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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非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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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一不小心与他对视了起来,我本想避开目光,可我却没有。
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候,外边一阵骚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望见几名身着霓裳羽衣的清丽女子恍如仙人一般从天而降,她们手中各自拿着琴、琵琶、笛子和萧,而她们之后进来的,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女子朱唇皓齿,肤白如雪,美艳绝伦,而她眼角高挑,自带一股动人的傲气。
看这排场,就不是一般人。
见她进来,狐主甚至起身相迎,面色和善道:“凤凰女君,等候多时了。”
作为凤凰一族外支的青鸾一族的柳景珂,自然也起身颔首,表示尊敬。
女子高冷一笑,望着狐主,甚至气势更加高人一等,她说:“本女君只是偶尔路过东华境,来看看我的婚约者而已。”说完话,她把目光落在我身边的月息身上,妩媚地勾唇道:“月息,好久不见。”
丝毫不在乎大庭广众,她直截了当询问,似乎带着些许占有的意味。
而月息竟然也不惧怕这女人的眼神,淡淡回答道:“见过凤凰女君。”
“你我早有婚约,不必如此拘礼。”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走到月息面前,视线也霎时转到我身上,尖锐的凤目,好似要看穿我,“路过东华境之时,我听说你找了个玩物?”
玩物?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带着敌意的目光,表示什么。
她喜欢月息。
读懂视线的我打算识趣的离开,可是月息却轻轻抓住我,不让我走,转而对凤凰女君说:“女君身份贵重,还请上座。”
瞥了眼月息抓住我的手,凤凰女君冷笑一声,便转身到上位落座。
然而,她带着敌意的视线,却从未离开我身上。
不仅是她,还有月白,也在看着我,我不由得有些好笑地问月息:“你竟然与凤凰女君有婚约,不错嘛。”
“只是从小定下的婚约,并不作数。”他摇头,望过来,轻声对我说,似乎又担心我多想,他暗暗握住我的手,“你不必担心。”
我担心个屁?
默默抽回手,我心想,这个凤凰女君看上去挺厉害,说不定能管得住月息,而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凤凰女君突然对我说:“听闻东华境不久前才寻回一叶长生莲,本女君见你投缘,便将凤凰琴赠予你吧。”
凤凰琴,正是她身后婢女抱着的琴。
那可是凤凰一族的宝物。
我不明所以,却也不好不接,可是一接到那琴,抱琴的侍女便不客气地对我说:“女君的琴可不能白给,你若弹的响,那才是你的。”
这下,我大约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琴是仙物,我还算是个妖身,她大概是笃定我根本弹不响这琴,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呢。
如今骑虎难下,众人面前,我是弹也不是,不弹也不是。
凤凰女君一脸嘲弄看我,其他人也是一副等着我出丑看戏的模样,月息想拉我回来,对面的柳景珂也面露难色,倒是那个面具男最冷静,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注视着我。
叹了口气,我只能坐下弹琴。
手指碰到琴弦,我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响,开始弹了起来。
意外的是,我竟然弹响了。
别人也十分震惊。
我没理会,继续恣意弹奏着,其实我根本不懂音律,只是随便乱拨而已。
我笑了笑,站起来,顺道抱走凤凰琴,道:“多谢女君赠宝。”
“你为何拿走琴?”凤凰女君的抱琴侍女有些生气,拦住我。
“不是姐姐你说弹响就给我么?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你……!”那侍女似乎没想到我会那么不要脸,直接拿走琴,“可你简直是在乱弹琴!”
“总之我弹响了就行,不是女君要出尔反尔?大家都看着呢。”我笑眯眯地望向同样面色不佳的凤凰女君。
狐主见状,马上过来圆场道:“一叶长生莲,你若喜欢,我明日派人送你狐族的千年琴,这凤凰琴,你便还给女君吧。”
“好啊。”我十分爽快地把琴还给那侍女。
我的爽快,更显得凤凰女君小气,这下可让她一直没好脸色。
眼瞧着气氛不对劲,我过会儿找了个借口出去,刚好在外面碰见柳景珂,他一见我,立即迎上来,语气很是关心地道:“叶莲,你刚才真是胆子大,凤凰女君也敢得罪!”
“怎么了?”
“凤凰女君地位非常高,就算是天帝也要给她几分面子。”柳景珂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是她先给我难堪。”我无所谓地说,“难不成我要当柿子给她捏不成?”
