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雷霆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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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缘这个人，我若是没记错，应当与你提起过。”贺曙光在论及祭坛之事时，面部表情常常比曾经的贺辰还冷上几分。
贺辰道：“是，提过。似乎是某位辖象带回来的，因为‘星孛之现’。”
贺曙光道：“是他。”
贺辰端茶的手略微一僵，“嗯？他是个…”
“只许女扮男装，不许男扮女装？”贺曙光虽然板着一张脸，语气却还算轻松。
贺辰见此才觉得曾经的自己或许真的面相上很不和善，何远暲愿意同那时候的自己往来还真是…
不对，现在并不是想着何远暲的时候。
“他是为了什么？”贺辰想起何远暲，便也想起了围猎场，“难不成，此事与围猎场的那件事情，也有干系？”
何远暲道：“是。”
贺辰揉了揉自己的头，“一直以为是跟着太子殿下，才得以见识世间之事，鱼龙曼衍、波诡云谲。没有想到，原来…”
“原来，世间之事从来没有离你远去，从你来到无虞国、来到的祭坛的那一刻起。”贺曙光补充道。
贺辰淡淡地笑了一下，“世事本不由人，但人亦然不能由世事。”又问道：“所以那一次，真的不是三殿下干的？”
贺曙光道：“行刺祭坛人员是何等大罪？师父都为你参朝了，如若不是些特殊的原因，又怎么会容忍这种草草定罪，半分皮肉之苦也没有受，就让他被发配去了边疆？”
“草草定罪？”贺辰对无虞国的刑罚只能说略知一二，若是真的细细问起来，他还倒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贺辰心中，皇子被发配，已经是极为严重的责罚了。
“从你回来到定罪，最多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哪里不算是草率了？”贺曙光道。
“所以这是在保护他？因为陛下和师父其实心中明晰…”贺辰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天枢那时候也是在问过他之后才想起来幻术师一事的，看天枢当时的表现也不像是装的。
贺辰猜测道：“可是师父和陛下觉得此事有疑，所以干脆搁置一段时间，等着真凶自己坐不住？”
贺曙光点点头，“正是如此。”
同贺曙光之间的对话，让贺辰的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贺辰道：“师兄，你现在说话办事的样子，越来越像师父了。师父也是这样，无论讲什么，都喜欢循循善诱。”
贺曙光道：“这和星道是一个道理。很多事情，得要自己想通，我说的才能够被更好地理解和认知。不然，岂不是我在一味说教？师父在教育我们时一直信奉‘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既然师父觉着不错，我也觉着不错，自然应当学习传承下来才是。”
贺辰点点头，“师兄其实一直都是在尽量把事情变得简单吧？”
“世间本来就已经如此复杂了，人心叵测如斯，我自己再成天算来算去，难受的岂不是自己吗？”贺曙光面上道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懈，那个谦和温柔的样子又一次破开了严肃的壳子。
贺曙光接着道：“师父曾说过，这是一种挑衅。挑衅我们的人，在等祭坛的抉择。他不惜牵扯一个无辜的人，也要再看一次祭坛的抉择。”
“那他一定事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贺辰不假思索道：“师父为人那般周正。”
贺曙光摇摇头，“如果说，师祖设计让何悬蔚没有成为太子，是窥知了星命之后保住祭坛的抉择；那师父这次没有设计三殿下，也是在分析了利弊之后，坚守对星道的信仰，保护祭坛的举措。”
贺辰心中微震：“难怪师父最后会说师祖没有背叛星道，师祖分明是为了星道背叛了其他什么。”
贺曙光道：“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现在便同你梳理一遍前因后果吧。”
贺辰点头：“师兄请讲。”
“起初，星命定下的太子并不一定是何悬蔚，但是师祖设计，师父围猎场选择太子的时候，何悬蔚不在场。后来，何悬蔚和陛下之间发生了矛盾。陛下下旨关押何悬蔚，何悬蔚躲藏至穆千秋府。穆千秋府世子穆长思因此被牵连，后来死于归府途中。何悬蔚一直躲在边塞，掌握了一位当地很有分量的官员的把柄。在他的府邸住下，后来这位官员去世，这个府邸就彻底成为了他的地盘。太子殿下和太傅也正是在此处将何悬蔚本人捉拿归案。”
贺曙光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刚刚说的那是第一条线，是何悬蔚本人大致的经过。然后我们来讲三殿下何远昭这边。何悬蔚虽然承认他学宫一事是他有意引导，却没有承认围猎场你受伤一事他有参与其中。但是，围猎场派死士来你跟前自尽一事，确是他所为。”
