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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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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前,姚洛琛才一身骑装拿着马鞭,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还不快去换了衣裳来见你妹妹。”尹氏攒了一下午的开心又被这臭小子一扫而空。
“见自家表妹换什么衣服。”姚洛琛毫不在意的一屁股坐下来,一口饮尽了丫头送上来的茶水。
“表哥说的是,自家人不必见外。”苏瑾瑜也放下手中的折纸,瞧着姚洛琛放在桌上的马鞭。银制的手柄上刻着类似图腾的花纹,精致非常。
姚洛琛摇了摇扇子,也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是我今天新得的马鞭,你喜欢就拿去。”
“我拿它也没用,我不会骑马。”苏瑾瑜的表情有些失落。别说骑马,都没近距离见过马。
尹氏出自武将世家,自来性子洒脱,骑射皆通,便心疼起这个外甥女只有个文弱的爹,连骑马都没人教,“瑜姐儿想学吗,让你表哥教你。”
姚洛琛刚想说凭什么,就看到苏瑾瑜目光殷切的看着他,
“真的吗?我怕表哥嫌弃我蠢笨。还是不给表哥添麻烦了。”说着又一脸惋惜的眨了眨眼。
“你想学我就教你呗。也不算麻烦。”姚洛琛看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我想学的。那多谢表哥,多谢舅母。”苏瑾瑜赶紧高兴的接了话,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外面丫头通报翰林大人姚俭和谏议大夫苏晨均一起回来了。两厢见礼后,内外厅摆了饭。饭毕,苏晨均带着苏瑾瑜回去了。尹氏想留苏瑾瑜小住几日不成,便反复叮嘱她一定常来走动。苏瑾瑜皆恭声应了。
翌日,苏瑾瑜一起床就琢磨起做骑马装和护具的事,她先前显然没有攒钱的习惯,翻遍了大小箱子,又让半夏拿来了账册,现银竟只有几两银子。若是都用来做衣服,以后手上没有银钱也是诸多不便。正发着愁,外间丫头来报霖姨娘带着苏瑾瑶来看她了。
这些天她好生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立了规矩,有人来访不论是谁,一律要提前通报。能进里屋的只有几个大丫头,闲杂人等没有允许皆不准靠近。还狠狠处罚了几个议论是非的婆子,将她们打去了外院做洒扫。她可不怕霖姨娘听到什么风声。这日子既然要过下去,以后就得按照她的规矩来。说到底这宅子里除了父亲,也只有她才是最尊贵的嫡女。下人们也都是心里有本账的,虽然瑜姐儿最终会嫁出去,可这几年,只要她愿意,就是这后院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霖姨娘这些天见她病着还要做这些事,也变着法儿的劝过,都碰了软钉子。心下更是担心是不是落水的事要被她清算起来。赶忙带着苏瑾瑶来探探口风,想把事情圆过去。
“瑜姐儿,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霖姨娘一进门还没坐下,就举着个缂丝帕子抹起了眼泪。啧啧,一看就是贵的不行那种。苏瑾瑜心里腹诽。
“昨日阿瑶病好些了才同我说,原来落水之时她也在场,阿瑶没用只会哭却没能保护好妹妹,我带她来给你赔礼了。”霖姨娘说的恳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苏瑾瑜差点就想说你一个姨娘这样越矩指责小姐是不是不好。终究还是端起了半夏刚泡好的春茶,抿了抿。算了,就这么没规矩的过吧,总有收拾你的时候。
“我受了些惊吓,当日的事记不大清了。原来姐姐也在吗?”苏瑾瑜放下漆着云纹的白瓷杯子,一脸迷惑的看着苏瑾瑶。
“你,你不记得了吗?”苏瑾瑶绞了绞帕子小声道。
“我只记得我因为路滑不小心摔进了河里,并不记得旁边有什么人在。”
“哦。我也是后来到了,却不会水。”
“便是会水姐姐也不能救我呀。姐姐长了我三岁多,眼看就是大姑娘了,湿了衣裳可如何是好。好在我年幼,又是舅家表哥救了我,总算没失了颜面。”
“瑜姐儿说的正是。”霖姨娘附和道,心下总算放了心。苏瑾瑜是个小姐脾气,若真记得是瑾瑶有份撺掇着推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是真的忘了。
苏瑾瑜瞧着这二人,料想日后表哥来教她骑马,这姨娘肯定要把瑾瑶也塞过去。苏瑾瑶已经快十四岁了,和她母亲一般样貌平平,虽勉力学了许多诗文琴艺,却资质平平,连年幼的苏瑾瑜都比不过。从四品官庶女出身,祖父苏温栩虽是太子太傅,可惜去的早,不能福荫后代。姑母苏晨苑生了五皇子多年才勉强晋升德妃,并不得宠。这母女两个却认不清情势,一心想嫁入豪门,什么诗会雅集苏瑾瑶都要去凑热闹。那位没长进的洛琛表哥虽然遭豪门大户的女儿嫌弃,可有着侯府的门第和三品官的爹,还是很遭霖姨娘的惦记。
“姐姐来的正好,舅母说要教我骑马,我想做件骑装,不知姐姐要不要一起?”
