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黛玉(草稿莫读）》小荒山

43、启程

　　第二日清晨，为了掩人耳目，荣国府中长长的马队寅时便出发往码头开去，与敝人眼目这一目的相矛盾的是，车队足足有十辆大车拉着黛玉、湘云两个小姑娘的随身用品，这阵仗比那一般大户人家嫁女儿的陪嫁车队都阔绰，就这个队伍还是出于低调原则而精简过的。黛玉湘云坐在马车里东张西望，虽然天还未亮，两个小丫头兴奋的神情跃然脸上，虽然丑时便去贾母屋子给老祖宗磕头道别，但几乎一夜未睡的两个人此时还是神采奕奕，虽然是夏天，但太阳没升起来，露水的寒气还是略有些冻人的，黛玉和湘云每人怀里抱了只半大藏獒，既暖和又壮胆。薛蟠还是不习惯骑马，所以和宝玉、陆掌柜三人挤在一乘比较宽敞的马车里。宝玉兴奋的把着门帘往外看，虽然宁荣街上的风景他熟的不能再熟，可也第一次出远门的他，神经非常亢奋的。薛蟠和陆掌柜则乘这个机会聊聊行程中的细节。英莲、雪雁等等丫鬟也都坐在马车里跟在队伍中间，茗烟、锄药、扫红、墨雨这宝玉手里的四大天王和薛蟠手下的奚福等小厮在队伍前后左右照应。
　　贾母率领府里众人送到大门口，老人家拄着一柄乌黑的阴沉木手杖，静静地看着车队渐行渐远，脸上虽然显出倦容，但是车队已经转出了宁荣街，老人家仍然不舍得离去。最后还是乖巧的贴身丫头鸳鸯把贾母劝回了屋子里，虽然天还没亮，可老人家已然没有睡意，坐在藤椅上，静静看着方才送别时宝玉敬茶用的祥云纹紫砂杯，轻轻抹着眼泪。
　　四下无人，鸳鸯见老人家闷闷不乐，躲到老祖宗身后，轻轻为她捶着背道：“老祖宗，此番宝玉送林妹妹回老家祭祀走得突然，还带走了湘云，别人当面不敢问，背地里猜疑可是不少呢，这几个老祖宗的心肝宝贝，怎么舍得一下子都撒出去了。”
　　贾母轻轻拿起紫砂杯，在手中摩挲着，缓缓道：“我的心思，别人看不出，鸳鸯你也看不出吗？”
　　“鸳鸯也许知道，但是不敢说。”鸳鸯是个乖巧的姑娘，能得到贾母最大的信任，甚至许多老太太的心事，凤姐、王夫人等人都不知道，而她是明白的。
　　“不妨的，你说来听听，反正睡不着，这屋子里又只有我们娘儿俩。”贾母和鸳鸯说说话，也好缓解几个最疼爱的小辈离去后心里空荡荡的感觉。
　　“嗯，那恕鸳鸯心直口快了，其实咱们府里现在能撑门面的下一辈男丁里，琏二爷、崇哥儿虽是大老爷所生，可惜都是庶出，二老爷的珠哥儿死的早，环哥儿也是庶出，大老爷、二老爷年岁大了，估计也再难有子嗣，将来执掌荣国府的非宝玉莫属。所以宝玉的亲事便是府里最大的事情。”鸳鸯一番分析，把府里上上下下的情况说了个透。
　　贾母点点头，也不说话，抬起手摸摸鸳鸯的小手，示意她不用再敲背，把鸳鸯拉到跟前的小凳上坐下，让她继续说下去。
　　鸳鸯见老祖宗愿意听，便索性说了个透彻，“所以宝玉的亲事，不仅是老祖宗担心，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不上心的。太太（王夫人）的意思虽然没有说过，可是近日宝姑娘进京选妃可让大家看了个明白，近年来皇上年迈，对后宫选妃之事并不十分上心，顶多偶尔点几个给王公大臣家的子弟。此番若是落选，太太和二奶奶（王熙凤）必定想方设法把宝姑娘嫁与宝玉。本来这宗喜事乃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可是在鸳鸯看来，老祖宗心里却未必乐意。”说到这里鸳鸯停下来偷眼打量贾母的神色。
　　“哦？我不乐意？丫头你接着说，你还真能做了老婆子肚子里的蛔虫？”贾母脸色温和，像是很愿意听鸳鸯继续说下去。
　　“嗯，那鸳鸯就斗胆说了，老祖宗担心的是林姑娘，怕是今后宝玉娶了宝姑娘，宝姑娘是王夫人的亲外甥女，往后王夫人和二奶奶在家里便更做得了主，今后老祖宗百年后～”鸳鸯知道自己失了口，赶紧掩嘴。
　　“老婆子这把年纪了，早晚走那一步的，接着说，我乐意听着呢。”贾母似乎很乐意听鸳鸯井井有条的分析。
　　鸳鸯见贾母未生气反而示意自己说下去，便壮着胆说：“老祖宗若是去了，林姑娘这无父无母的小姐，在这府里怕是呆不下去了，到时候只有胡乱嫁了出去，老祖宗心里定然早有盘算，唯有宝玉娶了林姑娘，在府里方可住得安稳，老祖宗也就放心了，而此番游历，也便是给他们一个凑成一对的绝佳机会。”
　　鸳鸯分析完了，轻轻地为贾母捶起了腿，贾母则不言不语闭上眼在躺椅上瞌睡起来，也不知鸳鸯最后的话她听到没。