“所以…他只是想栽赃一下何远昭，并没有想要伤害我的意思？”贺辰开始不明白了，“那是谁？”
“这个是我目前唯一不确定的事情。”贺曙光道，“因为很多事情，不会被记载在史书中，所以我们能探知的也很片面。比如为何师父最终同陛下达成了和解，又比如为什么陛下一直没有动手杀何悬蔚，最后是他自尽。还有，为何陛下会在何悬蔚自尽之后往自己身上捅一刀。”贺曙光叹气。
听至此处，贺辰深深觉得：很多事情，若是真的事不关己，倒还真的没有必要去细究。左右都是一知半解，也没有办法真的设身处地地去以其中某个人的视角感受。
不过，有一个人，是在祭坛的。这个人的事情可与自己有干系。贺辰问道：“那象缘又是怎么回事？”
“从他说起，便从他结束。阿辰，此事是我最后一次对人提起，我自己知道的，我全数告知于你了。此后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纠结于此了。”贺曙光道。
他其实和贺辰想的差不多：上一代的事情，随着天枢最终的选择和何悬蔚的自尽，其实已经“过去”了。就算再有什么额外的纠葛和变动，这也不会是他们这些小辈该过问的。更何况，他贺曙光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奇他人过往的人。不过在这个位置上，许多事情他不想知道，却也是‘被迫’知道了。
贺辰承诺道：“师兄放心，我只是想确认三殿下当时信件乃是出于真心，他本性并非十恶不赦。若一个人没有犯下罪行，便不能叫世人因为旧事而冤枉他。听过、确认过我想确认的事情之后，此事我便绝对不再会提起。”
“好。”贺曙光满意地点点头，道：“象缘同玄武辖象的相遇真的是偶然的，他虽不能同你我等一众紫微垣弟子相比，但是在其他星师之中天资也是数一数二的。盐寄在这一点上，也不如他。”
“我为师兄相中盐寄又不是为着他天资聪颖。星道中从来不乏天赋极高之人，少就少在一颗诚心。”贺辰道。
“心急什么？盐寄很好。”贺曙光笑着道，“我很中意阿辰选的人。好在我祭坛不像朝堂那般重视门第世家，不然岂不是枉费许多人的出众才华。”
贺辰辩解道：“朝堂上也没有，殿下就不是很重视这个。”
“我又没有提他的不是，阿辰你收一收你的心吧。”贺曙光打趣道。
贺辰面上很快红了一片，他急忙道：“师兄还是继续说象缘的事情吧。”
“行。说起这个象缘，他就是那种‘辜负’天资的典型。”贺曙光说到此处，心中也是惋惜。
“这么说来，他是后来被收买的？”贺辰心中燃起一股无名怒火，“怎么好端端的就叫人收买了去？祭坛是没有缺衣少食了？”
“是他对星道的信仰动摇了罢了。”贺曙光道。
“因为…穆晏清？”贺辰问道。
贺辰打开了天窗，何远暲仰首看着天上的云朵，道：“对啊。说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神奇。像这天上的云，来去无定踪。人间相遇，也是如此。”
“穆晏清曾经偶然援手，给了当时的象缘一些药材。顾及着他的自尊心，没有直接给银子，而是转而请了大夫来。后来，象缘得知穆晏清进宫了，便去找他报恩。却亲眼见到他备受欺凌，而其实星象无异，所以…”
贺辰猛然打断，“不对，不是星象无异，这是象缘学艺不精。”
“是啊，星命星定，却受那人意志影响。人的意志若是不动摇，那星辰自然不会有丝毫异象出现才是。”贺曙光道。
“他就因为这个，觉得星道不可信？”贺辰道。
“自然不全是。他原是被他父亲卖给旁人，这途中遇上玄武辖象的。”贺曙光道。
“师兄是说，他原是要被卖去…烟花之地？”贺辰道。
贺曙光道：“具体我不得而知，但是他大概在认知中自己是个姑娘家。”
“那这…”贺辰觉得，这个实在是个大问题。
“因为幼年被人嘲笑过，还因此被父亲打算卖掉。似乎是得了何悬蔚道真心相待，所以答应同他合谋。”贺曙光道。
贺辰道：“不对，这整个事件中，象缘不过就是救下了穆晏清，怎么又同何悬蔚…”
贺曙光坐正了身体，道：“是象缘后来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在穆长思被关押的时候动手行刑，这才同何悬蔚勾结。师父估计是他想替父亲赎罪。”
贺辰一阵无语。
“恩人的父亲因自己的父亲而亡故，自己的父亲因以自己为耻而将自己发卖，学艺不精导致信仰动荡。”贺曙光总结了一下，“怎样？”
“不怎样！”贺辰叹息道。
“人间真实发生的事情，可比话本子有趣多了。”贺曙光道。
“所以，那晚三殿下真的是无意伤我？”贺辰道。
贺曙光点点头，“嗯。”
贺辰松了口气，“那便没有其他事情了。我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间贺辰松懈下来后，整个人倦怠了不少，贺曙光便让他快些休息。
贺辰送贺曙光到门口时，喊住了已然走出几步远的人，道：“师兄。”
贺曙光回头，“怎么了？”
贺辰道：“昨夜观星有知，师兄今晚必然一切顺遂。”
贺曙光倏尔心中一暖，“阿辰知道关心人了，挺好的。”他温柔地笑了一下，道：“我必然不让师父和阿辰失望，不会让祭坛蒙尘。”
“我在一日，祭坛依旧。”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雷霆星动