“我可不学,马又脏又野的,伤了可怎么办?”尹氏向来不喜欢娇气的苏瑾瑶。就知道苏瑾瑶娇滴滴的一定不愿意学,故而她也只提了舅母,这还是跟霖姨娘学的说话之道。
“瑜姐儿要做骑装,正好我这要备家里的秋装了,明天叫了裁缝来,一起做了吧。”霖姨娘从善如流。
苏瑾瑜对于敲诈了霖姨娘这笔很是高兴,便拉着两人热热闹闹的说了一阵做骑装的想法,才把她们送了出去。
醉仙楼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楼,据说是皇上亲弟凌王名下的产业,装修气派,美酒美食皆是上乘,最受王公贵族子弟喜欢。盛夏时节邻窗的雅间便能赏到西亭湖开满的荷花,吹着微风点上美酒,姚洛琛正惬意的与人说笑,就听楼下跑堂殷勤的迎了安国公世子墨烨上来。
“姚兄你去哪?”
“不想吃了,回家。”姚洛琛正欲下楼,却被墨烨迎了个正脸。
“让开。”姚洛琛一脸不耐烦。
“我惹你了?”墨烨有些不豫。他自被封为世子后,又年纪轻轻做了昭武校尉,身边逢迎者众,他却独喜欢姚洛琛这直来直往的真性情。可这家伙自听雨雅集后一直躲着他,一见面又开始阴阳怪气。
“岂敢岂敢,堂堂安国公世子哪会惹到区区在下。”
“你又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世子您贵人多忘事。小人的表妹可差点丧命呢。”
“那是庆云惹的祸,与我有什么干系。”
“那可是你同胞亲妹。”
“她是她,我是我。”墨烨也有些上了脾气。可转念一想确实自家理亏,只好说了软话,“庆云被母亲惯坏了,我也管不了她。可上次的事她也是吓到了,以后必不敢再犯。”
“哼,郡主勇敢刚毅,有什么不敢的。”
“洛琛,我以后会找人盯住她,那天不也是我的人及时来报才让你表妹平安得救吗?这事是我家的不是,可庆云骄纵,总不好我去上门赔罪吧。”
“堂堂安国公世子……”
“行了你够了。我好话说尽了,再废话就打一架吧。”
“墨烨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谁不知道你昭武校尉以一敌十的战绩。”
“知道就收收你那破脾气。”墨烨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饮了口茶水道,“我今天还有差事,得了信特意来堵你,一会还要回去,就不陪你喝酒了。过几天我休沐,去郊外庄子上跑马,你去不去?”
“还有谁啊?”
“你认识的就沈清沐,还有我校场的几个同僚,你要不喜欢就不叫他们,我们自己去。”
“这都无所谓,带女眷吗?”永定长公主的京郊马场可比西郊那个公用的跑马场安静的多,没有那些闲杂人等,依山傍水也更凉爽些,带苏瑾瑜去学骑马方便。
墨烨却显然误会了,放下杯子,一脸吃惊的望着他:“你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姑娘能收的住你这风流心?”
