慢慢变得和谐。半夜时分，海风凉人，竟下起小雨来。
　　“有点可惜，以后有机会再来。”
　　楚舞一坐太久，腿麻了，何家尧绅士的背过身。“我背你回去。”
　　“不用，缓一下就好了。”
　　何家尧不由分说的把她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半开玩笑的说：“楚同学，你怎么一点献殷勤的机会都不给别人留？”
　　楚舞一挣扎了一下，提着小桶子，不自在的揽住他的肩膀，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而何家尧又何尝不是通红的耳朵。回去的路似乎格外漫长，两人呼吸可闻，却又默不作声，心跳比雨滴还乱。
　　虽然没看到日出，两人的关系却渐渐拉进，遇到了就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回家，话说他们遇到的频率还挺高的。楚舞一慢慢的会往人多的原来讨厌的大门走，因为人多堵着时候何家尧总能找到她，她虽然依旧行事乖张任性，难以亲近，依旧帅，依旧酷，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舞一少了原来的冷漠和高傲。两人接触越来越多，水到渠成般的，他们开始交往。
　　何家尧很好奇这个叛逆不羁的少女她肆意张扬的青春，利益得失，兴衰荣辱，她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从来是在做她自己想做的事，随心，随性，他羡慕，他想靠近。而楚舞一对何家尧有从未有过的依赖。
　　和热恋期所有的情侣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对方在自己心里是完美无缺的，相互迁就，相互依赖。两人习惯并肩一起走，不算太亲密，可每一次对视都能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
　　楚舞一比一般女生要独立些，不粘人，不做作。何家尧朋友多，又在学生会担任职务，余下能陪楚舞一的时间不多，相对于看电影，压马路，逛街购物，他们更多的是食堂排队，图书馆占座，颇有老夫老妻之态，彼此合适满意，不将就，不别扭。只是少了很多温存，哪怕是日后想起，何家尧都觉得遗憾。
　　在他们交往的第二年，何家尧迎来人生最大的低谷。何父出轨，与何母离婚，何家尧面临要选择跟着父亲还是母亲。何母势弱，比不得何父有手段，仅仅分到很少一笔钱，如果选择了母亲，生计问题势必要压到他肩上，高品质的生活无法维持。
　　何父与何母感情不好，何父不喜欢他，是母亲总在护着自己，何家尧为了证明自己，从小到大都想做最优秀的，包括性格。他宽容所有的人，但是无法宽容自己，他很优秀，却不自在。
　　楚舞一无意间得知，难得温柔，她对他说，做你想要做的事，我支持你。就算所有人都说你做错了，记得，还有我在。最后何家尧选择了母亲，自尊和骄傲不该败在金钱之下。
　　何家尧开始做各种兼职，课余时间被占的满满当当，楚舞一没有抱怨，反而一有空就去他家看望何母。有时候，何家尧下班回来，看到楚舞一帮着母亲在狭小的厨房里做饭，觉得就这样长大，老去，应该很美好。
　　但是，他们的关系并不被看好。两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们刚交往时，C大的贴吧给他们的爱情做过一次非官方的投票，最后得到的结果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认为他们会分手，一部分人觉得他们性格相差太远，不合适，另一部分人认为楚舞一太张狂，配不上何家尧。而另外百分之五的人则表示，期待奇迹的发生。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方轻晓，给他们添添堵，拍拍屁股去追隔壁系的校草了，只是消息闭塞的楚舞一不知道。
　　的确，两人脾气性格相差甚远，想法不同，总有太多的不默契，年少意气，相处越久，争吵自然不可少。或许真的只有在越亲近的人面前才越像自己本来的模样，楚舞一和何家尧褪去成熟的外壳，像孩子般的闹别扭，耍性子。也许在一起会不开心，会生气，会难过，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分开。
　　我是为了你才甘愿落入凡尘，成为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