听见我的话,柳景珂无奈极了,过了会儿,他望着我,缓缓说道:“不过,看你这么有精神的模样,我也放心了。上次你突然不见,我还以为你……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十分愧疚。”
柳景珂默默望着我,可见之前东海一别,我的确是让他担心了。
见状,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对他说道:“柳树,抱歉,让你担心了。”
仔细看了看我,发现我无恙,柳景珂的神色终于好了些,他摇摇头,叹口气说:“几日前我知道你在东华境,就立马请求师父让我过来了,如今见到你一切安好,我心里便踏实了。”
“你是特意为我过来的?”我有些诧异。
点点头,柳景珂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些丹药罐子,递给我:“听说月息把你从蓬莱岛带回来的时候,你状况不好,所以我特意从仙居山拿了些丹药给你,若是不够,我过些日子再让人送来。”
望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瓶子,我不由得一笑,道:“柳树,你看我这生龙活虎的模样,用不着吃这些玩意儿。”
闻言,柳景珂微微一怔,随后抬起眼,看了我几眼,目光瞬间暗淡下来,然后他有些苦涩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瓶子,默默收了回去,轻轻说道:“嗯,也对,看你的样子,在这里应该过得很好,是我多余了。”
眼瞧着柳景珂一脸受伤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大约伤了他,他为人其实很细腻敏感,于是我马上过去抢过他手里的瓶子,抱在怀里,眯着眼对他说:“既然都拿来了,岂有拿回去的道理,仙居山的丹药可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我决定每天都吃一瓶。”
见我抢走药瓶,柳景珂有些惊讶,又听见我的话,他不由得笑出来,道:“这些都是药,不能乱吃。”
说着,他暗淡的眼睛终于有了光。
我咧着嘴,说:“你的好意,我全部收下了。”
他望着我,弯着唇,露出一丝温柔又无奈的笑,许久,他环顾四周,轻声问:“你在这里还好吗?”
我把瓶子全部塞进衣服里,回答道:“能吃能睡,好得很。”
“月息没有为难你?”许久,他缓缓开口询问,“我来的时候,听说你和他……”
抬起头,对上他担忧的视线,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咬了下嘴唇,挠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别太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突然之间,柳景珂抓住我的手腕,“凤凰女君可是为了他如此为难你,你若继续留在这里……”
“柳树?”我愣住,他这是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慢慢松开我,低声抱歉道:“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我以前都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真的很抱歉。”
“担心别人有什么好道歉的呢?”我叹了口气,过去握住柳景珂的手,认真对他说,“你为我担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
“真的!”我点头,随后对他说,“反正里面闷得很,不如我带你去四处走走?”
“现在?”
“怎么,你有事。”我问。
他摇摇头,委婉地说:“现在怕是不行,阿玄还在里面。”说着,他看了看里面那个面具男子。
我也好奇起来,便问:“那个面具男是什么人?”
但奇怪的是,柳景珂也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我是在东华境边缘遇见他的,他说他叫阿玄,要来这里找人,于是便结伴而行。”
“他要找什么人。”我问。
“说是故人。”柳景珂摇摇头,“具体的,我也没问。”
故人啊。
我不禁陷入沉思。
这时,柳景珂拍拍我的肩膀,说:“该回去了。”
我回神,点了点头,待我回到月息身边,月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然后问我:“你和柳景珂说什么了。”
我惊讶扭头问:“你怎么知道我见了他?”
轻然一笑,他举杯看向我,幽幽说道:“我闻到的,而且你再不进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你是狐狸又不是狗!”我忍不住说了一句,然后拿起眼前的酒,却发现对面那个面具男,一直看着我。
从刚才就在看我,难不成,他真的认识我?
怀揣着这疑问,一直到宴席结束,我回到房间,却不见铃的踪影。
“铃?”我以为他在外面,于是出去找了一圈,都不见影子。
真奇怪,铃一般晚上都不会出去的。
这么想着,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声,我吓一跳,忙转过身,发现正是那个面具男!
“你是……”
“我叫阿玄。”他倒是很大方,听他的声音,像是个青年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问。
但他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指着我说:“你要找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必担心。”
什么意思?
我呆了会儿,这时,铃从院子走了进来,看我站在院子里发呆,便奇怪的拍拍我,问:“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
看见铃,我眨眼,惊讶的说不出话,而一转身,那面具男已然不见身影。
“你在找什么?”铃看我四处张望,不由得问。
我摇摇头,回答:“不,没什么。”
真是奇怪的男人。
算了,先不想他的事,我接着问铃:“大晚上你去哪儿了?”