“胡说什么,是瑾瑜表妹。”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
“可人家被害落水,比你那妹妹不知害怕多了多少倍,大半个月不能出门,为了让她散散心,我只好勉为其难教她骑马了。”
“你要这样说,我还非请她不可了。罢了,我有匹温顺的小马驹,血统纯良,正适合小孩子学骑马。”
“你妹妹不去吧。”
“不去,就冲你这表妹,我那天也把她留在家里关禁闭。”
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苏瑾瑜刚兴致勃勃的试穿完新做的骑马装,就接到了洛琛表哥的帖子,约她两日后去骑马。霖姨娘得到消息后还跑去跟苏晨均嘀咕,想把苏瑾瑶也塞过去,却不知苏瑾瑜早就告诉她爹苏瑾瑶不愿意学骑马。
“不学是不学,只是想让她多出去见见世面。”
“不过是洛琛几个不入流的朋友,又是去跑马场,怕顾不来两个女孩子,瑾瑶也不小了,这种场合不适合去。”姚洛琛帖子只说了跑马场,大家都以为是西郊那个。苏瑾瑜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可没有大人在场,瑾瑶确实是不宜去那地方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苏瑾瑜起了个大早,梳了个垂挂髻,没带什么繁杂发饰,只系了两根细细的织锦发带,尾部坠着两个精巧的铃铛。配着一身烟绿色上襦橙色下裙的骑马装,点缀着红色腰带和暗纹,又让绣娘在裙边绣了几只翻飞的燕子,看起来好不灵动,像极了壁画里的乐伶仙子。定制的银制马鞭手柄上刻着她自己画的肥猫戏鱼图,煞是可爱。她穿着这身新衣服,来来回回在院子里逛了十多圈,外面才禀报姚洛琛到了。
因着是坐舅家马车出游,又有表哥接送,苏瑾瑜只带了半夏、忍冬和外院管马的冯婆子。她这些天细细观察过,这冯婆子是个话少勤快的,干的又是脏累没油水的活计,应该不是霖姨娘的人。便把她收进了院子管花草。忍冬又不放心放在家里,索性一并带出来在眼前看着。
她一出门就蹦蹦跳跳的上了马车,惹得姚洛琛好一阵奚落,只骂她是个没规矩的。
“是,表哥是那最讲规矩的人,比礼部尚书大人还识礼些。”苏瑾瑜从马车上探出了脑袋,冲着前头骑马的姚洛琛做鬼脸。
“哈哈,洛琛你总算遇到了克星,治治你这说话噎人的毛病。”听着这爽朗的笑声,苏瑾瑜这才看向与姚洛琛骑马并行的少年郎。看着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俊逸非常,剑眉入鬓,一双墨色的眸子笑起来灿若星辰。青白色骑装,金冠束发,腰间只简单佩玉,手握着金丝镶嵌的牛角马鞭,身材挺拔的骑在马上。真真是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姚洛琛也是长相不俗,被这少年一衬,却显得流于市井气来。
“这是安国公世子墨烨。”姚洛琛指着那人对苏瑾瑜道。
“见过世子。”苏瑾瑜在马车上不便行礼,依旧敛了身形恭敬道。难怪他身上有着一种与身俱来的自信与华贵。虽笑起来谦逊温和,却难掩凌人的气质。
“不必多礼,我与你表哥是至交,你唤我做烨哥哥便是。”墨烨先时便瞧见了这个姹紫嫣红的苏家妹妹。鲜艳的颜色搭在身上却主次分明,恰到好处。如今汴京时兴素衣雅色,女孩儿都打扮的像戴孝一样,好生寡淡。眼前这个丫头倒是娇俏伶俐的很,发间垂着两个银铃铛随着走动时轻轻作响,白净的脸蛋,精巧的五官,一双大眼睛小葡萄一般的眨啊眨,虽还是个孩子脸没有长开,却透出小仙童般的精致可爱,招人喜欢。
苏瑾瑜低下头不敢作声,姚洛琛为她解了围,“她胆子小,哪敢跟你亲近,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