　　屋里老祖宗和鸳鸯静静地等待着黎明，马车里宝玉早已待不住了，车刚出城，他便与茗烟骑着马走在了车队最前头，心里得意马蹄急，不一会儿身后的马队便被甩开半里，身后跟着李贵、锄药等平日里出门经常带着的随从。薛蟠怕他跑远，赶紧让身边的随从把他追了回来，宝玉出门前答应过薛蟠，出门在外凡事听薛蟠安排，所以只得乖乖地坐回马车，由于是阴天，也看不到日出，只是东方的浓云由黑渐灰，由灰渐白告诉整个世界，新的一天到来了。
　　车队一直走到下午，才来到码头，薛蟠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两条船，前些日子验船、检阅水手、这几天开船前的准备已经来来往往于码头与荣国府之间数次了，而宝玉是第一次来到码头，更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货船，兴奋得站在岸边直蹦，躲在马车里的黛玉和湘云也轻轻挑开帘子把薛蟠叫过去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
　　其实这船也并非多大多雄伟，三层的甲板，与如今长江大河中跑的一般客货两用船差不多大，木质的船身，船头和侧舷这些关键部位包着层铜皮，看上去挺结实，不过很难想象那些欧洲的冒险家居然就驾驶着这么个东西就漂洋过海来到中土，更好意思用这两条在薛蟠眼里略有些简陋的船只卷走了薛家好些银子。薛蟠在历史课上学过，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中最大的宝船长138米,宽56米，这几个数字记得清楚是因为从前考试考过，而眼前的这两条船，都只不过有7、80米长。
　　黛玉和湘云的行李实在繁杂，大到被拆散的马车、勒勒车、小到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足够开一个小药铺的中药材，可以开一间成衣铺的衣服和布料，足够吃上好几个月的各种食物和调料，甚至凤姐还让人把厨房里的小石磨都装进了车里，说是闲下来可以磨豆浆喝，看着挑夫们吃力地一挑一挑把十数辆马车上的行李抬上旗舰甲板，再由婆子、小厮们分别搬运到二层甲板靠后特意为两个女孩子准备的较为私密的船舱和底层货舱。站在一层甲板上前后照应的薛蟠不禁心里盘算，若是将来能够娶了黛玉，是不是要准备几十匹大骆驼去荣国府抬嫁妆。
　　行李抬了足有两、三个时辰，期间众人吃了从府里带出来的点心和携带的便炉煮的茶水。日头渐渐往树梢下落的时候，装船的任务基本完成了，把驮运行李的车队和挑夫送走后，薛蟠把兴奋了一整天却只能一直躲在车厢里的黛、湘小姐妹俩请到了船上，因为船弦比码头高出两丈多，所以水手们架了两块细长的木板做为简易舷梯，这舷梯也就几十公分宽，抬不了轿子，所以众人必须自己走上去，宝玉这一整天像脱了线的风筝，这舷梯上来回也不知窜了几回，所以轻巧地走在前头，湘云拉着黛玉往上走时黛玉看到码头下滚滚的江水和颤巍巍的两片木板梯，吓得说什么也迈不开步子，跟在后面的薛蟠望了眼已经站在船舷上的宝玉，眼神中的意思是是我背还是你背？宝玉也不能决断，自己想背怕违背和薛蟠约定的公平竞争原则，而让薛蟠背，自己更是打死也不愿意。
　　正在众人犯难的时候，小湘云找来了几个结实的婆子，两人由婆子背着已然上到船上。爱情果然让人变得愚钝，这么简单的问题，湘云想都没想就解决了，这两个大男人却你看我我看你犯了老半天傻。
　　挑夫和一些做粗活的下人被安排在另一条船上，旗舰上的水手住在一层甲板下的水手仓，小厮们和常用婆子们被安排在一层甲板上的船舱，二层甲板前后共有三个，靠前的一个的船舱是宝玉和薛蟠合用的，中间最小的船舱给黛玉和湘云用，后面略大那个给紫鹃、雪雁、英莲、袭人、麝月等贴身丫鬟用。本来晴雯等人也是要跟着来的，最后贾母做主说怕人多了招摇，便留下了宝玉身边的其她丫鬟，只派最让人放心的袭人和麝月跟着。忙活了一天，等安排好船舱，收拾干净床铺，这天也就黑了，这船原来是供远洋旅行的，所以厨房设施很完备，大家兴奋地用完了在船上第一顿饭，只听三层甲板驾驶室上方的大军鼓一擂，水手们光着膀子，有力的臂膀一把一把拉起船帆，收起舷梯，这趟旅行正式开始了。
　　辘辘香车骤玉骢，临江伫望对艨艟。扬帆一去今何许，夜程霜月晓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