“铛铛今天心情不好,我去陪他了。”
是因为早上的事情么。
我摸摸下巴,心想自己也有责任,于是便没说什么,拍拍铃的肩膀,道:“多陪陪他没事,下次让我知道就行,省的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重复了一遍我的话,铃先是一怔,然后脸蛋骤然变红,瞪大了眼珠子,鼓嘴说道,“少、少来了,我才不要你关心!”
“可是看你的样子就很开心啊。”我抱着脑袋,不正经地说。
“我才没有很开心!”
“啧啧,我好歹是跟你朝夕相处,一起嗑瓜子的关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不好意思!”他继续面红耳赤,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后,便跑回自己屋子了。
这小狐狸,真是不老实。
我笑着回到屋子,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
——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为什么你要选择那个男人!
什么?
——看啊,他背叛了你呢,呵呵呵呵……即便如此,你还是爱着他吗?
你是谁?
——所以你宁愿自毁容貌,将自己的七情六欲断的干干净净也不愿意接受我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忘记我!
仿佛在耳边的低吼,却像是哭着喊出来的。
不过,我知道自己在做梦。
而一抬头,就看见地上一条血路,一个被斩断双腿,浑身是血的人拼命在向我爬过来。
那人的脸都是鲜血。
我想动,可是发现双腿根本无法动弹。
而他在离我还剩一步之遥的时候,终于没有了力气,临死之前,他仍不甘心地朝我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脚踝,可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就这么悲惨的死去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我拍拍脑袋,试图让自己醒过来。
可是我一直醒不过来,只能一直望着眼前这具血淋淋的尸体,终于,当我忍不住想看清他的样貌的时候,本来已经死掉的人,突然猛的捉住我的手,他抬起早已变成白骨的脑袋,对我说:“这一次,轮到我让你痛苦了,我要毁了你所在意的一切——”
什么鬼!
我猛的甩开他,终于从梦中醒来,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滚下了床。
怎么会做这种梦,难道是酒喝多了。
摸了摸脑袋,这时,我发现手臂上,竟然又一个清晰的指印,和梦中被骷髅抓住的位置一样!
难不成不是梦?
我擦擦汗,看着手上的指印,细细想着那个梦,总觉得不是好预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定是看了什么污浊之物,才会发那种梦。”铃听我说完梦境,一边替我揉手,一边没好气白眼道,“况且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忘了自己是一叶长生莲,邪魔巴不得离你远远的,谁敢接近你呀?”
“说的也是。”我摸摸下巴,仔细一想,也对,想来是我庸人自扰了。
不过那过于真实的梦境,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它像是谁的记忆。
“叶莲,你在这里作甚。”柳景珂忽然出现,叫住了我。
“柳树,你怎的有空来找我?”我看见他,心情好了些。
他说:“待会儿我便要离开东华境,回到仙居山了。”
“这么快?!”
“是的,”他点头,“师父让我来传达一些事情,我已经把话带到,而且也见到你安好无恙,所以我得走了。”
听见柳景珂要走,我有些惆怅,想了想,对他说:“本来还说带你在东华境逛逛。对了,柳树,你那位朋友阿玄呢?”
柳景珂回答:“昨日宴会之后,他就离开了,我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离开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
告别了柳景珂,我一回头,月息就在身后,不声不响的,我不爽道:“你干嘛总喜欢站我身后。”
他说:“我以为你会跟他走。”
“还没查清楚魔魂的事情,我是不会走的。”我回答。
突然,他拉住我的手,目光如炬,“若是查清楚了呢?”
“我不知道。”
“你不许离开我!”月息莫名有些生气,手抓的更使劲,就像是耍脾气的小孩似的。
见状,我叹息摇头道:“昨天我得罪了你的未婚妻,往后你俩成亲,我有好日子过么。”
“我都说了,我不会娶她的!”他突然十分生气的大吼出来,甚至委屈的眼眶都红了,然后猛的把头靠在我肩上,“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为什么你不相信我?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月息……”
他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发狂似的。
然而月息只是用力抱紧了我,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他在哭吗?
越接近月息,我越发现他其实是个非常脆弱的人。
因为他极度缺爱。
就像是一直在黑暗的深渊之中挣扎求生的野兽,终于看到了一缕光,它会发疯似的往发光的地方爬,想要感受哪怕一丁点儿温暖。
然而知道了温暖的感觉,一旦失去,会比从未感受过温暖更加痛苦,更加绝望。
所以他死死抓着我不肯放。
我其实可以如往常那样推开他,但这一次,我并没有。
也许是因为那个梦?
叹了口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伸手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